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温思涵
那一年墨羽宗稽灵山上,望着皑皑白雪,他初初认识了墨羽宗宗主的女儿,也是在那一年,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
年幼时,他的娘亲不止一次地告诉他,你是子煜的表哥,子煜同他母妃的荣辱与温家的荣辱是一脉相成的,待你进宫伴读,无论如何都要以子煜为先,要处处保护,处处忍耐,可不可叫他被旁人欺负了去。
那时他尚且年幼,对这话并不能十分的明白,但他又是个极为乖顺的孩子,娘亲既然这般说了,他便是要照做的。
待他入宫后,夏侯子煜甚是不喜他,他也不明白缘由,依旧按照娘亲说的那般,规整地做了该做的事情。
他素来淡泊温和,自是不会同人起争端,生平二十多年来最凶的一次也就是瞧见子煜被打的时候。
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多想,便冲了过去,一心一意想着的皆是要好好照看他。
但他没什么本事,最后两个人齐齐被人揍了一顿。那时候他便想,一定要好好学些本事,如此待到日后子煜有难,他也好救他一救。
那不知为何,那次之后,子煜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善,曾当着满宫人的面说,从此以后,他也是这宫殿里的主子,谁都不能再欺负他,还要像讨好自己一般讨好他。
初听这话,温思涵愣了一愣,也惊了一惊,还以为这是夏侯子煜同自己开的什么玩笑,接连两日都战战兢兢。
可夏侯子煜却是日日与他在一处,读书要同他一起,写字也要同他一起,就连吃饭睡觉也都要同他一起。
彼时,他受宠若惊,许久都未能从中回过神来。
但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
后来,宫里极为受宠的锦鸢跑来同他们一处,他虽心中不喜,却也未曾说什么。就随着她跟着去了。
可谁曾想锦鸢能跑去皇上哪里求旨,让皇上与他二人赐婚。
他从小太监哪里听闻了消息,小太监们皆围着他恭贺,说着讨好的话,可他却半分喜色都没有。
仔细说来,夏侯锦鸢虽是跟着他们,可到了现在他都没有记清楚这位公主的模样。
疾步去寻子煜,想要同他商量一番,可到了宫门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只能停步不前。
待见到从外归来的子煜,他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淡淡一笑。子煜许是不知,竟是半分未提及这件事。
之后,这件事竟是不了了之,赐婚的圣旨未能到达他面前,那旨意左右不过是皇上许给锦鸢的一句话罢了。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件事的第二年,东越派人出使北燕,为的是商量两国联姻的大事。
夏侯锦鸢得皇上宠爱,也跟着去了,可谁曾想她去了一趟北燕,就对旁人一见倾心了呢?
他在宫中偶然听宫娥谈论唏嘘,说是锦鸢去皇上那请旨,求皇上收了先前同他赐婚的旨意。他听见这话心中并无恼怒,反倒是松了口气,有些释然了。
再后来,他们便一道去了墨羽宗,在墨羽宗的山上,瞧见了聂采薇。后来,当他在回忆起这一段时,常会唏嘘感慨:一眼误终生。
那时候,他是真真喜欢聂采薇的,生平十多年来,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自己都觉得惊讶。
说来,他同子煜去墨羽宗,其实不为别的,为的是杀了慕寒。他虽不喜欢锦鸢,可锦鸢到底是让他在东越皇室丢尽了面子,身为男子,内心那点高傲让他容不得这粒沙。
可谁能想他来了此处,会喜欢上聂采薇呢?
又怎么想得到,聂采薇会喜欢上慕寒这个让他颜面无存的人呢?
说到底,一切不过是孽缘。
但他那时候却并不想放弃,他寻思慕寒终究不是聂采薇的良人,纵然是采薇愿意,聂玄阳也不会同意。
他读书时偶然知晓,送女孩子玉佩是表达爱慕喜欢之意,为此在聂采薇生辰时,他特特送了她一块儿玉佩。
希望聂采薇能收了玉佩,也盼着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诚然,她收下了他的玉佩,却并不知晓他的心意。
犹记得初到墨羽宗,聂采薇落入悬崖时,曾与他说,来日报答。那时候,他真的很想说一句,不必来日,你嫁给我便好。
可到底,他脸皮太薄了,说不出这话来。
等到后来,他在想起这个事由,想要同她说一说,要回这个报答时,却已经没了开口的机会。
再后来,他离开墨羽宗回到东越,却还是日日思念她。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
后来,子煜来见他,看见他府上的“今我来思”院,脸色有些难看,那之后连续几日未曾来过。
再后来,子煜来见他,告诉他聂采薇身上有qing蛊,这世间qing蛊向来成双成对,至于那一只落单的,便是在子煜的手中。
子煜待他,一如既往,他给了他选择。
他说;你若愿意便罢!你若不愿,我便为自己种下,左右不过宫中多了个女人罢了!我看不惯那慕美人,自是不能成全他。但我也不喜欢聂采薇,自是不会碰她,她死她活,同我委实没什么太大干系。
他有些哑然,想都没想便应下了这件事。
他并不高上,心中诚然存了些龌龊念头,即便是因为qing蛊,能同心爱之人在一起,也是好的。
可纵然他同子煜费劲了力气,到最后却也未能抱得美人归。
而后,待千帆过尽,尘埃落定时,他似乎又成了那个淡泊娴静的人,对于聂采薇也没了那股子想要在一起的念头。
但他每年都会去墨羽宗,为的不过是能见聂采薇一面,同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他仍未见到她。那一句对不起,也就只能成了遗憾。
这一年大雪降落,腊梅盛开时,他再度来了墨羽宗。在宗门口接连等了五日后,有一穿白衣的小师弟从里出来,同他递了一封信。
他愣了愣,摊开信纸就看见上面写着:乱世浮华花入眼,芳草迷乱撩人心。劝君珍惜眼前人,十年谋划只为君。
他一颤,一凛。
信纸便从手中飘落,不过一瞬,便飘向了远方。
而他面色惨白,惊诧出神,许久都未动。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嗓音,他方才回了神,僵硬地扭过头去,就看见穿着一身红衣,裹着厚厚黑色大氅的夏侯子煜正笑的一脸得意,挥舞着手中一个玉佩朝他走来。
“温思涵,你猜猜小爷刚刚在山下赏雪时瞧见谁了?唔,我同你说,我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不光赏了雪,竟然还瞧见了聂采薇,喏,你看,这是刚刚她给我的,说是千万不要让你瞧见,小爷我又不会听她的话,立刻就跑上宗门口,拿来同你看一看?”
“欸?你手怎么这般凉?刚好,这玉佩触骨生温,拿来同你暖暖。”
话罢,夏侯子煜含笑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继而得意地望着宗门道:“不过聂采薇说了,这是她送给我的,待你暖过之后,切记得要还我。”
他闻言,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玉佩,又抬眸看了看笑的一脸肆意的子煜,眸光闪过一抹神采,终是弯着眉眼笑了。
是了,珍惜眼前人。
为君十年……
他总算明白采薇才信上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分割线
《慕寒番外》
那一年,稽灵山上白雪茫茫,在一片皑皑之中,他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抱起飞在半空之中。而后,当她拿着梅花从雪中奔来,像是献宝一般献给他时,他便知晓,这一生怕是都不能同她脱了干系了。
——
他的母妃是西凉的公主,也是曾经天下第一美人。可他的母妃并不喜欢他的父皇。来和亲也不过是为了休战罢了。
许是不喜欢,在怀他时,他的母妃服下了毒药,为此他生来便是病儿,而他的母妃也在他出生后自杀。
母妃的死,让他的父皇很是不喜,但因不想同西凉起争端,加上对母妃的愧疚,便着人好生照料他。
可他的情况却是一直未有好转,他的父皇为了不让外界知晓这件事,便一直将他的病情瞒着,打他记事起,他就住在靖远侯府,被慕长安和苏雪真夫妇照料着。
每年也只有太后生辰时,才会回宫住上几日。
他从未见过他的母妃,一次也未曾见过,也不曾知晓他的母妃葬在何处,更不知晓每年清明时分,会不会有人去他母妃坟上上一上香?
他一无所知,唯一知晓的便是他母妃死在他出生的那一日,他生在寒冬腊月,正是北国冰封的时候,每年的生辰便是母妃的忌日,为此他从不过生辰,只将那日子当成母妃的忌日好好记在心上。
慕长安对他甚好,为了他的病情四处寻医。为了他日后能在皇室立足,也为他留了后路。
他的病情却一直未能有好转,却也没能恶化。
直到他十五岁这一年,忽然读法。照看他的医师说他命不久矣,慕长安无奈,四处打探之后,这才让人送他去了墨羽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