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走过来,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面色温润地瞧着我,却并不言语。
我望了他一眼,方才察觉到我刚刚的举动不雅致,讪讪地放下了茶盏,道:“天色已晚,你可定了客栈??”
言外之意,你是不是该回去歇息了?
他笑起来,“我若没定客栈,你可否收留我一宿?”
我一怔,有些咋舌。不知道他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他略带失望的笑了下,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些什么的。”
我垂了眼眸,复而倒了杯凉茶,低头抿了一口。
“我没什么可问的。”
“是么?”他收了笑容,语调带着一抹忧伤。
我心下懊恼起来,我好恨!好恨我自己!
明明日思夜想想要见到他,可他来了,我竟然还把他往外推?!
屋内安静了会,他才轻声道:“你虽未有什么想问我的,可我却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我喝茶的动作怔了下,没有说话。
他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不需要我的回答,如此,我只需要听他说就好。
我纵然不大聪慧,但依照我对慕寒的了解,猜的倒是不错的。
他此番来,确实是来寻我的,也确实是来履行他先前从东越回来的路上,同我说的那些话的。总得来说,他是来问我解疑答惑的。
他自幼是病体,按理说是不应该习武的,只是他年幼时偶然得了乾元真人五十年的功力。也为此白了乾元真人的师弟为师。
因他自幼在靖远侯府,在他十四岁以前,外界从不知晓慕长风还有他这个皇子,为此,他倒也省心了些。
虽然乾元真人传给他的真气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但因他身体差的很,寻常武功他修习不得,他师傅便给了他一整车的武术秘籍,叫他将这些全都看完,自己从中想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武功。
为此,从九岁到十四岁,这整整五年,他都在跟这些功法书籍打交道。最终倒是寻觅出了一套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
只是他十五岁时,被人偷袭打伤,体内真气错乱,再次毒发,他师傅和靖远侯寻医无数,都无法压住他体内的毒,无奈之下,这才潜人送他来了墨羽宗。
临行时,他师傅特地交代,不可运功,否则会加速扩散体内的隐毒。
后来的事情,我大多知晓。他便没有细说,直接跳到了我被夏侯子煜带去东越。
夏侯子煜跟他的恩怨,说起来,还是因为夏侯锦鸢,慕寒没有细说。
在我被夏侯子煜掳走之后,大师兄便察觉了此事,设法找到他,将此事告诉他。
彼时刚好他师傅派人送来了他炼制的丹药,说是可以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性,却也交代说这丹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去除余毒,还是要花费些时日的。
他担心我,出宫寻了幽风,知晓我在东越夏侯子煜的皇子府后,便赶了过去。以南陔这个名字陪在我身旁。
我一愣。
他抬手在我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笑道:“我原以为你是知晓的,想来,是我错了。”
我蹙了眉,委屈的摸着额头小声抱怨;幽风留给我的那些影卫全都是戴着面具,隔着面具,我哪里知晓谁是谁?且不说我想不到慕寒会武功这一层。
他看着我心情甚是愉悦地笑起来。
“看来我教你的《诗经》你已然望了。”
我不语,他接着道:“南陔,有声无辞,意思为只有题目,没有内容。”
我撇撇嘴。“那你是想用这个名字暗示我南陔只有名字,并无此人么?”
他笑着看我,神情不不置可否。
诗经委实博大精深,以我的智慧能将里面的字认出大半,已然不容易,又怎能知晓里面的每个词是什么意思?
他见我不高兴,做小低伏与我道歉,我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后来的事情,却也不难了。
他在夏侯子煜的皇子府呆了些日子,便察觉出不对来,便开始布局,准备带我离开,不妨夏侯子煜又来了一招替嫁。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嫁给温思涵,便提前实施了计划,带我离开了东越。
我听了他的话,心下几度唏嘘,沉吟了片刻方才想起什么来与他道:“从北燕赶到这里,怕是要不少日子,怕是不妥。”
“无妨。”他看着我的眼睛,瞟了眼我手上的镯子,宽慰一般道:“这些我都会处理好,你无需为此担忧。”
我点了点头,眸光瞥见桌子上快要燃尽的蜡烛,方才意识到夜已深了,就连街上都没了嘈杂声,偶尔也就虫鸣的声音传来。
我抬眸对上慕寒的眸光,他面色温柔似水,心肝又是颤了一下,轻咳了两声道:“那个……你说的我都知晓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且先回去休息可好?”
“回去?”他顿了顿,又道:“回哪里去?”
我诧异看他,难不成他来到这永安,连个客栈都没定么?
不待我开口问他,他便眼波流转,笑得一脸柔和道:“近日赶路有些急,得知你到了永安,并未等旁人,便先来见你,为此,身上并未带银子,所以……”
“所以……”我蹙眉看他,以为他要问我借一些音量,忙笑道:“我身上带了些碎银子,可以给你定个上房。”
话罢,我急忙站起身要去拿银子给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我回眸,便对上了他满含笑意和柔情的眸子,“如今天色已晚,客栈已经打烊,这时搅扰他们的美梦委实不该,不如,你先收留我一宿,明日在定上房可好?”
我一怔,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
一刻钟后。
我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望着浅粉色的帐子眼睛转了半圈,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耳边传来慕寒绵长的呼吸,鼻息间尽是他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
客栈的床不大,我的手臂在移动一些,便可碰到他。
屋内的烛光尚且亮着,我侧眸便瞧见他俊美的容颜,他此时闭着眼睛,想来是睡了,我这才松了口气。一时不察,竟然看得出了神,直到他睫毛颤动,睁开眼眸,我方才慌乱地收回目光,翻了个身面朝里。
在我翻身的同时,慕寒也翻了个身,我隐约还听见了一抹笑意,心下越发懊恼。
世说红颜祸水,这男色亦是不可小觑,且不说这身旁躺着的还是一个心心念念的美男,与我而言,委实要命的紧。
孤男寡女,这漫漫长夜啥时候是个头啊!
懊恼一番后,我恨我自己没能拒绝他的要求,早知道这般煎熬,我应该言辞凿凿地拒绝他,下楼为他定个上好的房间。
可恨这客栈的房间里竟然只有一床被子,一想到今日我要与他同被而面,心里就忍不住打哆嗦。
半晌,背后传来慕寒温柔的声音:“采薇,你可睡了?”
我忙闭上眼睛答:“睡了睡了,我已经睡熟了。”
他嗤地笑出生来,“你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倒是叫我不知该如何答了。”
我懊恼地睁开眼睛,忍住想要拍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呵呵笑了两声,“如此就不答了吧,你一路赶来想必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日我们还是继续赶路。”
他应了一声“好”,我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尚未松下来,耳边就传来稀碎的声音,紧接着慕寒的身体就贴上了我的背,我一怔,霎时间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他伸手拉了拉被子盖住我的肩膀,我当即屏住呼吸。便听他淡淡道:“夜里凉,莫要冻着你的肩膀。”
我呵呵笑了两声,打着哈欠道这几日赶路累的紧,便闭着眼睛喊要睡觉。
可美男在侧,那淡淡的兰花香气在鼻尖萦绕不去,我怎能睡得着?
我心下心虚的厉害,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身后的慕寒发现我尚未睡着,淡笑开口道:“自是睡不着,于我说说话可好?”
他既然知晓我未曾睡着,那我自然也说不出不好来。
他问我:“你为何跟左翼同行?”
我与左翼要寻幻界山的事情,除了小家伙,其他人自是不知晓的,他如今既然问了,我自是不会框他,便将我欠了左翼人情,他求我帮忙的事情说了,至于幻灵诀的事情,我谨遵小家伙的交代,并未同他讲。
他沉吟了片刻,道:“幻界山,我曾听师傅提及,说是灵族的人天生带有灵力,灵族的女子在生下孩子后,灵力会遗传给孩子,为此,灵族被人盯上,险些被灭族,那之后灵族隐于幻界山避世不出,如今一百多年的光景。”
我诧然地转过身,“原来你也知晓此事?”
话音未落,转过身的我,就面对面地望进了慕寒温柔漂亮的眸子里,心下猛地颤了颤。
我下意识地躲开目光往后退,可我本就在里侧,易攻不易守,稍微一动,脊背就贴上了冰凉的墙壁。
他点了点头,说:“幻界山既然隐世不出,自是不好找,左右我近日无事,便同你一道,既能日日瞧见你,也能保护你。”
我怔了怔,低垂着眉眼道:“你是北燕皇子,身为一个皇子,不在北燕呆着,于我一同,怕是不好,且不说左翼曾是北燕的禁军统领,你若是于我一道,他必定认得出你,如此,怕是于你大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