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这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去战场呢,他每天都会给我写信的,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东宫所有的人都知道一月前他便已经不在宫中了,你不是一直住在宫中,怎么会不知道?”
“一月前……”
难怪他会放她出宫,难怪那日晚上他会去她房中,原来,他一早便已计划好。
可是他没有半点武功,是如何有勇气去打仗的?
她突然飞奔着回到屋中,璎珞正在火炉边烧着离澈送来的信纸,却见着孟长歌突然冲上来,就往火里扑。
她着急地将孟长歌拉住,“小姐,你在干什么!”
“别烧,别烧信……”
“小姐,你怎么了,不是你让我烧的吗?”
孟长歌不顾她的劝阻,伸手就往火里去,孟长安端着水从屋外冲进来,将火苗扑灭。
“孟长歌,你找死啊,要死也别死在孟府啊,我下月还要从这出嫁呢!”
炉中的信,全然烧的乌黑,孟长歌想去将它们拾起来,但刚捏到手中便化为灰烬。
璎珞担心地看着她,递上了手中的最后一封信,“小姐,这是最后一封还没烧的信,你要不要看一下?”
孟长歌接过,打开,这信中却不再是问候,而是别离,这纸上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水渍。
离澈的字,一看她便认得,即便是伪造的再像,也仍有破绽。
而这封信,的的确确是离澈所写。
孟长歌不知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封信,但如今她读起来,却是声泪俱下。
他向孟长歌解释了所有事情的始终,她的死期并非是他有意安排,包括连他自己的重生,也不过是机缘巧合,只是他后来遇到了苏慎行,才渐渐地去研究这些。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日期,只要夜幽姬在这个时间死去,便可以重生。
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他婆婆妈妈地写了好多,他从不是一个做事拖泥带水的人,但这封信却足足写了三页纸。
而这三页纸,在孟长歌手中却重的像千斤重锤,她将这封信看了又看,直到看的这封信湿透。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傻?”
孟长安立于一边,一直都是安静的状态,“也许三王都做不到像他这样,明明要去赴死,却还不让你知道,我想他一定是不希望你担心他,或者去找他,能做到这样,我只能说,孟长歌,你对他的爱实在是太轻太轻了。”
“他即便真的骗了你又如何,爱是自己付出的,你甘愿付出在一个错的人身上,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也怪不得他,只能怪你自己。”
“我想进宫。”孟长歌咬牙。
孟长安叹气,“我帮不了你,现下宫中很混乱,太子半死不活,四王和五王争锋相对,宫中局势已经全部都变了。”
孟长歌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匆匆往府外赶。
出现在君陌面前时,他正准备往宫里去,有一阵子没见,他好像憔悴了不少。
他微微惊讶,“长歌,你怎么会来?”
但看到了孟长歌的脸色,却又突然明了,他皱眉问道:“是因为他?”
“我要进宫,你可以帮我吗?”
他有些落寞,“宫中局势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了,东宫被五弟的人重重把守,二哥几乎就是被囚禁了。若是你被发现,那么必死无疑。”
“我知道,四王殿下只需把我带到宫中,其他的,我自会小心。”
君陌垂眸,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上车吧。”
一如君陌所说,现下宫中气氛十分诡异,孟长歌打晕往东宫送药的小丫头,换上了她的衣服,便匆匆向着东宫走,东宫中,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士兵包围着,幸得孟长歌没有决定偷偷进去,否则绝对会被抓住。
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离澈身上的味道,总是淡淡的,让她闻得十分舒心。
她被士兵带进屋中,她慢慢地靠近,那淡蓝色的床幔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笔挺地躺在那里。
他屋中的宫女拉开床幔,孟长歌走近,他盖着被子,一动不动。他原本是那么的活蹦乱跳,但如今却这么安静的躺在那里。
一直跟随在离澈身边的小丫头认出了孟长歌,原本是她来给离澈喂药,不过此刻她却退了下去,房中只留下他们两个。
孟长歌放下药碗,将他半个身子扶起来,随后喝过碗中的药,渡给了他。
他的脸色苍白的如纸一样,下巴瘦的摸起来都硌手。
她抱着他,他的身体有些凉,任凭她怎么捂都捂不暖。
她急得视线都开始模糊,“离澈,为什么我捂不热你,曾经你给我捂手,不是最后也焐热了么,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把你焐热好不好?”
“啊?离澈,你起来啊,你说话啊,你不说我不知道啊……”
“离澈……”她把头埋在离澈的发间,闻着他头发上的味道,曾经他也这么仔细地闻过,他说要把她头发上的味道记在心里的,如今,她也要把他头发上的味道记在心里。
“你这个骗子,不是最喜欢骗人了么,你骗我,你骗我好不好,你起来告诉我,你都是装的,只是为了能让我感动,只是为了能骗过焱诀……离澈,我想你骗我啊……”
她不断地摇着他,但床榻上的人却没有半点动静,除了还有轻微的呼吸之外,就与死人没有什么分别,孟长歌趴在他身上哭了很久,直到宫女进来,提醒她该出去了。
她擦去脸上的眼泪,轻声趴在他耳边说道:“离澈,我等你醒过来,我会一直等一直等。”
她起身,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出了东宫。
君陌在不远处等着,见到孟长歌出来,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方才我见焱诀的人进去过。”
孟长歌红着眼睛,摇头,“没事。”
君陌迟疑,“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话未说完,眼眶又红了。
君陌凝眉,想去帮她擦眼泪,却在快要触碰到她脸颊之时,陡然停住,他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是鸿沟万丈了。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焱诀一直都想杀他,不过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你可以放心。”
孟长歌点头,擦了擦眼泪,她看着君陌道:“我想请四王殿下,帮我一个忙。”
君陌垂下眸子,点头。
夜幽姬早已从东宫搬了出来,但又因为她有着太子妃的身份,所以只能住在东宫,当孟长歌走近时,她才憔悴地抬起头,将她一望,眼中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幽姬,四王殿下要见你。”
“四王?”听到这两个字,她的神情才开始发生变化,但刚刚期待,立刻又开始抗拒。
“不,我不想见他,我已经是个不干净的人了,没有脸见他……”
孟长歌捏住她的肩膀,上前道:“幽姬,你别这么说,这并不是你的错,他只是想见见你,你难道不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吗?”
夜幽姬攥紧了拳头,她有些艰难的点头,“想,我想。”
孟长歌将她扶起,帮着她梳洗,只不过今日却给她梳了一个发髻,夜幽姬的底子长得很好,又生的匀称,稍作打扮,就已经比孟长歌要出色了。
君陌在玉莲池边等着,没有表情。
夜幽姬见到他,紧张地抓住了孟长歌的手,孟长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着她。
直到走近,才能看到君陌脸上那勉强出来的笑容,但夜幽姬只要看到他的笑,便已经很满足了,不管这个笑到底是何意。
她上前行礼,不敢抬头。
君陌将她扶起,看着她问道:“你可知今日本王叫你来,是为何意?”
夜幽姬愣愣摇头。
君陌负手,往前站了一步,夜幽姬看着他的背影,突觉有些失措。
只听着他很平静的说道:“其实那封信是本王给你的。”
夜幽姬猛地抬头,信,那封让她去救离澈的信,那封让她失了贞洁的信?
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你呢?你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君陌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是我,因为我不想让长歌涉险,又想除去赫连汐,才会把原本焱诀要给长歌的信送去了你手中。”
夜幽姬连连后退,她震惊地连呼吸都刺痛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因为我只喜欢长歌一个,所以,这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原来我配是你争夺权力的工具……”夜幽姬突然仰天大笑,“你说,我是该开心我于你还有利用的余地,还是该难过我于你只有利用的价值?”
“四王殿下,你真的好狠!”
孟长歌从她身后走出,她的脸上亦没有表情。
“幽姬,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遇到你,只不过,你的时间到了,就必须得死!”
她的脸开始变得可怕,一步一步地逼着夜幽姬。
夜幽姬想后退,却又被君陌拦住去路,两人一左一右,夜幽姬一时无法脱身。
她想用轻功,但孟长歌知道她的每一个招式,还没等她出手,便已经制住了她。
“孟长歌,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这么做,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孟长歌轻笑,“天打雷劈?那就劈好了,不过,史书只会记载赢家的故事,很明显,夜幽姬,你输了,输的很彻底!”
她还想挣扎,君陌上前扣住她的一只手臂。
“君陌,你骗我感情,毁我清白,我恨你,我会生生世世都恨你!”
君陌并未有半点表情变化,他淡然道:“那也得等你能够活生生世世才作数!”
说罢,孟长歌一把将她放开,君陌将她用力一推,她往前踉跄了几步,正正好跌进了玉莲池中。
水波漾起,她不断地挣扎着,却终究还是沉入了湖底最深处。
夜幽姬无力地下沉着,看着岸上的那两个身影,痛恨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