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若做了皇后,那离澈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遥遥地那头来了一抹蓝色身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臣妾来晚了,还请陛下恕罪……”她的声音娇媚可人,又透着七分撒娇,步伐妖娆,身姿柔软,细腰仿佛一扳就会断。
从她身后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直扑向楚王,一头匝进了他怀中使劲蹭着他的衣服,“父皇,是孩儿睡过了头,不关母妃的事,还请父皇不要怪罪母妃,要怪就怪儿臣吧!”
他的声音软糯的如棉花糖一般,甜甜腻腻的,他的撒娇底子对比他母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贵妃冷下了脸,“丽贵妃,景逸都已经十四了,怎么还如此不懂礼数,你平日里难道不教导吗?”
丽贵妃嘟了唇,“陛下……你看嘛,姐姐她老是凶人家……”
孟长歌抖了一抖,她仿佛看见了满地散落的鸡皮疙瘩。
楚王出来打圆场,“哎呀,好啦,王贵妃,小孩子嘛,你跟他教什么真,他又不懂的。”
王贵妃依旧不死心地据理力争:“可是陛下,我儿君陌十四岁已经在大理寺学习怎么处理事务了。”
“你还讲呢,朕上次交给他的刺杀案,他到现在都没给朕搞明白!”
孟长歌见君陌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趋势,但他还是得面带微笑保持着他原有的风度。
离澈小声地笑了一下,楚王的脸立刻移了过去,怒指:“你还笑,你看看你整天吊儿郎当的,身为太子,竟然能让刺客在半路就把犯人给劫了去,这件事朕还没找你算账呢!”
席上两个孙子被楚王骂的默不作声,太后怒了,她重重地咳了一声,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今日是哀家的寿宴,不是皇帝你管教儿子的学堂!”
各位大臣都汗颜,手中的筷子都放了下来,若不是太后阻止,他们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引火烧身,烧死了自己。
太后发声,楚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清了清嗓子,示意丽贵妃入座。
宴席这才开始。
丽贵妃自打入席之后就四处瞧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孟长歌对面的孟长璃身上,这才嘲讽的勾起嘴角,娇媚的眸子霎时冷意绵绵。
她丝毫不顾礼数的起身,扭动着腰肢从席间离开,来到了孟长歌的这一桌。
朱唇轻勾,带着浓浓的香粉味。
“哟,这位小姐是谁呀,这身蓝色衣服倒是好看的很啊……”
孟长璃抬眸,对上她笑意吟吟的眸子,但她却从他的眸子里看出几分厌恶,又思及这丽贵妃所穿颜色也是水蓝色,而且这满席中,无人再穿蓝色,就连昨日说穿蓝色的孟长歌也未曾穿。这一想,她才幡然醒悟,自己是入了孟长歌的套了。
端庄的眉头不能再继续平静,她攥紧了拳头,语气放低道:“长璃是相府长女,长璃今日穿蓝色实属偶然,赶不上娘娘万分之一。”
“呵,原来是丞相长女。”丽贵妃冷哼一声,高昂起了头,“既然自知自己穿的不好看,那么从今往后就不要再穿了,免得丢人现眼!”
孟长璃心中再不是滋味,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得罪陛下的宠妃,她只能低下头,恭敬答道:“是。”
出了一番气后,丽贵妃摇曳着回了楚王身边继续撒娇。
孟长歌心下唏嘘,她昨日诱骗孟长璃穿蓝色,本只是好奇穿了蓝色会怎样,这下看来,若是穿了这蓝色,便是得罪了这宠冠后宫的丽贵妃。
还算君陌好心,给她提了个醒,不然今日得罪丽贵妃的便是她自己了。
只不过,为何陆瑶与君陌所说截然相反了,若她有问题,不是应该听命于君陌么,如若她不听命于君陌,那又是听命于谁,这个人必定是想借丽贵妃之手除掉她,到底是谁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皱着眉头,看到身边夜幽姬给她碗里夹了块肉,正笑嘻嘻地望着她,“长歌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肉!”
孟长歌一笑,身边孟长安却是翻了个大白眼。
这主桌上坐着的除了陛下太后,还有各个皇子和几位得宠的妃子,若是有人想要杀她,那么这桌上的人便最有嫌疑,出了徐太尉那档子事,大臣中已不可能再蓄意造反,而想要谋权篡位的,便只剩下各个皇子与他们的母妃,若是按受宠程度来分,首屈一指的便是丽贵妃,但明显这件事情她是被利用者,所以应当是不可能。若是说最不受宠的,那便是六王慕彧的母妃,这儿所有皇子身边都坐了自己的母妃,唯独慕彧的母妃没有来,若不是病倒了,那便是她的阶品根本没有资格出席此次寿宴,剩下的便是君陌的母妃王贵妃与三王叠溪,五王焱诀的母妃淑妃。
君陌的夺位之心昭然若揭,他的母妃必然也是,而三王与五王,孟长歌并不了解,但按照前世来看,叠溪应该是没有可能的,他沉迷于孟长安的美色,早早地就被楚王赶去了封地,而五王,娶了家世显赫的孟长璃,倒是极为有嫌疑。
只是想不到,这后宫前朝的,到处都存在着谋权篡位的人,当皇帝也是种悲哀,根本就不知道枕边睡着的人是否日日夜夜都盼着他早日归西。
不知离澈若是当上了皇帝,会不会也变得这么惨,像他这样的痴汉性格,应该会被他的宠妃骗的很惨吧……
这般想着,她又往离澈那头看了过去,他低着头,文雅地吃着盘中的食物,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筷子,他夹得不重,倒是极为轻盈,那筷子在他指间就像是在跳舞一般的灵活。
特别是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竟能隐隐勾起孟长歌的食欲,她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
像是感受到了别样的目光,离澈突然抬眸一望,孟长歌轻吸一口气,吓得立马把头埋进面前的盘子里。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去偷偷看他,竟还觉得他的手好看!
看到那团粉色的人儿心虚的模样,离澈面上并无表情变化,倒是他身边坐着的大公主落玉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然后竟也学着孟长歌的样子,偷偷将目光投向了臣子们那一桌。
彼时苏慎行正嘬着小酒高谈阔论胡说八道,隐隐地就觉得有什么灼灼的目光投了过来,他惊喜的循着那视线望去,才发现那视线完美地避过了他,投落在了他身边坐着的孟衍竹身上。
他哼了一声,气愤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宴席在临近黄昏时结束,太后已然支撑不住身体,婢女将她扶住,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她连续不断地咳了一阵子,连眼睛都咳出了红血丝,她阖起眼眸,平息了几口气,这才缓缓道:“夜大司马何在啊?”
夜韶光一愣,从人群中走出,跪拜在了地上,“臣在。”
太后哆嗦着手去寻楚王,楚王将她的手抓住,上前来扶住她。
“皇帝啊,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没有几天可活了,在我死之前,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的乖孙离澈,他自小便没了母后,你的那些个宠妃背地里不知道欺负了他多少,别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哀家虽然病着,但是心里很清楚,说起来,他的母后还是因为哀家而死,所以哀家心里一直愧对着他,他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不能没个人照顾,所以哀家想为他娶个太子妃,不知皇帝是否同意啊?”
楚王心里早跟明镜似得,太后不先喊他,却喊了夜大司马,其中用意便已经由不得他说不同意了,而且他也确实想为离澈立个太子妃了。
只是他这个儿子曾多次以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方法拒婚,这一次恐怕又要让太后失望了。
夜韶光的额头上隐隐冒出了些汗,逼皇上废去太子的主力就是他自己,若是幽姬做了太子妃,那他之前做的事,不就是在坑害自己的女婿?
汗颜汗颜,这太后果然高明。
太后慢慢踱了一步,道:“夜大司马起来吧,这些年来,你为朝廷尽忠尽力,哀家和皇帝都看在眼里,你的夫人又知书达礼温柔贤惠,想必教导出来的女儿也定不会太差,听闻你只有一个独女,此女必定是你的掌上明珠,这是明珠就不能蒙尘,今日哀家做媒,把你的独女配给我的孙儿离澈,你觉得可好啊?”
又是一个问句,可还是一样的不能拒绝,夜韶光偷偷地抬头去看楚王,楚王的脸色与他的一样尴尬。
“澈儿,你觉得怎么样啊?”
太后不等夜韶光说话,反倒是自顾自地去问离澈。
自孟长歌的角度看去,离澈依旧是低着头的,额前散落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了他那张沉默冷静的脸,也许是夕阳不够亮堂,他的脸此刻略显苍白。
孟长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盯着他的唇形。
半响,他作揖,“一切但凭太后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