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公主打着贤妃和丞相府的名号同时施压,那侍卫果真怯了。同意让她进去,却是一再叮嘱说,且让她们进去,却不可告诉旁人,若是皇上问起,还请公主多多美言几句。
昭仁公主的确是个好性子,手一挥点了头。
她们俩进去去,我跟另一名侍女跟着进去。剩下的都被拦在了门外。我暗暗寻思,万事要走在前头,走在前头有肉吃。
慕寒院子里倒是冷清,除了房门口两个侍卫外,倒是没瞧见别人。
我们走进院子后,刚巧仆夜端着药碗从屋子里出来,瞧见院子站着几个女子,一时倒是愣住了。
我跟在昭仁身边也有些日子,见了这情形忙道:“看见昭仁公主和苏小姐还不拜见?”
仆夜这才回神,甚是恭敬地对着昭仁公主行了个礼。
昭仁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是来瞧我皇兄的,你快带我进去。”
“这……”
仆夜有些为难,还没开口,昭仁就已经不耐烦,“罢了,我自己进去瞧。”说着,就拎着裙子往里走。
我等自然是要跟着进去。
刚进了屋。竹叶师兄就从帘幕后走出来,瞧见我们,反应跟仆夜如出一辙。
仆夜端着药碗折返回来,疾步到竹叶身旁,跟他介绍了两句,竹叶师兄这才拱手行礼。
慕寒在宫中被软禁,加上他自幼离宫,与靖远侯一道生活,外界不知有他这个皇子,就连昭仁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皇兄,这也难怪仆夜不认得昭仁。
“我来看我皇兄,你们都暂且出去吧。”昭仁倒是大大咧咧,伸手掀开帘幕拉着苏雨烟就进去了,竹叶师兄皱眉,紧跟着进去:“公主,殿下他……”
话没说完,里面就传来昭仁公主的喊声:“皇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有血!”
我心下一紧,二话不说掀开帘幕疾步走了进去。
抬眸就看见慕寒正坐在书桌前,手中紧攥着一方白色帕子。他微微垂着眉,面色惨白一片。
那模样,比初次见他时,还不如……
昭仁站在他的身边,苏雨烟站在他的对面,两个人皆是蹙着眉瞧着慕寒。
四下里一片寂静,寂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慕寒单手执笔,似乎在画着什么,但很快他的眉心紧皱的厉害,随即头一歪,整个人就倒在了书桌前。
他这么一倒,四下里顿时一片混乱。
最冷静的也就竹叶师兄了,招呼着仆夜两个人急急把慕寒扶去了床上,又急急地跟他诊治。
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那“咚”的一声闷响就好似砸在了我的心口,砸的我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下里一片寂静。
昭仁脸色苍白的站在床前,一句话也不敢说,苏雨烟无声地掉眼泪。
我紧紧攥了拳头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没人注意到我,我悄悄往书桌前移了几步,就看见那书桌前铺就的画纸上,赫然一个穿着红色披风,立在梅林之中回眸浅笑的少女。
我盯着那少女的脸看了许久,眼泪忽然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可这也不是哭的时候,我忙伸手擦了眼泪,回头打量见众人都盯着床上的慕寒,没有人发现我刚刚的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我正要离去,瞥见宣纸下压着一幅画,好奇的抬手掀开来看,就看见仆文弯笑着眉眼,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抓着脑袋的画像。
心中一颤,霎时间比被人倒满了醋还要难受。
——
“殿下……这是怎的的?”
等竹叶师兄从床边站起来的时候,苏雨烟带着几分哭腔问。
就连昭仁也红了眼睛,关切的问:“我皇兄他这是怎的了?我年前瞧见他的时候,还不是这般……”
竹叶叹了口气,走到桌边道:“殿下身子本就羸弱,加上体内旧病未愈,宁阳关一行积劳成疾,本就未好,再加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正在给慕寒盖被子的仆夜身上,声音蓦地戛然而止。
他不说,我也能猜到,仆文仆夜自幼跟跟在慕寒身边,照料慕寒多年,又因慕寒而死。他心里丁当自责的厉害。
“我听宫中的人说你是墨羽宗的弟子,你的医术极好,前些天宫里小霞子生了病,太医都束手无策,就是你给医好的,可现在,都这么久了,你怎的没治好我皇兄?”昭仁公主问的有点急。
竹叶师兄皱了皱眉,拱手道:“是在下医术不精。”
我皱眉,慕寒在墨羽宗带了两年,他的身体我自是在清楚不过,若非是送到了墨羽宗,光是指望宫中太医的话,慕寒的坟头草怕是两仗高了。
可昭仁这话问的关切,竹叶师兄自是不好怪她。
倒是一旁的苏雨烟,比较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拉住了昭仁,向竹叶师兄道了歉,又问了遍慕寒的情况。
拖她的福,我也能多看慕寒几眼,即便是远远地瞧着,也是满足的。
——
从慕寒院子里出来往回走的路上,大家的神情都有点丧,尤其是昭仁公主三步一叹息,五步一顿足。
苏雨烟半咬着唇,一副要哭却又强忍着不哭的样子。
回到昭仁宫之后,昭仁公主和苏雨烟端坐在锦榻上,宫女上了茶之后,昭仁端起来正要喝,想起什么来复而放回,叹气与苏雨烟道:“你说我五皇兄好多的人,腹有诗书,丰神俊朗,整个北燕再也找不到比我五皇兄更好看的人了,可怎么偏偏命就这么不好,生下来就有病也就算了,还治不好,现在还被父皇禁足在宫中。”
苏雨烟眼眶发红,听见这话不免拿着帕子沾了泪,哽咽道:“他都病的这般重了,陛下不寻访天下名医为他诊治,竟然还派了重兵把手。实在是……”
“咳咳……”
昭仁倒是个聪明的,怕苏雨烟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轻咳了两声提醒她。
苏雨烟声音戛然而止,侧眸看了她一眼,复而又道:“我自幼常来宫中,还是第一次瞧着一个皇子住的这般落魄,院子里竟然就只有一个内侍,这实在是……”
“哎,这有什么办法?他回来的时候统共就带了三个人,一个墨羽宗的弟子,专门给他治病的,还有两个伺候他的书童。”
“两个?”苏雨烟皱眉,看向昭仁。
昭仁叹了口气,望着她道:“前些日子五皇兄生病,住处没了药材,他们问侍卫要,侍卫不给,书童救他心切,撞在了侍卫的剑上,被守门的侍卫给误杀了。”
苏雨烟听闻,蓦然瞪大了眼眸,惊恐地捂着嘴巴。
昭仁喝了口茶,又道:“因为这件事,父皇大怒,五皇兄哪儿的侍卫全都换了,但对于那小书童的死,却也没个说法。”
“按理说,他是皇子,即便多年不在宫中,回来的时候也自当由内务府和皇后给他配备些伺候的人,但奇怪的是,他回来后,皇后和内务府都都不知道似的,就好像宫中没个这个人,那些妃嫔也都避讳他,宫中闲聊,也极少提到他。”
昭仁说着,面色露出困惑来,一旁的苏雨烟也皱着眉思索着。
昭仁喝了几口茶,又接着说道:“就连我知道他,也是偶然撞见的,先前我还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公子,后来还是我母妃跟我说了他的事,但交代我不要在宫中乱说。”
苏雨烟点点头,蹙眉问她:“姑母都交代你不要乱说了,你还与我说?”
昭仁嘿嘿一笑。“你又不是外人,无妨无妨。”
苏雨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我瞧着你五皇子的状况,很是不好,若是在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怕死……”
她没有往下说,昭仁也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办法?红颜薄命,美人迟暮,都是没办法是事。”
“没办法你还带我去见他?”
“这不是为了让你看看我北燕第一美男子么?”
昭仁笑嘻嘻的说了句。
苏雨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是带我瞧了,那你可要对这件事负责?”
“负责?”昭仁诧异,问:“怎么个负责?”
我心下一沉,暗道:这苏雨烟该不会是看上慕寒了吧?
正忧心,就听见昭仁问:“表姐,你该不会是瞧上我五皇兄了吧?”
苏雨烟没有答话,脸上微微泛红,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
我当即愣住。
就听昭仁道:“别啊,表姐,你瞧上谁都可以,但别是他啊,他看看就行了,毕竟他不讨父皇喜欢,又被禁足,眼下瞧着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呢!若是母妃和舅舅知道,定然不会放了我的。”
“我不管,反正你带我去见了他,你就得帮我照顾好他,至于我爹哪里,我自是会想办法。”苏雨烟微微一笑,神情带着一抹自信。
“啊……?”昭仁丧了脸。
我亦忧了心。
——
因苏雨烟临走前交代昭仁要想法子照顾慕寒,这让昭仁好不郁结,在宫内一连叹了两天的气。
我的心情亦是好不到哪儿去,虽然苏雨烟是个单纯的好姑娘,且慕寒取了苏雨烟能得到丞相和贤妃的庇佑,可我心里还是难受。
原本我是来带慕寒走的,却不成想还没跟他说上话,他就被别人瞧上了。
果然,美人祸人。尤其是慕寒这样的。
我心里有些气他,可一想到书桌前的那副画,心就软起来,气不起来。
——
第三日的时候,昭仁还在为如何照顾慕寒保他性命发愁的时候,我借端茶倒水的机会,跟她出了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