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孟长歌的目光停滞住，她张着唇，不知是想要说话还是只是惊呆。
她的目光与夜幽姬的目光交织，二人皆是怔在那里。
感受到肩头覆上一只手，离澈轻轻捏了捏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起情绪，安慰说道：“不过是个梦而已，幽姬不用太过害怕，再说了，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呢？”
她的眸光柔和，一点点地漫在夜幽姬脸上，夜幽姬依旧犹疑着：“可是，真的好逼真，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一样，那种感觉十分可怕。”
孟长歌笑：“噩梦过后都是这样的反应，过一会就好了。”
夜幽姬看着她清雅淡若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长歌，我见你擒住那宫女之时用的是我爹爹独创的擒拿手，可他只教过我一人，你是怎么会的？”
孟长歌心虚地捏着袖摆，面上维持的笑意有僵硬的趋势，那时一时情急，竟忘了这茬。
“我……”
“太子殿下，四王殿下，太后娘娘醒了。”
一个宫女正巧走进来，打断了孟长歌支支吾吾的解释。
那宫女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夜幽姬，略有些为难道：“太后娘娘请夜小姐去慈云殿，夜小姐的身子……”
夜幽姬强撑着掀开被子，道：“没关系，我既然已经醒了，便随你去一趟吧。”
刚好，她还能再次求求太后。
离澈与君陌都回避，夜幽姬穿戴好衣服，跟着那宫女向慈云殿走去。
离澈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悠悠道：“在太后面前，再多的反抗都无济于事。”
话语间，竟还多了一分自嘲与执意要掩盖的落寞。
孟长歌偏头看他，正巧与他的眼神对上，他眨了眨眸子，翩然一笑。
君陌从旁侧走来，淡然道：“也不一定，也许经过这么多年，太后已经改变了。”
离澈失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见过这世上沾染了权利还想要放手的人么？”
君陌不做声，算是默然同意。
是啊，沾染了权利的之后，无论是谁，都逃不开这诱惑的漩涡，如果没有猜错，那他的母妃此刻正在派人四处找他，也罢，反正也逃不掉。
想罢，他淡然一笑，道：“我还有些事，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长歌早些去休息吧，还望二哥，可以正人君子些。”
离澈挑了挑眉，他要是不正人君子，那孟长歌此刻早就是他的人了，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啰嗦？
他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君陌也知他的性格，不再与他多做纠缠，他拂了拂衣袖，朝着昭徽殿的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的，奂庄已经寻了出来。
他见到君陌，目中闪过惊讶，“殿下，小人还以为……”
君陌扬眉，“以为什么，以为我溜出宫去了？”
“不敢。”
君陌勾唇，“不敢？我母妃现在的势力与日俱增，若有朝一日王家得权，那你也可以当个大将军了。”
奂庄没有作声，半响，他又道：“殿下不必如此误解贵妃娘娘，其实贵妃娘娘也是为了殿下你好。”
眼角染过寒意，为了……他好？
也许吧，从小到大，她就没对他露出过笑容，小的时候，他每天都在殿中傻傻地盼着母亲来看他，但她每年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被别的皇子欺负了，没有母亲帮他擦干眼泪，有的只是无尽的谩骂与暗讽，还要时不时地提防着他的母妃有没有对他下毒，美其名曰，这宫中危机重重，一不留神就会葬送小命。实则，不过是在培养他阴狠隐忍的性格罢了。
后来长大了，他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做任何事都要算计，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每一张脸都是假面。
委实是可笑啊……
昭徽殿，依旧是冷意绵绵，这是他走近这里唯一的感觉。
冷，深入骨髓的冷。
亦如他的心一般，是千斤重锤也敲不碎的寒冰。
宫殿之中，一席月白色衣衫的女人高高在上。
君陌习惯性地跪了下去，向她叩礼：“儿臣参见母妃。”
王贵妃轻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的母妃啊，我还以为四王殿下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了。”
“母妃这是何意啊？”
“何意？”王贵妃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中俨然燃烧着怒火，“夜幽姬就要成为太子妃了你不知道？”
“知道。”
“我和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么，夜幽姬是夜大司马的独女，娶了她，你就等于娶了夜大司马一家的势力，可你现在却把夜幽姬拱手送给了太子？”
君陌恭敬解释道：“是太后赐婚，儿臣也没有办法。”
“太后的心思，我比你知道的清楚，她无非就是想在她死前，巩固住太子的位置，但夜幽姬已然抗旨拒婚，当时你为何不承认那个人是你，若是你承认了，太后看在我王家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你怎样，即便你不能娶夜幽姬，但起码她不会成为太子妃！”
君陌不说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孟家庶女孟长歌，倒是有几分姿色，难怪把你迷得五荤八素的。”
君陌听着，嘴边突然牵起一抹冷笑，“母妃当真以为儿臣喜欢的是那孟长歌吗？若是母妃当真了，那看来儿臣之计用的相当成功。”
王贵妃冷言，“哦？此话怎讲？”
“想必母妃一定知道太子喜欢孟长歌吧，若是孟长歌嫁给了我，而夜幽姬嫁给了太子，母妃猜会发生什么？
君陌顿了顿，又继续道：“太子会冷淡夜幽姬，迁怒于我，在朝中定会与我处处相对，父皇最看不得皇子们为情爱所牵绊，届时，必定对太子颇有微词。夜大司马又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而迁怒孟相与太子，那么他便会为女儿重新寻求出路，而朝堂之上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只有我。而夜幽姬，也会与孟长歌彻底反目，母妃要知道，一个人为了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届时我再诱骗她，与她来个里应外合，将孟相一家与太子全部铲除。”
君陌依旧低垂着眉，此刻王贵妃的脸倒是缓和了许多，渐渐地浮现出笑意。
她走上前，扶起自己的儿子，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如此手段，连母妃都不及了，母妃道真该向皇儿学学，如何铲除那丽贵妃。”
君陌勾唇，“其实想要铲除丽贵妃并不难，借他人之手便可，母妃可还记得父皇的新宠云贵人，她便是一只好手。”
王贵妃亦勾唇，目中满是欣慰，“这般看来，我今日之举倒是显得愚蠢了。”
君陌反手去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走向桌边，“母妃是说那刺客一事吗？”
“嗯，皇儿竟也知道是母妃做的么，如果母妃告诉你那刺客并未回来向我复命，皇儿又会觉得他此刻身在何处？”
君陌的眸子愈发地深了，他不自觉地收紧覆在王贵妃手背上的手。
“东宫，离澈。”
东宫。
“太子殿下带我来这做什么？”孟长歌狐疑问道，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四周。
“带你来，自然是有东西给你看。”离澈拉住孟长歌，“唔，长歌，没人偷看的，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搞得好像我们两偷情一样。”
孟长歌打掉抓着她手臂的手，“别胡说八道，要是让陛下知道了，我们两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离澈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那就兜着走呗。”
孟长歌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他接下，“不过长歌你应该是不愿意和我一同兜着走的，毕竟你还有你的计划，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反正比我重要。”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将孟长歌拉近内室中。
内室中，缪池亦在。
而在地板中央，躺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孟长歌走近一看，确是那水中的刺客无疑。
“他怎么会在你这儿？”
缪池笑道：“不然长宁县主以为那些宫女太监是怎么发现夜小姐的？都是我们殿下暗中安排的。”
离澈唬了缪池一眼，缪池乖巧地闭了嘴。
孟长歌眨了眨眸，“所以，你知道有人会行刺我？”
“我一直都知道，而且我知道那个刺客在宫中，而今夜你又留宿在宫中，是她下手的最好时机。”
“那到底是谁想要杀我？”孟长歌急迫问道。
离澈踢了那地上的男子一脚，道：“那就要问他咯，缪池，解开他的穴道。”
缪池蹲下身去，解开了他的穴道，那男子一扭头，拒绝言语。
离澈白了他一眼，也蹲下身去，在他手上上下其手地摸了一遍，发现什么都没摸到后，倒是从自己袖中，掏出一个出宫令牌塞到了他的腰间。
上头刻着三个字：含元殿。
离澈勾唇，“打主意都打到我的人身上了，你的主人没有告诉过你，动我的人，必死无疑吗？”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弄死，丢出去，丢到那河中，明日一早再去把他捞起来。”
“是。”缪池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房中，又只剩下了孟长歌与离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