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一瞬间苍白的没了血色,满脸惊恐地摇头:“不……怎……怎么会呢?彩蝶……来,来人,给彩蝶斟茶。”
她垂下眉眼,让人请我坐下来。我瞧着侍女上来的两杯凉茶,轻飘飘地打量了她一眼。
倒是我自认聪明了,眼力不足,是人是鬼分不清。
以前刚入宫时,也时常看着她跟苏雨烟或者宫娥们玩,觉得这昭仁公主倒是个真性情的,尤其是在听闻慕寒回宫后,只有她为慕寒去跟皇上理论时,对她越发高看了几分。
许是因为看中慕寒,所以连带着对慕寒有几分好的她也一并看中,在燕京皇宫,但凡是她找我的事,我基本没有拒绝过。在她跟我哭诉贤妃和丞相皆是不管她死活的时候,我还甚是同情她,甚至想过凭借我的能力帮她一帮。
如今想来,倒真真是讽刺的很。
我淡淡地饮了口茶,云淡风轻地坐着。她斥退了所有人后,几番抬眸打量我,总算是坐不住开了口。
“彩蝶,我自是知晓是我对你不住,可……可我喜欢他,这世间茫茫人海,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委实不易,他自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又怎能不帮他?”
我怒极反笑:“所以,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她咬了咬唇,双手握着茶盏好一会儿,才端起来珉了一口,抿了抿唇,沉声道:“他不会害你。”
“你又不是他?你怎知他不会害我?”
昭仁不说话,低垂着眉眼不看我。
六月的晌午,日头有些浓烈,树林里传来虫鸣鸟叫的声音,还有暖风吹动树叶发出的声音。
昭仁沉默了许久之后,抬起头来望着我。
“我喜欢他,他是我的夫君,我自是信他,全天下,我也只能信他。”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坦然道:“子煜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心爱之人,是我此生的仰仗,是我一生的幸福所在。他说会娶我,会待我好,他说他不会害你,他说什么,我都信。”
这是被自认为的情爱冲昏了头的蠢货么?
我气地笑出声,笑了好一会儿后,才看着她道:“既然如此,但愿公主能与心爱之人,心意相通,相互扶持,齐心白首。”
话罢,我站起身,转身朝着我的侍女走去,带着她一同离去。
昭仁现在这模样,跟中邪也相差不了多少,别说是让她出卖我,估计就算是夏侯子煜要天下一统,要灭了北燕的时候,她也能帮着出主意。
她已然无可救药,委实也没有跟她说下去的必要,还是寻思出路要紧。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我琢磨勒一路,这才恍然想起先前靖远侯夫妇离开时,幽风给我的那个用来传信号给他的东西,赶紧往身上摸了摸,从怀里将这东西摸出来的时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暮色降临时,队列赶到了一个小镇,就在镇上的客栈留宿。
夏侯子煜自那日之后,便也没跟我说过什么话,负责照看我的侍女倒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这一夜,过了子时后,我从床上爬起来,看那侍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熟了,这才悄悄打开门出去。
一刻钟后,我又折返回来,那侍女尚未醒来,想必是我的药起了作用。爬上床,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幽风给我的东西,做信号用也就只能两次,他在何处我是不晓得,我只能指望他能看到,能来救我。
翌日一早,在客栈简单地吃了东西后,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出了这镇子后,就看见了河,水面上偶尔有船只经过,官道的另一面是微微凸起的丘陵,上面满是灌木丛和花朵,瞧着倒也赏心悦目。
辰时过后,天气就炎热起来,队伍的行进也变得缓慢起来,等到午时的时候,队伍停下来休息,未时快过完的时候,才继续行走。
差不多酉时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不再往前。我跟侍女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附近比较荒芜,没什么人烟,再往前是一个峡谷。夏侯子煜认为峡谷是个危险的地方,就责令人在河边搭了帐篷,打算再次露宿一宿后,再继续往前走。
算起来,从燕京出来,也有五六天了,听侍女说,在有个一天半天,就能进入到东越境地了。提起东越,她甚是欢喜,与我道东越是一个环境优美、国富民强、民风淳朴的地方,又说东越气候湿润,美女众多。
她这一点完全不避讳,光是东越的种种好久给我讲了一个多时辰,若非是我听得累了,她怕是要说道天崩地裂宇宙洪荒。
在河边露宿的这一宿,我睡的很不安稳,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生,幽风没有来,也没有任何人来。
翌日,过了峡谷之后,又走了一天,出了山谷后,世界豁然开朗起来,夕阳下,湛蓝色海平面看起来甚是漂亮。
队伍也开始从陆路转为水路,原本等候在哪儿的船负责送我们过海。
跟着我的侍女与我道,东越是被水包围的国家,任何国家即便是强大起来,想要去进攻东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东越强大之后,可以去进攻别的国家。
近年来的几任帝王都爱好和平,国内民众富裕,社会平和。无论外面的国家怎么斗,斗牵扯不到东越,这也是东越一直国富民强的原因。
而过了这东海之后,我们就会抵达东越境内。她望着海平面,神情带着一抹喜色,却也带着一抹凝重。
——
夜幕完全降落的时候,船只在海平面上缓慢行驶,皎皎明月挂在半空中,像是一个圆盘,我仔细算了算,才发现已然到了十五了。
可幽风还是没有音讯,难不成是因为我距离燕京太远,发送的信号他看不到么?
亥时刚到,侍女便来带我回了船舱。
夏侯子煜一共动用了三艘船,同来的将军和温思涵各自带领一艘船,他自己跟昭仁与我一辆船。进入船舱的时候,不慎跟夏侯子煜迎面相遇,他似笑非笑眉眼阴鸷地看了我一眼,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下脚步道:“过了这条河,可就是到了东越境地。不过,你最好别想着逃跑,如果你跑了,我就让我潜伏在北燕皇宫的人杀了你的心上人。”
他话语说的轻飘飘,我听在耳中却脊背森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昭仁公主未曾做过船,晕船的厉害,一连喝了几次晕船的汤药也没用,御医没办法缓和她的症状,夏侯子煜便派人来寻我,让我去给她看一眼。
我不解,明明温思涵在墨羽宗学了那么久的医术,这种事不去找他,为何来找我?且不说我跟昭仁如今算是有些恩怨的。
他似笑非笑看我,与我道:“我怎么给你见到他的机会?他那么心软,万一将你放了,岂不是顺了你的心意?”
昭仁一连吐了几次,脸色惨白的没有血色。握着胸口要死不活地靠在侍女的怀里。
我瞥了一眼她有气无力的模样,问一旁的御医要了些针。
在头部给她扎了几针之后,她脸色才缓和了些,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我扎了她的穴位,她这一睡,没有七八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左右船上无趣,我也算是帮了她一把。虽然下手的时候有点重,醒来会有些偏头痛。
将针递给御医后,我洗了手便提着衣裙出来,夏侯子煜竟然跟着我走了出来。
对于他跟昭仁这两个人,我委实反感,一言不发地往自己歇息的地方走,他竟是厚脸皮的跟着我到了住处,笑的诡异莫测地坐在我面前,道:“聂采薇,我知道你想逃走,可我也说过了,一旦你逃走,我就立刻通知潜藏在北燕皇宫的人,让他们杀了慕寒。”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阎罗一般的笑意,“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把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告诉你而已。”
我眉头蹙了蹙:“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笑起来,缓缓靠过来,眯笑着邪肆的眉眼望着我。
“聂采薇,我们来谈个合作吧。”
他的眸子里闪着光,那是一种猛兽看到猎物才有的光。我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他笑了。“很简单,如果你不跟我合作,我就让人杀了你心心念念的小白脸,然后再让人把他的人头送到你面前。哦。对了,你知道他在墨羽宗时,刺杀他的人是谁吗?”
我看着他脸上嗜血的笑意,一下子心寒到了谷底。
——
夏侯子煜,他是个恶魔。
他根本不是来找我合作的,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来利用我,他很不喜欢慕寒,一早想杀了慕寒,而他又派了不少人在北燕皇宫,如今慕寒身边只有竹叶师兄和仆夜,一旦夏侯子煜的人动手,那慕寒,几乎是没了活路。
夏侯子煜,他在逼我。
先是设局抓了我,入了东越海面的时候又来跟我谈判,我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