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懵,目光从我胸口移开,对上我娘亲的视线。
就听她语重心长道:“逢人说话且三分,未可全抛一片心。”
我一怔,有些不大明白。
我娘亲叹了口气,又说:“你是个热心肠的孩子,我自是知你良善,但你切要记得,万不可与人说太多墨羽宗的事情,与人交,差不多即可。无需太亲密,也无需太生分。”
“娘……”我皱着眉头,不是很明白娘亲说这些话的意思,娘亲眉头蹙了蹙,又舒展开来,笑了笑,对我说,之前慕寒送我的点心很好吃。作为回礼,让我带一些碧月师叔送来的枸杞酒带一些过去,送给慕寒。
说是枸杞具有滋补虚弱、益精气、去冷风、壮阳道、止泪、健腰脚的功效,常饮筋骨强健,延年益寿。慕寒身子骨不大好,偶尔喝一些枸杞酒,对身体好。
我听了很是欢喜,拎着枸杞酒喜滋滋的往枫林别苑去了。
那时候,我还不是很明白娘亲的话。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
因为天放晴,路上的雪被早起的师弟们都清理干净,走上去在没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有师弟告诉我,一尘师叔夜观天象,说最近都不会下雪,天要放晴了。
我问他去后山梅林的雪有没有清理,他摇头说不知道。我摆了摆手,不在问他,继续往枫林别苑走。
说起一尘师伯,他是我爹的师兄,我的师兄其实不少,但我那些师伯们大多不喜待在山里,他们有的跟着师祖云游四海,有的则回了自己的故乡,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至于一尘师伯,他大概是唯一一位最近几年还在宗里出现的师伯了。
一尘师伯很严厉,看上去很凶,比幽风可凶多了。年纪也比我爹大,胡子和头发都白了不少。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治水。
据说,前些年东越闹了水灾,特地来请我师伯去。我师伯虽然凶了点,却也可怜百姓疾苦,就跟着去了,一个多月时间,就把水患给治好了。
据说是师伯亲自坐镇,写方案,画图纸,疏通河道和管道,将水引流。这才解决了问题。
东越的君主对我师伯很是感激,特地亲自送了牌匾和赏赐来。
虽然墨羽宗自祖宗那一辈儿起,就立下规矩说,墨羽宗弟子不许插手各国政治及朝代更替,但若有关乎百姓疾苦的,比如说水灾啦,旱灾啦,瘟疫啦,墨羽宗的弟子是可以出手相助的。
在墨羽宗看来,天下不分国界,不分种群,也不分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只要是病人都会救助,只要是灾难,都会出手。
墨羽宗每一代,都会有很多在各个方面出类拔萃的弟子,这些弟子在学成之后,是可以离开墨羽宗的,离开之后,可以为官为政。但,离开墨羽宗的弟子,在临别时,都有结业仪式,证明这个弟子已经学有所成。
同时,也代表着,这个弟子离开墨羽宗,为官为政后,既是与墨羽宗没了关系,也不再属于墨羽宗弟子。
而且,这一类的弟子,一般是门外弟子。
因为在墨羽宗,在收徒时,就已经询问清楚,是想要待在墨羽宗学艺,日后为墨羽宗弟子。还是想要为官为政。
毕竟,这两种的培养方式是不一样的。
而且,为官为政的,都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是无法跟长老们学习内门心法的。尤其是一些武功绝学和心法,这些都是内门嫡传弟子才可学习的。
就比如说,我十堰师叔的医术,我娘的轻功,我爹的玄心决,我碧月师叔的剑法,还有我师伯观天象知天意的本领。这些都是只有嫡传弟子才可学习的。
当然了,至于外门弟子,也是会教轻功,教剑法,教医术。只是学的东西深浅不同罢了。
真正的好东西,还是会留给内门嫡传弟子的。
……
偏不巧的是,我去枫林别苑寻慕寒的时候,偏巧赶上了十堰师叔在给慕寒治病,幽风抱着手站在门口,小厮笑得甚是温和的于我说,让我改日再来。
既然别人都这般说了,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悻悻的走了,且不说我进去会不会被我十堰师叔训斥,单单是我十堰师叔那张高冷冰山脸,我都不想看见。
但我一连跟我娘亲读了几天书,实在是闲的有些发闷,从枫林别苑出来的时候,一想到回去就要读书,怎么想怎么觉得抗拒,于是乎,我毅然决然地转了方向往后山去了。
稽灵山的后山,不光草药多,风景也是很好的。
每每到了四五月份,山上的花都开了,看上去甚是漂亮。
如今冰天雪地的,虽然冷清,却也别有一份景致。
约莫是不想读书糟了报应,我独自往后山跑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脚,我龇牙咧嘴地吐出嘴里的白雪,皱着眉头往山上走。
正懊恼件,我一抬眸瞧见前面十几米的石碑旁,立着一个少年,站的甚是笔直地往前前方,半天都没动。
我瞧着有些奇怪,待走近些,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脸白眼睛大,看着倒是俊朗,穿着一身恋灰色的衣裳,腰间挂着一块玉,瞧着甚是值钱。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好家伙!除了雪还是雪,半天我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半盏茶地功夫,我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戳了戳这位仁兄的胳膊问:“这位公子,你在看什么?”
他浑身猛地颤了一下,似乎才回过神来,看到我有些愣怔。
我被他瞧的有些尴尬,蹭了蹭鼻子别过脸去。
这人该不会是一直都没发现我吧?枉费我在他身旁站了这些许时间!
又过了一刻钟后,以我掌门之女热情好客的精神,我成功跟这少年交起朋友来。
这才知晓原来他是被家里送来山上拜师学艺的,今天刚进了山。
但与他约定一起来的朋友还未到,他既然答应了那位朋友要一起拜师,所以就在这里等他几日。
我包里藏了一包瓜子,见他脾气温和,与他一起嗑着瓜子走在山路上。他倒是勤勉,对我客客气气,请教我墨羽宗收弟子的规矩。
我于冰天雪地里冻得手发凉,却还是不想放下瓜子,应着瓜子的咔咔声,我对他说,我们墨羽宗收弟子是很严格的,师祖如今云游四方不在家,如今当家的是掌门和四位师叔,如果把你想要入门,需得经五人的考核同意。而且……“
见他神情忽的紧张起来,我皱着眉头叹了口长气,“而且啊,我们墨羽宗是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内门弟子的话,要求更加严格一些。”
“是吗?”他看上去有些忐忑。
好一会儿才说:“看来,这事要等他来了,一起商议了。”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那位朋友,我嗑着瓜子接着说:“你是想当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我可跟你说,内门弟子要求是很严格的,而且我刘师伯如今还在,他这人更是严格,很是看中天资,他若是觉得你不行,那可就真的没戏了。”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眉头蹙着,像是在纠结什么。
……
我寻思着莫不是我说的太严格了些?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说:“不过,你也不要太气馁,我看你也不是愚钝之人,凡事我说了也不算不是?只要你好好表现,机会还是有的?你说是吧?”
他摇了摇头,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说:“多谢姑娘安慰,不过我生来天资愚钝,相当内门弟子,怕是有些难。不过……”他眼神亮了一下,语调高了两分:“我那位朋友倒是天资聪慧,若是他,定然能得师傅们喜欢。”
“是吗?”
我跟他说了不过一刻钟的话,他性子腼腆,不怎么开口,可一开口,说不了几句就能提到他那位朋友。我原本就是好奇的性子,如今对他那位朋友更是好奇了。
为此,特地与他约定,倘若他那位朋友来了,定要带来与我见一见。
……
我下山回到住处,瞧见我娘亲时才想起来,我竟然忘了问那少年的名字!心下顿时有些烦躁,但很快,我就释然了。
左右他们是来拜师的,既是拜师,总是要过我爹爹这一关的。所以,只要我爹爹收弟子的时候,我稍微去打听下,不就知道了?
……
翌日一早,天气依旧晴朗,一大早上,我将将吃了饭,碧月师叔的弟子红袖就来找我,说是碧月师叔有事找我帮忙,让我去听雨轩一趟。
碧月师叔待我甚好,既是她找我帮忙,我自是要去的。
一路上,我跟红袖打听了好几次,问她师叔找我作甚,她每每都是珉唇一笑,温柔地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被她这话弄得心下好奇的紧,就像是一只猫在胸口挠我似的。
可等我一进听雨轩的门,大眼往里一瞅。
好家伙!可不就是到了就知道么?!这红袖不光是温柔,还很诚实!
诺大的听雨轩里,几个五六岁大的孩童,撒了脚丫子地满地跑,不是把碧月师叔给十堰师叔做了一半的衣服给剪了,就是把碧月师叔的针线弄得一团糟。
我看着碧月师叔扶着额头欲哭无泪的模样,瞬间明白她叫我来,是做什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