戴慕珩摸了一把冷汗，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恐怕汗早已湿透了几层衣衫。
今晚这短短半个时辰所看见的，完全颠覆了戴慕珩唯物主义世界观，只觉得自己那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
“幻术？幻术好……不是真实的最好……对了，萧伯伯，月枭是谁？我刚才听你……”
戴慕珩解除了心中的恐惧，方想起刚才萧郁怪异的表情，可他话还未问完，却见萧郁站了起来：“戴少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希望你能守口如瓶，特别是对我那外甥女，绝对一个字也不要提！最最重要的是刚才我说的那个名字，绝对绝对一个人都不能说……”
见萧郁都站起来了，戴慕珩也赶紧爬起来，可也不知是吓得腿软，还是不习惯坐这种蒲垫，他两条腿都麻了，只能狼狈地撑着双臂才总算是站了起来。
“是，是……我绝对不会乱说！只是，为什么连舒涵也不能告诉？”
戴慕珩捶着腿，不明白萧郁的担心究竟是为什么。
“舒涵这丫头，性子太执着，如果能忘，还是让她忘了小北吧……”
这句话一出，戴慕珩瞬间就傻了：“萧伯伯，您的意思是……萧易北他？”
萧郁闭上眼睛，摆摆手，显然不愿再谈：“戴少爷，你也忘了吧，把这一切都忘了……”
就算戴慕珩再笨，萧郁这句话他还是听明白了：“萧伯伯，你是说萧易北死了？”
他从来就不喜欢萧易北，不喜欢和自己长的哪怕有一丁点儿相似地方的人。
眉毛不可以，嘴巴不可以，眼睛更不可以……可偏偏萧易北除了瞳色外，所有的五官长的和他都很相似，这一点更是犯了戴慕珩的大忌。
好在，萧易北还算识相，总是穿的邋里邋遢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要不然戴慕珩真是见一次就想抽他一次。
可现在萧郁的话，却让戴慕珩突然愣住了。
萧易北死了？他的师傅都判断说他死了？
那舒涵怎么办？这丫头那么爱的男人死了，这丫头要怎么办？
在那一瞬间，戴慕珩竟然第一时间是替萧易北伤心，是替舒涵伤心，而完完全全忘记了如果萧易北死了，自己岂不是可以代替萧易北，留在舒涵身边。
那一刻，他真的完全没有一点概念。
许多年后，当戴慕珩与舒涵把酒笑谈，回忆这段往事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标榜自己：“舒涵，要说爱，我戴慕珩可以说比这世间所有男人都要爱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对你的爱已经超越了男女，超越了世俗，在那一刻直接升华到了人间大爱的至高境界！”
……
舒涵一睁开眼，本以为会看见谭贝儿，却不料还是戴慕珩。
“你终于醒了？”
“怎么还是你？”舒涵无精打采地嘀咕了一句，又慢慢闭上眼睛，真的不想去看戴慕珩的脸。因为每每看见戴慕珩，舒涵都会想起萧易北，这种整天看着赝品的感觉，要多别扭有多便扭。
“医生说你没有大问题，只要醒了就可以出院了……”戴慕珩压着嗓子说话，语气里并没有往日的跳脱和神采。
舒涵点点头，对这消息没有半点欣喜：“萧易北找到了吗？”
她仍是闭着眼，也不知这句话是在问谁。
“没有……不过，你放心，还在努力找！”
戴慕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句话里加“你放心”三个字。他是想让舒涵放心什么呢？放心警察不会轻易放弃寻找，还是放心萧易北最终一定会被找到？
他已经得了萧郁的判断，可潜意识里却很是抗拒这种可能性。为舒涵，为萧易北，或许也为他自己吧……
如果和一个逝去的人争地位，你是永远争不过的。因为逝去的人已经不会犯错。他的容貌，他的点点滴滴只会随着时光，更加的美化，最终定格成永远无法泯灭的那轮白月光。
“贝儿呢？”
戴慕珩好好说话时，舒涵倒不觉得他那么讨人厌了。
“拍戏去了，听说周导改了电影结局，有几处她的戏份。”戴慕珩帮舒涵倒了一杯温水，“起来喝口水吧，你都躺了很久了。”
舒涵睁开眼，看了戴慕珩几秒，发现他垂着眸，颇有些暗淡的样子：“舅舅那儿，你去过了？”
戴慕珩一怔，虽然知道这段话题免不了，可还是有些忐忑：“去过了。萧伯伯说只是寻常的一个咒，很简单就替我解了……”
“解了？”舒涵听到这里，不禁支撑着坐直了身子。
“先喝水吧……”戴慕珩将茶杯递给舒涵，眼神淡淡的，一点没有往日那种故作的殷情和讨好。
舒涵奇怪地看着他，接过水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的样子不对劲。”
戴慕珩没有料到舒涵的观察力会这么强。
她不是从来都不待见自己的吗？怎么自己一点小情绪都躲不过她的眼睛？
“没……没有啊！”戴慕珩揉揉自己的脸颊，打了个哈欠，“可能没休息好吧！你一会儿晕倒，一会儿车祸的，我都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
“是这样吗？”
听了戴慕珩的解释，舒涵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再看戴慕珩那浓重的黑眼圈，想想再健壮的人，也的确抵不住两天不合眼。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舒涵真心觉得过意不去，对戴慕珩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你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大问题。对了，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醒了就可以。对了，我去叫医生帮你再检查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帮你办了出院手续再回家睡觉。”戴慕珩找到了不让舒涵继续追问解咒过程的理由，急急忙忙出去了。
舒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有些幽暗。
他有事瞒着自己！
……
三天了，萧易北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五天了，警察已经停止了海面搜索……
十天了……
当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了萧易北已死的事实时，唯有舒涵却似乎更加坚定了他还活着的信念。
每天一早醒来，她第一件事就是给萧郁、戴慕珩各打一个电话，询问萧易北是否被找到的消息。
第二件事就是独自一人去飞鸟崖沙滩走一圈，沿着能够用脚步丈量的海岸线一寸一寸用眼睛观察这片吞噬人心的天地。
她要出去的时候，戴慕珩总能及时得到消息，紧紧跟随。舒涵一度怀疑戴慕珩根本就没有回戴家大宅，而是就在千鸟大酒店的顶层哪一间客房里。
跟了两天，舒涵冷静地告诉戴慕珩：“我不会自杀！如果我死了，那萧易北回来后，就找不到我了！所以，请你也不要再跟着我……”
先时，戴慕珩不肯，可舒涵又提出一个要求：“戴慕珩，如果你真把我当朋友，真的关心我，那就免了我这些天的住宿费行不行？我知道你们酒店套房的房费很贵的，可我不想离开，所以请你假公济私，就当请我免费到你家做客，怎么样？”
免费住宿这种小事，对于戴慕珩来说，根本不足挂齿。他当然一口答应，与此同时，他也就被舒涵说服了，不再每天跟随舒涵去飞鸟崖溜达的请求。
这一招，舒涵是和萧易北学来的。当你想要达成自己的一个目的时，就用另一个要求去让对方打消顾虑。比如现在，一个愿意贪便宜住免费酒店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去死。
一天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在夜晚，舒涵从未这么早就入睡过，往往天一黑，她就关门落锁，和衣入眠了。
因为萧易北有一项特殊技能，会入她的梦。
舒涵想象着萧易北此刻一定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他没有办法和自己联系，等他恢复能量时，会不会通过入她的梦来告诉他一些消息。
可惜的是，这十天里，萧易北一次也没有入过她的梦。
……
“小涵，跟妈妈回家！”
第十一天，陆文来了。她风尘仆仆，显然刚下飞机。
一个世界著名的心理学家，可对于女儿的心事，却总是无能为力。
当从萧郁处听闻噩耗时，陆文只觉得有些话真是一语成箴。
“当初你也说韩凉很不错……”
陆文仍能清晰地记得当时自己夸奖萧易北时，舒涵的表情。
韩凉很不错，可他离开了舒涵；萧易北也很不错，可他竟然也重蹈覆辙，在舒涵心口插上了重重一刀。
舒涵神色倒是坦然镇定：“妈，您回来了？累不累？”
舒涵接过陆文手里的行李箱，淡淡地笑着。
“小涵，你准备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小北的事情，你舅舅都和我说了。妈也相信一定会找到他，可你一直住在酒店里也不是办法啊！”
“妈，这酒店住宿不要钱。这里的老板是我朋友，他答应免费提供我住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的……”
面对陆文，舒涵的把戏其实根本演不下去。她在说这段台词时，眼神闪躲，连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小涵，躲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陆文的眼神充满了怜爱和慈悲。可是这样的眼神，却让舒涵心头突然被刺了一下。
她在躲避吗？
躲避什么？
躲避萧易北已死的事实吗？
不！萧易北绝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