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你拨开藩篱,看透人心。
顾寒江优雅地呡着酒,优雅地微笑,优雅地看着不可一世的蔚朝阳露出女人最柔弱的一面。
“你很爱那个男人?”他问的漫不经心。
蔚朝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在韩则世面前都从未哭过,如今面对一个只不过有他几分影子的男子,为何会如此失控难抑。
她抽噎着,又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凄凉又迷离,沉默了许久,方重重点头:“我很爱他……”
听的这句话,顾寒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可不过转眼而已。蔚朝阳沉浸在旧爱已逝的悲痛中,并未察觉对面男子笑容中的异样。
顾寒江也就是曾经死过一次的韩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察觉到父亲和蔚朝阳之间的畸恋。哪怕他们曾经是恋人,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除了自己的妈妈,其他女人又有什么资格获得父亲的爱。
“他死了,你为什么不帮他追查真凶,讨一个公道呢?”顾寒江抬手推了推眼镜,“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
与顾寒江一席话后,蔚朝阳开始被梦魇困扰。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时代。
华丽的,梦幻的,甜蜜的,浪漫的……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温馨又美好。
突然,韩则世出现了。高大、英挺,神情中还带着几丝倔强。
蔚朝阳刚想迎上去,韩则世的脸就变了。满脸是血,怒目圆睁,五官狰狞如地狱恶鬼,伸出双臂,想要将蔚朝阳拥入怀里。
蔚朝阳连连后退:“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死得好惨。三年了,我死了三年,却没有一个人想要为我报仇。我的血,我儿子的血染满了全身,让我不得安宁。朝阳,我也想要干干净净来见你,可我做不到啊!”
韩则世的五官开始腐烂瓦解,四肢也慢慢坏败无力……
蔚朝阳想要逃跑,可腿脚却如被下了咒,一动不能动。她想要闭上眼睛,可所有的画面还是活生生出现在她的意识里。
“啊!”一声尖叫,蔚朝阳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
朦胧的月光从落地玻璃窗外漫进来,窗前站着一人。
蔚朝阳清楚的记得临睡前所有的窗帘都已拉闭,怎么会有月光,怎么会有人影?
“谁?”
她伸手去拉抽屉,因为抽屉里有一把小型的左轮手枪。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月光下的五官清晰明了。蔚朝阳一下子怔住了,拿枪的手停了下来:“阿世?”
屋里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
离戴家大宅不远处的一家茶室。顾寒江与萧易北相对而坐。
“会有效果吗?”顾寒江始终对萧易北的方法不太相信,如果用恐吓就能使恶人改邪归正,那这世间还要法律做什么?
萧易北淡淡一笑:“你相信有地狱吗?”
“我不信!”
顾寒江肯定地回答。他是无神论者,哪怕在经历了起死回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后,他还是不相信这世间真有鬼神的存在,真有什么天堂或地狱。
“我也不信……”萧易北笑起来。
顾寒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信?你就是干这行的,你也不信?”
“正是因为做这行,所以我才肯定地告诉你,没有地狱和天堂的存在。真正的天堂或地狱,只存在于人心里!”
…………
戴裴华收到一个快递,快递里是一件三四岁女童的衣服。衣服很脏,也很旧,样式虽然有些老套,可做工却很精细。
刘澈拎起这件奇葩的快递,不知是谁故意搞的恶作剧。
戴裴华看着刘澈手里拎起的衣服,连呼吸都似乎快要凝滞了:“这……这是哪里来的?”
“快递寄来的呀?”刘澈重新看了看快递单上的寄件人,一脸莫名,“不过寄件人一栏是空白的。”
戴裴华紧走几步,一把抢过那件童衣,翻到童衣的内衬处,一看衣角边的绣花,整个人顿时就瘫软了。
NY,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由于年代久了,已经看不出当初丝线的颜色,可字母的样子还是清晰可变。
NY——念伊……
戴裴华失神了数秒,突然抓过那个快递盒:“还有没有什么?有没有什么?”
刘澈被戴裴华的神情吓住了。就算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从未见老板如此失态过。
“没……没什么了……”他在拿出那件童衣时,已经将快递盒翻查过。
“不可能,不可能!”戴裴华抢过快递盒,开始野蛮地拆。竟然在快递盒的底层被他拆出了一盒磁带。
“这是什么?”刘澈惊讶地看着这莫名出现的东西,满脸不可置信,“磁带?现在还有人用磁带吗?”
“去,去把顾君宪给我找来。”戴裴华不耐烦地挥挥手,指使刘澈出去叫人。
刘澈走到一半,却又被他叫住了:“你回来。今天这件事,你一个人都不许说,知道吗?”
“小的明白。”刘澈点头如蒜。
“敢说半个字,你该知道下场!”
戴裴华很少对属下如此明确的威胁,因为即使他不说,别人也是明白得罪戴家的后果。可今日他竟然会对刘澈说此重话,刘澈心里不禁一颤。
戴裴华的书房里连着一间独立的小休息室,这间屋子是他的秘密天地。这里一切都是老旧的,时光仿佛停留在了九十年代,没有被时光带走一星半点。
一只老式的录音机搁在写字台上,写字台旁还搁着十几盘磁带。
他将快递盒里拿到的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我不去……阿姨,我不去……姐姐,救我……姐姐……”
一片杂音……
“阿姨,你不要抓小浓……阿姨……”
一声尖叫声。
戴裴华瞳孔一缩,因为他听出了那声尖叫出自谁口——蔚朝阳。
稚嫩的童音穿越了时空,如一把尖刀刺进戴裴华的心里。
他听出了第一句求救是妹妹在哭喊,而第二句却是姐姐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两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还有蔚朝阳的声音?为什么他们会求她不要抓自己?
巨大的杂音,阻隔了两个孩子的哭闹。录音机里的磁带沙沙地转着圈,好像后面都是空带一样。
戴裴华耐着性子听,就在他准备关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用英语问道:“夫人,怎么换了姐姐?”
录音带里传出蔚朝阳气喘嘘嘘的声音:“小的逃了,大的能用吗?”
那个外国男人静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又或思考:“将就可以,但不及妹妹的心脏匹配……”
又是一阵杂音,录音带戛然而止。
戴裴华不用再问什么,一连串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来了,二十年前,养子戴慕珩心脏病突发,医生说如果没有合适的心脏移植,恐怕活不过春天。当时他正在玄光集团开拓欧洲市场奔波,接到蔚朝阳的电话后,只是心焦,但并没有赶回去。
等戴裴华一个月后回国,戴慕珩的心脏移植手术竟然已经完成了,并且恢复的不错。
同一个月,戴家发生了一件大事,戴家大少爷的遗孤,戴家的嫡孙戴慕渊失踪了,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戴裴华替旧友养育的一对姐妹花。
“心脏?难道……”戴裴华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前只觉得一阵眩晕。
虎毒不食子,虽说那对姐妹花不是他们戴家的血脉,可也是自小就在这大院里养大的。蔚朝阳怎么?怎么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戴裴华气的额角青筋凸起,如一头困兽在那狭窄的小屋中来回踱步……
不会吧?事实难道真会如此可怖?
杳无音信,自那个冬天后,戴慕渊和那对姐妹皆成了投入大海的沙石,再也没了踪迹。
不对,不是一对姐妹花,应该是一个……换心脏给戴慕珩的应该是姐姐方念伊,妹妹逃出去了。可侥幸逃走的妹妹究竟是生是死,又成了一个迷。
“咚咚咚”戴裴华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刘澈回来复命了。
他将磁带从录音机里退了出来,回到书房。
“戴总,顾先生不在。电话也不接,办公室也没人。”
“夫人呢?去叫夫人来……”戴裴华背对刘澈,刘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刘澈瞥了一眼还搁在沙发上的童衣,颤巍巍地应了。
走到门口,又被戴裴华叫住:“算了,别叫她了,你下去吧!”
……
自临湖宾馆,萧易北突然宣布了舒涵的亲生父母后,舒涵久久未能平静。
许伊浓是自己的母亲,一代影后许伊浓?
那个会弹钢琴的阴灵是自己的父亲,方熙的哥哥方和?
这会是真的吗?
萧易北让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半天,等她平复了情绪了才回来。
“萧易北,我究竟是谁?”这个问题,舒涵反复想了无数遍,可还是找不到答案
“你可以姓方,也可以姓许……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做你的舒涵。你是谁?有什么要紧?”萧易北的话像是一个哑谜,可这个哑谜却让舒涵醍醐灌顶。
对啊,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要紧?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她知道了自己亲生父母是谁,找到了自己血脉的来源,可与此同时她也不可能割舍掉陆文和舒严松的爱。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爱的人是谁,知道自己今后想要过怎样的生活,这就够了……
“这件事要和方熙说吗?”萧易北笑眯眯地问。
舒涵想了想,坚定地摇头:“暂时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