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外面的天还没全亮,邢乐就已经醒来,其实昨晚也没睡多少,被这么一件事困扰怎能深睡的了?
但今天是星期六日,学校放假,邢乐这么早醒来也没啥好干。
邢乐打开窗户,一片水从窗户上倾撒下去,看着外面湿淋淋的路面,以及空气中透着的潮湿新鲜,显然昨晚下了一晚雨。
明显昨夜一晚雷雨交加,邢乐在想老妈有没有睡好?
刷牙洗脸后,邢乐想着要不要自己去买早餐回来等他们醒来,结果刚出洗手间门,就见一边张栩海正轻轻地关上房门,见着邢乐讶异地问道。
“乐乐咋这么早起来呢,今天不是假日吗?”
“睡够了,就自己醒了。”邢乐说道,看了看张栩海后边的房间。
张栩海见着他目光,轻声说道:“你昨晚妈没睡好,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去买钱菜就行。”
邢乐双手插入口袋,说道:“那我也去吧,反正我也闲着。”
……
市场,由于休假日一大早就基本被挤爆了,各种吆喝声和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刺鼻的鱼腥味和生肉味充斥在整个大型菜市场。
海叔明显很少买菜,看着的直接拿起就让老板称,也不看看长的好不好,买菜时一个劲地问邢乐喜欢吃什么,懿兰喜欢吃什么,你妈最近喜欢吃什么,买些什么汤回去煲好。
见他好似生怕吃不好,这个问问那个问问,邢乐有些好笑,但见着结账时,他从口袋里掏出的一张张皱巴巴的散钱,邢乐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家,一半除了老妈撑着,另一半就是海叔,没有他常年在外辛苦劳累打拼,老妈估计早就撑不下去了。
自己和懿兰估计也不会还能和别人家的孩子,每天无忧无虑地读书。
张栩海常年在外,以至于都很少和邢懿兰邢乐接触,也就少了些感情,每次回来都穿着破破烂烂,满是尘土,像极一个落难的人,但邢乐知道他这样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张栩海“入赘”邢乐这个三口家庭时,邢乐十岁,邢懿兰七岁,当时的懿兰基本还不懂事,而且完全没有亲生父亲的记忆,所以她没有邢乐这么固执,就把张栩海叫爸。
邢乐虽然怎么都无法管张栩海叫爸,但对他却真的是打从心底感激,试问一个女人,还拖着两个儿女的家庭,那个男人敢入赘进来,陪着遭受罪后半生?
这时见着的那些皱巴巴的碎钱,却都是张栩海一点一点挣来的血汗钱……
邢乐发着愣,直到张栩海已经买好菜叫他时才反应回来。
……
回家的路上,张栩海一直笑着说不如待会儿回去让你和懿兰来做菜吧,我可还没试过你俩兄妹的手艺呢。
邢乐看着他一张黝黑皱褶的脸,却笑的很是欢乐,邢乐却想到了昨晚上,海叔那低沉而肃穆的声音……
邢乐微笑着点头,说我不大会做菜,让懿兰来吧,她做菜好吃,手艺都基本继承了妈。
张栩海哈哈大笑,拍着邢乐肩膀说乐乐,你虽然是男孩子,但炒菜的手艺也不能落下啊,可不能像你海叔我这样,除了体力活就啥也不会了,说不定以后我和你妈老了,还指望你做饭菜给我们吃呢!
邢乐挠挠头笑着点头,看着已经快回到家了,邢乐目光闪烁不定,最后脸色闪过决意,忽然偏头看着张栩海说道。
“海叔,能不能那边石拱桥的石凳坐会儿,我想跟你聊点事。”
“这都快到家了,回家再聊不行么?”张栩海停下脚步问道。
“回家我怕吵到妈嘛。”邢乐说道。
张栩海呵呵一笑,说乐乐能主动找我唠唠嗑,还真难得,那走吧咱爷俩去坐一下也好。
石拱桥边,这会儿大清早很是少人,也就几个晨练的老人和几对晨跑的中年男女。
看着桥外湍湍急流的河水,邢乐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凉爽。
张栩海看着黄澄澄的河水,说昨晚下的雨不小啊。
“海叔,昨晚的事我得说声抱歉。”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邢乐说道。
张栩海看着邢乐,拍拍他的肩膀,只说道:“这不能怪你……”
“我真的不知道那件裙子会刺激的妈这么大反应,一件衣服会让妈哭成那样子。”邢乐说道,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张栩海略微叹口气,说道:“这件事已经过,以后你不要再在你妈面前提了,不然又会刺激到她。”
“海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那件裙子到底怎么回事?”邢乐忽然看向张栩海,认真地说道。
张栩海目光闪了几下,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件裙子其实没什么的,你别多想……”
“可我感觉那件裙子绝对不对劲,它对母亲肯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邢乐也摇摇头,目光很炯明地看着张栩海,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见着邢乐这个目光,张栩海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还是一问三不知地说道:“那件事或许只是勾起你妈的一些伤心事,过阵子就会好的了。”
“是么,那妈说的那些人是谁?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她到底害怕些什么?”
“还有你,说去找老张那些人去那边探一下,探查什么?”
邢乐忽然问出一大堆疑问,他决定把昨晚听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介入进来,才能逼出海叔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听到这些话,张栩海终于淡定不了了,他霍地站起来,惊愕地看着邢乐,问道:“乐乐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邢乐不管他的问话,步步逼近地说道:“海叔你一定知道什么,我央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要再让妈自己一个人承担,我已经不是小孩,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的秘密。”
“包括我爸是怎么死的!”
听到邢乐直接问到这些一直以来困扰他的谜团,显然邢乐也意识到了那单单的一件裙子,以及昨晚模糊不清的对话,已经牵扯了这一切的秘密。
张栩海一时也哑口无言。
“海叔,你必须告诉我!”邢乐见着张栩海语塞,当即起身抓着他的肩膀问道。
邢乐真的渴望得知这一切,他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自己不能就这么让自己的亲生父亲死的不明不白!
甚至连自己的父亲名字都不清楚。
“那个阿杰是谁?他是不是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邢乐紧紧抓着张栩海,目光已经有些通红。
张栩海眼睛微微放大,很明显昨晚他和萧轻颖说的话全部被邢乐听的一清二楚。
愣了好一会儿,张栩海才叹了一口气,邢乐眼睛一亮,以为他要说出来了,这一切困扰这自己长大的秘密,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谁知张栩海接下来的话是:“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不要再问了。”
“以后都不能再问。”
“海叔!”邢乐顿时急了,大声叫道。
“如果你还想让你妈安稳地过日子,就不要再问,别再调查这件事!”
张栩海忽然皱起眉头寒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带着一种令人颤栗,不容杵逆的语气,邢乐还是第一次见海叔露出这种神情来,当场就愣住了。
张栩海没在管他,拿起石凳上的大袋菜向着回家的路上走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邢乐第一次感觉是这么的不甘,是这么的无能。
自己已经十几岁了,却连母亲的痛苦都分担不了丝毫……
一想到昨晚母亲那悲痛的脸色,以及那恐惧的声音,邢乐就感觉一阵心疼,钻心的疼。
滴啪。
一颗眼泪从邢乐眼角流出来,划过脸庞,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邢乐就这么站着没动,看着已经没了张栩海身影的路面,没有低泣的哭声,但两条泪痕却是源源不断地流着……
……
假日的两天很快度过,邢乐和邢懿兰上学的那天,张栩海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母亲早已做好了早餐,等他们醒来吃完就上学。
邢乐问海叔去哪里时,萧轻颖顿了一下才说市里有人安排,要去工作了。
但邢乐却明显从母亲眼中看出了担忧和惶然,他猜到海叔很可能是去找老张那些人,探查母亲口中的那些人。
邢乐暗恨自己为什么不看紧点海叔,不然也能查到一点关于他去哪里的线索,海叔或许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天还没亮就不告而别。
邢乐看着现在母亲的脸色,基本从前天的情绪摆脱出来,那时跟海叔坦白后,回到家母亲并没有再提前天的事,连那件雪纺裙的去向也不过问,邢乐知道海叔并没有告知母亲这件事。
想到海叔当天的话,邢乐还是消掉了问母亲当年那些事的念头,他真的不想再见母亲的泪水。
现在邢乐只能祈祷海叔不会有什么事。
以及母亲恐惧的那些人不会出现,不然就算拼了命,自己也要保护母亲不受一丝伤害,不管什么后果……
……
去到学校后,看着班上的人打打闹闹,看着同位刘海玲还是一副漠不搭理的表情,邢乐感觉一切都还是没变。
但几天下来,邢乐却感觉到了变化,班上的同学对自己不再是以前那种针对排斥的态度,而是视为同等的同学,平时有些什么不懂的问题,都会找邢乐解答一下。注意,是男生。而且平时有些什么活动,比如打篮球,值日卫生都会叫一声邢乐。
甚至又一次,老师要让大家推选一个同学上来解一下题时,大伙都热情地推指向邢乐,有几个男生还笑着说现在邢乐可是我们的学霸呢,邢乐听得出来这语气不再是以前的调侃。
这种现象,邓启龙都看在眼里,恨得直咬牙,认为就是当初的那一场篮球单挑邢乐完全夺取了他的风光,班里的女生看自己时不再有从前的崇拜。
但势在人下,就算邓启龙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咬牙切齿,现在都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这种转变的原因,邢乐最清楚不过,内心不禁苦笑,心里不禁感叹,看来有些事,真得需要自己去用行动证明,不然光靠一张嘴真的啥用没有。
如果自己没有当着全班人面说出那些话,没有当众接受邓启龙的挑战,他们挑逗自己时没有当众出手的话,或许现在他们的态度还是一个老样子。
不得不说,人心真的很重要,想要让人平等看待自己,首先就得证明自己……
但唯一一个不对劲的是刘海玲,在班里的同学一个个开始给自己献殷勤时,她却是越来越冷漠,甚至平时当邢乐和她目光对上时,她都会无缘无故地翻上几个白眼,仿佛很厌烦自己。
这就让邢乐很纳闷了,心说自己也没招惹过她啊……就除了那次不小心推倒了她,怎么总是摆出这样一副嘴脸给自己?
难道这女人真的不见得自己好?
刘海玲这样的态度,邢乐也懒得管她,但不得不说,这种不被人针对,每个人都开始同等地待自己,甚至有种“趋炎附势”的感觉,邢乐感觉真的很享受。
然而,邢乐发现变化的不止班里的同学,就连整一初三级认识邢乐的人都出现了变化。
那一次两届大战之后,李擎蓝乾森那些最记恨的邢乐的大佬都没有找上门来,不仅没有,平时经常遇到他们的那些小弟,都没有针对邢乐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
有一次,邢乐就碰到了蓝乾森,上次自己不禁把他的人打了,还把他打掉了一颗牙,按理说就算不找自己算账,见着都会拼命吧,结果蓝乾森脸色阴沉,恶狠狠瞪了一眼邢乐就离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出于什么原因,动不得自己一样。
邢乐完全二丈摸不着头脑,前些天他听梁子肃说这些大佬都没动静,甚至连人影都见不着,还怕他们又搞什么阴手段,现在反而是这样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他们能不找自己麻烦,也确实能真正清静一段时间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不动自己,估计多数真的是出于什么忌讳。
在班里受到平等对待后,邢乐很欣喜,但更多的的欣喜还是和伍灵的关系。
经过三天校内篮球赛后,自己和伍灵的关系明显提升了不少,经常课余间,不时就来找邢乐请教问题,而且经一番接触后,邢乐没有再那么拘谨,和伍灵有说有笑的,时常让得伍灵掩嘴轻笑。
这样的情景,更让班里的一些男生震惊了,要知道伍灵同样是班里和刘海玲不相上下的一朵艳花,但由于内向基本不和男生说话,现在却能和邢乐这样聊的甚欢,没有一点害羞,实在匪夷所思。
邢乐本来就很少接触女生,现在和伍灵熟悉后,真的发现这个女孩很好,腼腆而又不失礼貌,特别是笑时,邢乐感觉周围的环境都温馨了许多,这跟以往和刘海玲互怼时,一张张牙舞爪的表情,实在差太远。
这种脾气好人又美的女孩,估计这个学校就这么一个了吧……邢乐暗暗道。
而邢乐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定论,就在今天下午,立马就会被刷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