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扶着他慢慢走进内室,他一直都低着头,好像在逃避孟长歌的视线。
孟长歌看着那药瓶,问道:“这药的颜色这么奇怪,是治什么病的?”
离澈上前一把夺过那药瓶,笑道:“没什么,就是心悸而已……”
“心悸?”孟长歌狐疑地看着他,“与大公主一样?”
离澈顿了顿,随后连忙点头,“嗯对,我与大姐一样,可能是遗传了母后的……”
孟长歌明了状地点了点头,道:“那太子殿下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长歌不用担心。”
“既然好些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顺便去看看幽姬。”
“好,我送你。”离澈站起身来,略微踉跄的脚步暴露着他的身体状况,但面上还是笑着的。
孟长歌并未戳穿他,而是阻止道:“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若是让别人看到会很麻烦。”
离澈张了张唇,终还是答应道:“好,那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要再让别人暗算了。”
孟长歌点头,攥了攥拳头,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孟长歌的身影,离澈强撑着的身子才重重地跌在凳子上,胸口的余疼让他又一次脸色铁青,缪池从门外赶进来,焦急地将他扶起。
“殿下,您怎么了?”
他摆了摆手,艰难道:“没事,你扶我去榻上吧……”
缪池搭着他将他安置在了榻上,他从未看到过殿下这般的难受,急在心头,但殿下又与他说过不要管此事。他只得看着离澈蜷缩在被子中。
窗外粉色身影驻足,孟长歌望着内室里原本生龙活虎地那个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皱下了眉头,她看了看手中的红色药丸,这是她取药时特意留下的。
缪池从屋内出来,孟长歌隐入黑暗之中。
回玉锦园的路上,却碰到了满面愁容的夜幽姬。
她苦着眉头,一看便知,太后并没有同意她的请求。
她直奔着孟长歌而来,声色黯淡,“长歌,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可以不做太子妃啊?”
孟长歌问:“没成功?”
她苦恼地点了点头,“太后说,如果我不嫁给太子殿下,她就要治你二哥的罪,说是要把你二哥发配到边疆去做奴隶……”
早就知道会是这结果,孟长歌叹了口气。
夜幽姬突然抓住孟长歌的胳膊,眼神殷切地恳求:“长歌,不如你去和太子殿下说让他不要娶我,他那么喜欢你,只要你说他一定听你的,他若拒婚的话,太后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可我若是拒婚,你二哥便会受罚……”
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孟长歌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她。
半响,她道:“幽姬,我是不会去求太子殿下的,你有没有想过,他若是拒婚,陛下会怎么想他,你的父亲又该怎么想他?”
夜幽姬摇头,“可是,我真的不想嫁,难道你希望他娶我么,看着他对我好,与我琴瑟和鸣,还是说,你知道就算他娶了我,也照样只是把我当做陌生人?”
“长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我真的怀疑,我所认识的你,是不是那个我第一眼看到的样子,你不肯接受太子殿下对你的情谊,又要与四王殿下牵扯不清,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走我的老路,我和你说过四王嫁不得,其余人你想嫁谁都可以。”
夜幽姬后退了几步,她的眸中再没了往日的亲密。“为何四王嫁不得,为何你平白无故要插手我和四王之间的事,我与他的过往你都知道几分,你就能断定他是个怎样的人,即便他只是哄骗于我,那我也心甘情愿被他哄骗,若他有一天负了我,我也不在乎!”
“可是代价,你付不起!”
夜幽姬一笑,在月色下墨眸波光粼粼。
“那又怎样,起码我勇敢去追寻过了,不像你,连接受自己心中的感情都不敢,你有多逃避,就有多胆小!”
她好看的下巴高扬,红衣在雪中飞扬,她习惯性地用手一甩她的长发,转身离去。她的背影融进雪中,鲜红璀璨,带着孤傲与决然。
也许人都有逆反心理,越是逼迫,便越是反抗。
孟长歌望着雪中的那一抹红,无奈地摇了摇头。
即便她做出再惊天动地的事,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便是自己,曾经的她,不也是忤逆了爹娘,誓死也要嫁给君陌么,现在的夜幽姬一如当年的孟长歌。
兜兜转转,命运终究还是归宿,谁都改变不了。
只不过今夜的雪又该积的无法通行了。
翌日一大早,离澈的部下便从玉莲池中捞起了一具男尸,那是离澈昨夜丢下池中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的腰牌,震惊了宫中所有人。
就连从来不怎么露面的淑妃也早早地来了玉锦园中。
积雪将路面都封住,尽管宫女太监们极力打扫,但仍抵不过天上泼洒而来的速度。
淑妃由两个儿子陪着,一路磕磕绊绊从路上赶来。同行的,自然还有王贵妃。
离澈在一旁站着,他重现红润的脸上已看不出昨日的伤情,他眯着眼笑,十分满意这鹬蚌相争的结果。
孟长歌在远处看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她转头望过去,宫女指的那个方向正有一人着白色衣衫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她走近,行礼:“长宁参见云嫔娘娘。”
云嫔笑着扶起她,“长宁县主不必多礼,说起来,本宫还要感谢长宁县主的出手相助。若昨日没有长宁县主的提醒,那本宫也早就做了阶下囚了。”
“娘娘聪慧,是上天也眷顾娘娘。”
云嫔掩唇笑着,笑的十分得体,半点也看不出以前仅仅是一个宫女。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本宫现下有件事,不知当不当与长宁县主讲?”
她这般说,便是要讲,孟长歌笑道:“娘娘但说无妨。”
“今早,本宫被册封为云嫔之后,便有两位主位娘娘来与本宫示好,一则是王贵妃,二来是丽贵妃。”
孟长歌听着,“娘娘家世薄弱,能得主位娘娘照拂自然是好的。”
云嫔笑:“我十三岁便已入宫,如今已经十九了,我服侍过好多娘娘,也看惯了宫中尔虞我诈,自然也能看懂几分她们向我示好的原因。”
“那听娘娘的意思是?”
云嫔上前拉起孟长歌的手,温声细语道:“本宫不想与她们交好,只想与长宁县主你一人做个挚友。”
孟长歌勾唇,“娘娘这话是何意啊,长宁一无背景二不居宫中,如何与娘娘交好?”
云嫔笑:“早就听闻太子殿下亲设私塾,我的弟弟宁之然便在其中,还请长宁县主能够在太子殿下面前多替兄长美言几句。”
“如此说来,长宁与娘娘倒是值得深交。”孟长歌回握住云嫔的手,她的手柔软温暖,就如同她整个人一般,怪不得在短短三个月之中,便能坐到嫔的位置。
如此玲珑心的女子,若是家世雄厚,还愁坐不上贵妃之位?
这前朝后宫,虽是分开,但实则却是一体的,离澈在朝中虽有苏司寇帮衬,但后宫之中却无人可用,想必这云嫔必定是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才会与孟长歌说出这般话。
离澈从远处赶来,见到孟长歌与云嫔在一处交谈甚欢,八卦地上前听了听。
孟长歌唬了他一眼,云嫔掩唇一笑。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离澈,温柔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我也不便在此地久留,就先告辞了。”
她的声音酥软,就像是天空中的云朵一般柔软。
离澈扬了扬眉,叹道:“怪不得父皇宠她,竟然这么温柔,长歌,你该多向她学学,别老是板着个脸,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嘛!”
转头,就看到了孟长歌那双充满火气的眼睛。
“你昨天的伤好了是不是,又欠揍了?”
他惯性地捂住了眼睛,嘟囔道:“长歌你看看你,总是打我,脾气一点都不好。”
随后他俯下身将眼睛凑近孟长歌,“你看你看,你昨天打的,还有淤青呢,今日早间我还是向那群小丫头借了粉将这淤青涂起来的,涂了好久才不太看得出,你要是再打我,我回去那群小丫头又要笑我了……”
孟长歌嫌弃地向后退了几步,“她们笑你,你把她们都砍了不就行了。”
“我可不像你,总是打打杀杀,我还是很温柔的。”
孟长歌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问道:“那头事情都办完了?怎么样了?”
“就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淑妃娘娘极力辩证杀手不是她派去的呗,现下她已经被父皇拉过去审问了,不管是不是她派的,总之呢,这七天中,不是我一个人在查案了,一定有一个人,比我还要着急查出真凶!”
他高昂着头,对自己的计划十分有把握。
孟长歌笑了笑,竟对他的得意洋洋没由来的感到安心与欣慰。
她正了正神色,又问道:“你可记得你的私塾中,有个叫宁之然的人?”
离澈低下头看她,想了想道:“记得,长歌为何问这个?”
“他是云嫔的弟弟,方才云嫔拜托我在你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不知,这个人可有真才实学?”
离澈扬眉,“有是有,不过,太过老实和死板,我已经准备将他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