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玉莲池在这烟雨弥漫之中变得寒冷而模糊。
故事依旧在继续,只是不知去往何处。
君陌将伞倾向孟长歌,面色有些感慨。
“她会去哪里?”
孟长歌摇头,“不知道,全凭机缘吧,不过……”她顿了顿,“多谢四王殿下了。”
她的表情很冷,全然没有感谢之意。君陌看了她许久,才释然一笑,“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无须言谢。”
孟长歌福了福身,从他伞中退出,雨下的有些大了,她刚一出去身上便沾湿了,君陌又下意识地追出一步,替她挡住了雨。
他的唇角弹开,看得出,他很想说些什么,孟长歌凝眉,“四王殿下想说什么吗?”
他垂下眸子,忽而一笑,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说,这伞你拿去吧,别淋湿了。”
孟长歌并未准备去接,他却由不得孟长歌反应,直接把伞塞进了孟长歌手中,随后飞快地退出去了几步。
雨水很快便将他的全身打湿,他的身形消瘦,他从前喜欢穿些宽大的衣裳,又一身素白,所以看上去很匀称,如今被打湿,才能完完全全地将身形暴露出来,他很瘦,比前世里要瘦。
他一笑,向着孟长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直到觉得孟长歌已经走远后,他才顿住脚步,转身去看那个身影,哪怕雨水模糊了视线,他还是极力去寻找,生怕错过什么细节他还没有记住。
他想问她,若是离澈再也醒不过来了,愿不愿意跟他走。
但,她一定会拒绝吧,所以,又何必再去给她带来烦扰。
他自嘲一笑,走远。
孟长歌撑伞穿梭在楚王宫中,要想留在宫中,现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找云嫔了。
云嫔如今虽是楚王的宠妃,但楚王被焱诀所控制,她也不能每日见他,所以孟长歌向她问及楚王的近况时,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答应让孟长歌以她宫中侍女的身份留在芙清宫。
夜幽姬的尸体,是在第二日被发现的,只不过,在她身上还发现了一个手镯,经孟长歌和孟长安双双指认,这镯子是她们的长姐,孟长璃之物,再加之那日她正好在宫中,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被候审了。
自然,这一切都是君陌与孟长歌所设计的,那镯子,其实是随便找来的,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长璃虽抵死不认,但夜韶光岂会放过她,这一牵连,就直接把孟相也给牵连了进去。
东宫那儿这几天又出了些问题,离澈的状态越来越差,人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已经什么药都喂不进去了。
当孟长歌得到消息赶到时,他正在吐血。
她急忙飞奔去他身边,太医在为他把脉。
“太医,他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他可能不行了……”
孟长歌不顾形象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问:“不行?怎么会不行,前两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太医挣脱开她,怒指:“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宫女,怎么敢这么和本太医说话!”
孟长歌反应过来,发现他竟然不是太医院院首陈荣,而是一个不眼熟的新太医。
她一把将他揪到了眼前,“你是谁,为什么不是太医院首前来?”
他许是害怕了孟长歌,身子开始哆嗦,“你……你想干什么,太医院首病了,缠绵病榻,无法前来为太子殿下看诊。”
孟长歌将他一瞪:“病了?到底是病了,还是你们将他囚禁了!”
太医又抖了一抖。
“永宁郡主!”门被推开,焱诀的声线将孟长歌的声音掩盖住,他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内,见到孟长歌并没有惊讶,反而而却是微微笑着,他在孟长歌的身边站定,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他的样子,是早就知道孟长歌会扮作送药宫女来东宫了,难怪君陌曾说过他见到焱诀来过东宫。
孟长歌将太医推到了一边,沉声,“五王殿下,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很清楚吗,这东宫里里外外的,不都被你所控制吗?”
焱诀勾唇一笑,索性不再伪装,“你说的没错,其实你第一次来给二哥送药,我便已经知晓了,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拆穿你吗?”
孟长歌不说话,他却自问自答:“因为我想试试看,二哥是不是装的,毕竟,他之前已经装过一次了。”
“不过,这段日子看下来,他好像真的是要死了呢!”
“卑鄙!”
“哈哈……”他大笑了几声,“这宫中谁人不卑鄙,二哥就不卑鄙吗,四哥就不卑鄙吗,只不过,大家棋逢对手,我却棋高一着了而已!”
“不过,你和四哥也很不错,杀了夜幽姬,却还嫁祸给长璃。“
床榻上的人又吐了一口血,孟长歌赶忙去看他。
“看来,他是熬不过今天晚上了,不过呢,我这个人向来狠毒,绝对不容许有意外情况发生,所以永宁郡主既然你已经自投罗网了,那么我也只好请你去断头台走一遭了,等我明早夺了皇位,我便送你,上西天!”
他手一挥,外面进来了几排士兵,“永宁群主私闯东宫,意图对太子殿下不轨,立刻将她捉了关进天牢,听候发落!”
“不要——”孟长歌死死扒住床脚,祈求道:“求求你,不要,我只想陪他最后一程,我求求你,不要送我去天牢!”
焱诀勾起嘴角,“求?可我并没有看到你求人的态度啊,永宁郡主,你倒是求我啊!”
孟长歌咬紧后槽牙,眼泪早已将视线模糊,她跪倒在了地上,身子往前伏,狠狠地往地上一叩,“求五王殿下不要送我去天牢。”
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依旧杵在那里。
孟长歌又往地上一叩,“求五王殿下不要送我去天牢!”
“求五王殿下不要送我去天牢!”
“求五王殿下不要送我去天牢!”
“……”
直叩的额头上血迹斑斑,焱诀才挪动了脚步。
他一把捏住孟长歌的下巴,看着她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会为了看着他死,而向我磕头,啧啧,你看看你这漂亮的小脸蛋,看的本王都心疼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做这个恶人吧……”
他看着孟长歌期盼的眼神,突然重重地将她推到在地,“来人呐,给我把她关进天牢!”
“焱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士兵上前来拖住她,她死死地抓住床脚,直等到有个士兵用剑将她的肩膀刺穿,她才无力地松开了手。
房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焱诀看着床榻上的离澈,一笑。
孟长歌绝望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色沉寂,如死水一般。
离澈死了,他真的死了,可是她多希望他能再骗她一次,可惜,不可能了。
人有时真的很可笑,明明是因为他的欺骗而选择离开他,如今却又希望他再次骗她。
太阳都躲进了云层之中,天边涂抹着如血色一般的红,预示着今天是个雨日,也是个不详之日。
宫中,多日不见的楚王已病的很厉害,他宣布立焱诀为太子,夜大司马不出意外地反驳,但此刻的楚王宫早已被焱诀围的水泄不通,焱诀只需一个太子之位来安于百姓,至于其他,他并不畏惧,他一早便计划着将这些老臣都瓮中捉鳖。
他一挥手,便进来了数十排弓箭手,将大殿围住,那帮老臣们就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但凭他宰割。
他一声令下,弓箭手齐齐准备,却迟迟没有发箭。
他凝眉,怒道:“你们都反了不成?”
此话一出,那数十排弓箭手便转移了方向,尽数是对着他的。
此刻,大殿之中走出来一人,他身边跟着一个青衣身影。
焱诀惊得连连后退,手都开始颤抖。
“你……你……怎么会?”
那人一笑,“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让你放松警惕?昨日,你刺伤了长歌的右肩是吧?”
他勾唇,手一挥,那弓箭都尽数瞄准了他的右肩。
焱诀害怕,但他却并不甘心,而是上前掐住了楚王的脖子。
“你若是想杀我,那我会在死之前杀了他!”
楚王被他掐的面色赤红,呼吸困难。
那人身形并未动,就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焱诀眯起了眼睛,“你竟不为所动?难道你不在乎他的性命吗?”
“我在不在乎,他的死已经是必然。”
“呵,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你比我还要卑鄙!”
“这世上谁人不卑鄙,只不过是棋逢对手,我恰巧比你棋高一着而已!”
他眼神凌厉,眼角渲染着杀意。
楚王闭上了眼睛,最终喃喃地说着什么,但焱诀掐的太紧,不多时,他便没了声响。焱诀手下一顿,开始惊慌。
青衣身影一声令下,数百只箭羽射向了高台上的那两人,才一会,那二人便已如同刺猬一般了。
君陌从殿外走近,他的手上提了孟相的头颅,与那人视线相碰,淡然一笑。
“天牢之中还有人在等你,快去吧。”
那人脚步颤动,却被君陌叫住,“你竟不怕我捡了个便宜,将你辛辛苦苦所筹划的这些,都拿了去?”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权势是我想要的,但并非是必要的,有些东西,比权势来的更加宝贵。”
说罢,蓝衣浮动,踏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