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脸来看我,四目相撞,我这心跳,霎时间跳漏了一拍。
他看了我一瞬,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半掩着唇轻咳了两声别过脸去。
我也慌忙地错开了目光,心跳一时乱七八糟。
……
在屋子里沉默了许久之后,我着实被这灰沉沉地气氛压抑到了,抬眸打量了他们几个人一番,见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脸,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实在是不讨喜。
我皱了皱眉头,敲着桌子说道:“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能别这么绷着脸吗?你们知道你们这儿气氛多压抑不?”
几个人闻声看我,两个小厮一脸茫然,幽风一脸不屑,慕寒手中拿着书卷,轻轻翻了一页。
我又是敲了敲桌子。
说:“在这种沉闷的环境里,别说是慕寒这种天生体格不好的了,就算是我这种体格好的不得了的,呆久了也会生病!”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神情有些无辜。
“我们在北燕的时候,府里的人,都是这般的。”
我蹙着眉头摇头,“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不是?一天天的绷着脸,起色能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人的心情氛围,影响气运和身体吗?”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一旁的幽风冷哼一声,对我的话十分不屑。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敲敲桌子示意两个小厮过来,他们相视一眼,又看向慕寒,得到允许后,这才走过来坐下。
于是乎,我就瞧着桌子跟他们讲人的情绪,居住环境,已经心气儿,对人的气运和身体的影响。两个小厮倒是好学的,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可偏偏幽风和慕寒不以为意,我有些挫败。
于是乎,就将他们都喊过来一起围坐在火炉旁,然后给他们讲些我在话本上看到的民间故事。
后来,小厮觉得我说的没意思,让我讲些有意思的、他们不知道的。很多话本他们也看过,再听我说,就觉得不好笑了。
我想了想,这有意思的事儿?还不是话本里的?那就只剩下墨羽宗和山下阵子上的事儿了。毕竟我这十多年都是在墨羽宗开长大的。
不过,仔细想一下,这墨羽宗有意思的事儿真的不少。
就比如说,墨羽宗里规定的是所有弟子都穿着一身白衣裳,但是,我就没穿,而且半夏和玉竹叶没穿。
我呢!是因为老爬高登低的,打小就跟个猴子似的,一身白衣,往往会被我穿成灰色的。
而半夏和玉竹,则是因为常年磨药啊、守着炼丹炉啊!经常吃灰,所以他们俩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
而我就厉害了,我穿的衣服颜色就多了!
不是黑,就是灰,有时候还是墨绿色的!
你看,整个宗里的弟子们,就我颜色最多了。
还有啊,我爹喜欢下棋,所以所有弟子的名字,都是以棋开头,而且我爹有时候特别抠。
另外,十堰师叔喜欢摆弄药材,所以,十堰师叔的弟子,名字都是根据药材来的。
而且还有啊,我碧月师叔啊,很喜欢我十堰师叔的。
小厮看我一脸兴致勃勃,有些不解地问我:“采薇姑娘,这……师叔,跟师叔还能喜欢啊?”
“为什么不能啊?”我挑眉。“我碧月师叔人很好的,很温柔,很招人喜欢,我十堰师叔虽然不好相处,又不大说话,但是长得好看啊!”
小厮扯了扯嘴角,有些为难的看向慕寒。
我心下莫名其妙,也顺着小厮的目光去看慕寒。
就见慕寒轻咳了两声,淡淡道:“敢问姑娘,你这碧月师叔,是不是一位女子?”
“当然是了啊!我都说了啊,很温柔的。”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话说完瞧见那小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这才有几分明白,瞬间窘迫起来。忙解释道:“在宗里,只要是师傅的师弟,或者是师妹,都是统一称为师叔的,而师傅的师兄,师姐,统一称为师伯。”
“哦,原来如此。”小厮点头笑了笑,神色也有点窘迫,都不好意思直视我了。
我有些讪讪,可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不是?要怪只能怪我们语言不通,理解有差。
为了错开这个话题,我开始扯后山的药材,山上的野猴子,山上的果子,还有山下的梅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的太过兴致勃勃的原因,在我临走的时候,慕寒竟与我说,若有机会,下次他想跟我一起去看后山的梅花。
我先是一愣,随即欢喜的厉害,跟他做了约定,说届时来寻他一起去。之后才蹦跶着回了家。
……
大雪一连下了两日,直到第三日的幕晚,才稍稍停了些。
我与娘亲提及要与慕寒去后山赏梅,娘亲倒是没有拦着,是说等天放晴了再去,毕竟慕寒的身子,着实弱了些。去后山的路又滑,若是将他摔着个好歹来,可就是罪过了。
娘亲的话,我素来觉得有理。
下雪的几日,娘亲将我关在家里,非得教我读书。原本我对读书是很抗拒的,可一想到那日下着雪,三师兄站在我面前咏诗,我听了半天都没明白过来他要表达的意思,心里很是不忿,跟娘亲信誓旦旦道,要识文断字,饱读诗书,然后去考个女状元回来!
这话将僵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中了什么邪。私下背着我跟爹说;莫不是你总罚她去凌薇阁,她受了刺激?
我爹倒是不以为然,沉吟了片刻缕着胡子说道:“她若真的是受了刺激,那也是好事儿,不过女孩子家嘛!读的懂四书就好了,没必要非得去考状元的。”
娘亲有些在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我爹爹沉默了一会儿,笑呵呵地说:“这丫头,许是一时兴起,估计撑不了几天,过了这热乎劲就好了。”
娘亲听了这话,颇以为然,还笑着附和说:“夫君,我也是这么寻思的。”
然后,两个人坐在屋子里笑起来。
把趴在窗外偷听的我气了个半死!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躺在炕上暗暗发誓:一定要多撑几天!一定不能如爹娘所愿,让他们笑话我!
——
事实上,我坚持到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觉得煎熬了。
娘亲在我身后,一句一句的念书。我坐在窗前一句一句的读。看到窗外的白雪,心思就顺着雪花儿跑没了。
直到我娘拿书本敲我的脑袋,才给我敲回了神。
“早就知道你这丫头,坚持不了几天,看吧?才第三天就现原形了?”
我娘亲看着我,挪瑜的笑着。我揉着额头,不服气的撇嘴。
想起那天,后山梅林的场景,又想起我去枫林别苑时,慕寒望着窗前腊梅咏诗的场景,我心里就不甘心的厉害。遂嘟囔了一句:“我不过是走了下神而已,怎么就是现原形了!娘亲,我跟你讲,我既是下定了决心,定是要学出个模样来!”
“好啊!”娘亲伸手捏我的鼻子,脸上笑得欢愉。“你既然这么想学,那你可坚持了,为娘打算把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
“嗯嗯!”我狠狠地点头。
暗暗寻思着:棋云师兄是人,慕寒也是我,我也是人,我比他们差哪儿了?不就没他们长得高吗?都是有眼睛有鼻子的,光他们会吟诗作对啊?我也学,我也得会。
我愤愤然盯着书本,神情带着几分狰狞,怎么想都觉得别人在咏诗,而我却一脸懵逼,一句不懂时,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儿。而且同一天,丢脸丢了两次。
好歹我也是墨羽宗掌门之女,总不好出门被人说成是个废柴吧?
——
既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也是为了对得起我在娘亲面前夸下的海口,那些天就一直没出门,一直跟着娘亲读书。
二师兄棋然来过两次,见我认真地坐在书桌前读书写字,硬生生地下了一跳,盯着我大半晌,挪瑜的问我:“这坐着的,怕不是我的九师妹?”
我写字的动作停住,没有理会他。
他笑起来,忽然拔了剑指我:“我九师妹最讨厌读书写字了,你一定不是她,快说!你到底是哪个登徒子?竟敢易容成我的师妹?!”他说话间,还跟拔剑指向我。
我那叫一个气啊!当即拍了桌子:“登徒子你大爷啊!”
之后,免不了一阵打闹。
——
第五日下午的时候,天开始放晴,我想起之前跟慕寒的约定,跟娘亲提了此事。
娘亲是个豪爽的侠女,听我说完,拿着书在我身旁坐下,对我说:“做人呢,言而有信是最基本的,你既是答应了,当是做到的。”
我一向将娘亲的话奉为真理,自是坐的端正笔直,一脸认同的点头。心里却是欢喜的快要开了花。
我娘亲又说:“慕公子身体很不好,你若与他去赏梅,可不许胡闹,切不可跟他打闹,也不许捉弄他。他的身体,可比不得你师兄弟,另外,你一定要记住娘亲说的话。”
“嗯?”我愣了一下,就见娘亲凑过来,伸手戳了戳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