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便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眸子淡若琉璃,如水晶般浸透。
孟长歌想要伸手去捧住他的脸,但却发现,右手疼得厉害。
离澈按住她,皱眉心疼道:“别动,刚包扎完伤口,别又裂开了。”
“离澈……”孟长歌颤抖着叫出他的名字,他的容颜淹没在水雾之中。
“我这是死了吗?还是在做梦?”
离澈一笑,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是啊,你已经死了,只能在这儿与我相见了,不过,你还有回到人间的机会,你可以选择回去,也可以选择留下来与我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回去!”
“真的么,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活的机会么?可是,你不是说过害怕我,不愿意看到我么?”
“我……”孟长歌用左手抓住他的手腕,着急道:“离澈,我错了,是我喜欢你的明朗,却又无法接受你不明朗的那面,爱一个人应该爱他的全部,而并非自私地希望他始终都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若不是我那么自私,你也不会去北姜,也就不会死了……”
离澈抚上她的手,却是一笑,“长歌,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很坏一样……”
孟长歌抓住他的手,有些害怕地问道:“那你能原谅我吗?”
鼻尖被他用手指刮过,他笑意吟吟,“傻瓜,什么原不原谅的,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啊,瞒着你是我不对,你一时不能接受我都理解,只是,你为何要去求焱诀那种人,他那种卑鄙小人,若是他让你做些什么不正当的事,你也去做吗?”
孟长歌想了想,拧眉,“可能也会。”
刚说完便吃了他一个爆栗,孟长歌感觉到额头上火辣辣地疼了一下。
离澈嗔着眸子,佯装生气道:“那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要是你真答应他那种事,我会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暴打他一顿!”
见到孟长歌额头上微微泛红,他又上前去给她揉了揉,“知道疼就长个记性,下次别再气我了!”
他的手掌温热,孟长歌观察着他的样子,又四处瞧了瞧,似是反应过来了一般,她抓住了离澈的手。
“我根本没死对不对?”
离澈愣住。
她又继续追问:“你也没死对不对?”
琥珀色的眸子眨了眨,有些笑眯眯地去看她,眸中染了一些心虚。
“长歌……我……”
话未说完,他的身子便被孟长歌一把抓过,一下扑在了孟长歌身上。
就在快要触碰到她肩膀之时,他猛然顿住,用手肘撑住了身体,鼻尖与鼻尖相对,二人注视着。
“长歌,伤口没被我压到吧?”
孟长歌摇头,左手将他的脖子一把搂过,吻上了他的唇。
他先是略微吃惊了一下,感受着孟长歌轻柔的吻,随后闭上了眸子,炙热地回应着,直到二人的呼吸紊乱,离澈才结束了这个吻。
他看着孟长歌微微泛红的脸颊,有些迟疑。
“长歌,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情急之下来不及和你说而已……”
他盯着孟长歌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澄澈,正仔细地辩着孟长歌的表情变化。
孟长歌笑,他明明可以在信中说明的,不是故意瞒的难不成还是无意瞒的?
她听着他破绽百出的解释,却并不生气,她抚上他的脸颊,他的脸颊温热,早已失了那天的冰凉感,她虽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假死的,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知足了。
“嗯,我相信你。”
手被捉住,琥珀色的眸子里跳动着喜悦,“真的吗?长歌你真的愿意相信我?”
“信啊,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爱我。”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也是。”孟长歌一笑,二人又陷入了绵长的深吻之中。
无关于欺骗与否,只在乎是否还爱,她虽知离澈有诸多事情在瞒着她,但她只需要确定一点,他爱她,这便就已经足够了。
既然相爱,又何必计较这许多,今后的光阴,她也只愿与眼前的这个人度过。
君陌最终自请去了封地,离澈顺理成章成为了新一任楚王。
孟长歌在房中等待,既开心又紧张。
直到在红盖头底下看到了一片火红的衣摆,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他总是这样,靠近他,便可以让人觉得安心。
盖头被揭开,今日他的眸子异常的生动,他坐到了床沿之上,但目光却未从孟长歌的身上离开过。
“长歌,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皇后了,我说过,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才能配得上我的长歌。”
孟长歌笑,“你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啦,我不仅记得这个,我还记得长歌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孟长歌狐疑,“哦?那你说说我第一次见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想了想道:“我问没有吓着姑娘吧,你回答我不曾。”
孟长歌失笑,觉得一本正经说话想问题时候的他,异常可爱。
“那你还记得第二次见面时我们说了什么吗?”
他勾唇,弯眸一笑,“你说本姑娘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说姑娘之蛮不讲理也是不遑多让。”
孟长歌嗔怒,打了他胸口一下,“谁让你说这个了?我是说我们第二次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托腮,又想了想,“唔,第二次见面啊,不是你偷窥我洗澡被我发现所以你想杀我灭口么?我当是吓傻了,不太记得了!”
“你……谁偷窥你洗澡了,明明就是你诱骗我进澡堂!”
离澈失笑,握住不断在他胸口敲击的手,笑道:“没错啊,我就是诱骗你进澡堂了,所以呢,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嗯?”
孟长歌哼声,“准备杀你灭口!”说罢狠狠捏了一下他的手背。
离澈却毫不在乎地笑:“那你这可是谋杀亲夫,而且你的夫君现在是楚王,你要是杀了我,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孟长歌白了他一眼,“哼,我杀了你就跑,谁都追不上!”
“跑?”离澈勾唇,“你跑得掉吗?”
说罢,直接倾身将孟长歌压在了身下,他的唇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耳边摩擦过,炽热的气息卷进她的耳中,十分的酥痒。
孟长歌强行逼自己镇定下来,她道:“你可否还记得,我们结盟时,你曾许诺答应我一件事,如今你已经是楚王,那么就必须要履行你的承诺。”
耳边不满的声音传来,离澈可怜楚楚道:“真的要现在讨论这种事吗?不如我们先将这件事放一放,等过会你想我答应你多少件都没问题。”
“不行,必须要现在!”
孟长歌将他推开,离澈嘟着嘴看她,不情不愿道:“那你说吧,我都答应。”
孟长歌正色,离澈不满地拨弄着她的腰带。
她将他的手打掉,但刚打掉又缠在了腰间。
“虽然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有后宫佳丽三千,但你既然已经娶了我,便不可以再生二心,我要你答应,废除后宫制度,此生都只许有我一个!”
腰间的手停下,离澈盯着她,不知在想着什么,半响他道:“你可以再重说一个。”
孟长歌凝眉,“怎么,你还想选妃?”
离澈按住指向他的手,笑道:“哄你一个就已经是绞尽脑汁了,我哪还有心思去哄别人,再说了,我只爱你一个人,长歌,你提这种要求根本就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嘛!”
听他这般说,孟长歌才稍稍放下心来,“我没有不相信,就是——”
“就是吃醋是吧?”离澈笑,“傻瓜,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生二心的,我爱你,又岂会再去和别人在一起?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重新说一个。”
“不要。”孟长歌拒绝,“我就要这个,你答不答应?”
“当真就只要这一个要求?”
“当真!”
“好,我答应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生二心,若有违此誓,就天打雷劈!”
孟长歌笑,此刻的她因为有些许害羞而低垂着眉眼,脸颊上那两块淡淡的殷粉衬得她整个人都异常娇美,离澈吻了上去。
罗帐浮动,一室旖旎。
离澈的皇位坐的很仓促,遂有许多曾支持焱诀的老臣还未处理干净,这几天他们又不怕死地开始向离澈进言。
“陛下,您虽操劳于政务,但繁衍皇嗣一事也十分重要,先皇在像您这么大的时候,您都已经五岁了,所以老臣恳请您可以多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
为首的老臣跪倒,后面齐刷刷地跪作一排。
离澈冷着脸看他们,目中已经有了寒意。
门口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离澈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蓝衣女子。
孟长歌目不斜视地绕过那群老臣,走到了离澈的身边。
离澈将她拉过,有些担忧问道:“长歌,你怎么来了?”
孟长歌一笑,道:“若是臣妾不来,又怎么能够听到各位老臣冒死也要觐见陛下的感人肺腑之言呢?”
地上的老臣们抖了一抖,为首的老臣首先说了话,“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照道理微臣是不应该插手后宫之事的,但——”
“既然知道不应该插手,陈大人又为何要插手?”
“额,这……”
“政事上不见你们这么热心,本宫的事你们倒是上心的很,怎么,陈大人是觉得本宫平时处理事务太累,所以想帮帮本宫?若是如此,那到也方便,只消你自辞官职,然后让入宫做个管事公公,那么陈大人便可以时时刻刻协助本宫处理六宫事务了。”
离澈轻笑,地上的那人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响,他依旧不死心地说道:“其实微臣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陛下现如今没有妃子,皇后娘娘您平时要操持后宫事务,又要为陛下繁衍皇嗣,恐会太过操劳。”
孟长歌哼声,“恐怕陈大人所担心的不是本宫太过操劳,而是怕本宫生不出皇子呢?”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本宫都不会过问,不过呢,本宫与陛下成婚那日,曾让陛下答应本宫,废除六宫制度,永不纳妃子,若是陛下纳了,那便是失了信,本宫相信,陈大人定不会逼迫陛下成为背信弃义之人吧?”
地上的人微微颔首,有些震惊,许是没有想到离澈会同意这么无理的要求。
但显然,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他吃了瘪,却也只好认栽。
孟长歌白了他一眼,“若没有政务上的事,陈大人就先告退吧,本宫与陛下还有些话要说。”
“老臣告退……”说罢,他领着一群人悻悻地退出门外。
离澈将孟长歌拉过,坐在了他的腿上,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她到了他怀中,却变得温顺。
“长歌,你何必和他们多费口舌,这群人就是吃的太闲,别理他们就是了。”
“他们得不到答案,便会一直来骚扰你,我这可是在帮你,什么多费口舌。”
离澈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道:“我知道,不过你今日这番话,恐是要被他们加以渲染了,指不定又要说——”他顿住,看着孟长歌。
“不就是说我是妖后吗?嫉妒成性,凶悍泼辣,随他们去说咯。”
“长歌,你别这么说你自己……”
他黯着眸子,孟长歌失笑,“你放心吧,我都不在乎的,我只在乎你是怎么看我的,难不成你也觉得我嫉妒成性?”
“怎么会,我的长歌最好了,谁敢这么说长歌,我就去宰了谁!”
孟长歌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鼻尖。
“不过,他们有件事说的很对。”
孟长歌问:“什么事?”
离澈勾唇,“我们是该生个小皇子了……”
孟长歌的脸一红,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起,走进了内室。
崇德二年,被离澈养的珠圆玉润的孟长歌终于在他期盼的眼神中诞下了一个小皇子,名唤允昱。
允昱有着和离澈一样好看的眸子,也有着离澈捣蛋的性格,未央宫里里外外都围着这个小皇子团团转,而那些老臣们也不敢再呱燥。
满月当天,允昱便被封为太子,是西楚国有史以来,最小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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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颠倒,亦如置身于漩涡之中,另一个时空的夜幽姬刚睁眼,便见到了一张冷峻的脸庞,那张脸庞生的英气逼人,水滴正不断地从他额前的碎发上滴落,见到夜幽姬一直在盯着他,他微微地有些脸红。
这不是——
“孟衍竹?”她疑惑。
侍女们拥上前来,人群被一人剥开,来人有着琥珀色的眸子。
“太子殿下?”
离澈焦急蹲下身去,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夜幽姬一时有些呆愣,她不是被君陌推下玉莲池了吗,难道她没死?但眼前的这个离澈怎么看上去还稚气未脱?
“姐,你没事吧?”
夜幽姬惊讶,“姐?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
身边的侍女惊慌,“公主,您怎么了?”
“公主???哪个公主?”
“您是西楚国大公主啊!”
“什么?!”夜幽姬心中一急,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孟衍竹将她打横抱起,在侍女的簇拥下急匆匆走向内室。
离澈亦跟在后头,但只走出几步,便顿住脚步,角落中一席青衣,正注视着这处,离澈缓缓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二人不知认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