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慕寒在信中所言,辗转反侧许久,方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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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上大婚,娶的是神秘的南疆公主,许的是这皇后之位,其阵仗自是寻常妃嫔比不得的。
内务府从夏侯子煜回宫便开始准备,一直到大婚前一日,宫里都忙碌的厉害。
我被软禁在宫殿之中,虽是不晓得外面如何繁华,可光是瞧着宫娥太监从我宫殿前一遍一遍经过,也能窥见此番忙碌程度绝对不亚于当初的丞相府。
待到大婚这一日,从辰时起,丝竹管乐地声响便接连不断地传来。因先前我同温思涵大婚未成,让东越失了颜面。
遂等到夏侯子煜大婚的时候,并不允我去观礼。
皇上大婚比起一般的臣子而言,自是要更加复杂一些的。除了在宫中大宴使臣和文武百官之外,在皇城之中还摆了宴席,以宴请东越子民。
大婚的热闹从早上延续到晚上,直到翌日一早,阿尔萨才来了我宫中。
她已然是东越的皇后,却是脱下了皇后该有的衣着,换上了南疆的衣着,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个南疆侍女。
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与在北燕和南疆时全然不同,我盯着她仔细瞧了瞧,方才发觉她眼底有青色,面容也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疲惫。
她来到我面前,与我道:“聂姑娘,我来为你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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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我待到院子里,有笑太监抬了一张长桌过来,在院子里放下后,又放在了一张与长桌等高的长椅在那里。之后又摆了些祭拜地东西在长桌上。
我不懂这南疆的规矩,便沉默地站在一旁。一直等到午时三刻,日头浓郁。阿尔萨方才上前依着南疆的习俗祭拜天神,待她祭拜完起身,侍女方才上前,将四个盒子依次打开来摆在长桌上。
侍女走过来请我过来在长椅上躺下,我便走过去,在长椅上平躺下来。
阿尔萨面色有些凝重,她面前放着一只碧玉色的碗,她拿着匕首在手划了一道,当即有红色的血滴落。
我一怔,心口狠狠颤动。
就看见她从最边上的盒子里取出一支七色花,她将花握在手心置于碧玉碗的上方,很快便有黑色的汁液流出,待她松开手,手中已然没有了花瓣,只是掌心残留着一抹黑色。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掌心,伸手在第二个盒子里拿出一个清幽花的瓶子,从里面倒出深褐色的液体。
紧接着又从第三个盒子里端出一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鲜红刺眼,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温思涵的血。
想到温思涵,我心口便郁结的厉害。
阿尔萨从头上拔了簪子,在碧玉碗中搅动了一番,这才将簪子抽出,重新插入发中,伸手从第四个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黑色如蛆虫一般的东西放入了碧玉碗内。
我想起在南疆时,阿尔萨曾经与我说过,她是南疆最杰出的公主,她养的蛊虫自然同她一般杰出,虽然比不得她母亲那只,却也是万蛊之王。
阿尔萨将蛊虫放入碧玉碗中后,便从衣袖之中扯出一根银白色的丝线出来,一端放入碗中,一端系在了我的手腕上,又拿着匕首在我手腕上划了一个不大的血口子,随即便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出一段我听不懂字句的咒语来。
我的目光在她和碧玉色的碗之间打转,正疑惑要如何解毒时,就看见那只蛊虫已经顺着丝线爬了出来,黑黝黝的身子,看不见眼睛和嘴巴。
不知为何,看见这种东西我竟是脊背发凉,止不住地颤动了一下。一旁的南疆侍女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抬手点住了我的穴道。
我当即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生生望着那蛊虫在我颤动时在丝线上停了一瞬,好一会儿才顺着丝线继续爬过来。
它的速度不快,却也不慢,爬到我手腕上之后,竟是顺着那口子里爬了进去!
我当即错愕的睁大眼睛,就看见碧玉色碗中黑色的液体顺着银白色的丝线流出来,半丝不曾洒落,一直顺着那丝线跟着蛊虫流入我的身体。
目睹这一幕,我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
院子里带着诡异的安静,除了阿尔萨念咒的声音外,在没有旁的声音。
我动弹不得,就只能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明显地感觉到那蛊虫已经爬到了我的胸口。
忽然,阿尔萨猛地睁开眼睛,大喊一声:“小蛮快出来!”
话音未落,就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而就在她出声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好似被无数蝼蚁毒蛇撕咬一般,疼的我恨不得立即死去。
南疆侍女忙上前扶住了阿尔萨,阿尔萨嘴角挂着血迹,望着我神情痛苦道:“小蛮,快出来……你们快把小蛮弄出来啊!”
她话语带着急切和颤抖,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要哭出来。
我张了张嘴,想要同她说句话,可身体的疼痛已经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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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的时候,抬眸就看见了坐在床边哭红了眼睛的娘亲,四下里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身在墨羽宗,想要开口问娘亲一句我是不是在做梦,可以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的厉害。
娘亲的帕子已然湿了大半,见我醒来双眸又是染了泪,从她哽咽的话语之中我,我方才知晓,我是被爹爹从东越带回来的。
纵然如此,我还是有些不大真是,总觉得恍如做梦一般。
我醒来的那日下午,小家伙来看我,同我讲起当初在东越的事情来。
原是阿尔萨为我解毒时,被蛊虫反噬,受了重伤,因解毒解了一半,引得我体内蛊虫再低毒发,温思涵收到消息赶到时,因救我用了大半功力,导致他自己毒发,好在他师傅断肠人和我爹爹及时赶到,连同慕寒师傅以及阿尔萨的娘亲一起,几人合力,这才救了我二人。
解毒之后,我爹爹以墨羽宗之名将我带走,并当着四国之面与四国划清界限,至此,这一场风波闹剧,方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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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体养好之后,应了爹爹的要求,再不出这墨羽宗,也再不见那些人,日日待在这宗里。
偶有一日,我去寻大师兄,竟是在他院子里瞧见了东越那位一直未回宫的公主夏侯锦鸢。
她彼时笑的一脸娇嗔站在大师兄面前,偏头瞧见我时,神情有一瞬的错愕,很快就收回目光低着头红着脸转身进了屋子。
我望向大师兄,见他面上露出羞赧地笑,心下当即明白了几分。
含笑打趣了大师兄几句,方才从他那里知晓,在我离开之后,夏侯锦鸢便来了稽灵山,在稽灵山下日日等着大师兄,这么一连过了三个月,大师兄终究是不舍她这般,便将她带回了宗里。说来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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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雪覆盖稽灵山时,后山的腊梅开的灼灼,木然表哥带着娘亲来寻我。在宗里住了大半月。
想来,我爹爹当年也是墨羽宗的弟子,月儿娘亲同爹爹在一起的时候,我爹爹曾待她见过自己的师兄师姐,为此,娘亲有难了才寻了他们,将我交给爹爹的师姐师兄,她也能放下心来、
诚然,我爹爹的师姐师兄靠谱的很,为了好好照看我,两个人未曾剩下一男半女,所有的心血都付诸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于我而言,不光是有养育的恩情,纵然爹爹不说,我又怎能辜负他一片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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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到了长个子的年纪,小家伙很快便同我一般高了,我在宗里无聊,时常带了他一起去后山赏梅赏花赏风景。
接连赏了数次的梅花后,小家伙问我,温思涵和慕寒年年都来墨羽宗,为何我始终都避而不见?
我闻言怔住,望着铺完白雪的远山好一会儿,方才笑问:“你不说我还不晓得,竟然两年时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我才将回来呢!”
话罢,我轻笑着伸手折了一枝梅花。
小家伙站在我身侧,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蹦出一句:“师姐,若是日后你嫁不出去,我大可大度一次,将你娶了。”
我一惊,吸了口冷气猛地咳嗽起来,回头看向他时,方才发觉小家伙涨势迅猛,如今竟是比我还要高一些了。
我心下觉得好笑,在脑海之中掰着手指数了数我同小家伙相差的年纪,忍不住弯着嘴角摇头笑了,压根未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抬脚向前走去。
小家伙则追着我的脚步过来,与我并肩走着,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道:“师姐我如此大度,你愿不愿意,好歹说一句?你这般不言不语又笑着摇头,端的是几个意思?”
“哎!师姐,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竟然连句话也不说,师姐,你委实过分了啊!”
“哎,师姐,你给我支梅花是几个意思?是希望我如梅花一般有铮铮傲骨么?”
“哎,师姐,你倒是说话啊!你再不说话……诶?师姐,你走慢点啊!你走这么快做什么?1”
“师姐!你等等我啊!”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