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如薄冰般,一触即碎。
在这月凉如水的夜晚,尘封了心底的千层冰霜。
离澈走的很快,快到孟长歌还想看一眼他的背影,都来不及。
牢门又被锁了起来,孟长歌抓着门上的木栏,直抓的手掌心都映出了血,她望着离澈远去的那个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她小声的喃喃,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
“我没有嫌你烦,没有嫌你吵,也不希望你放弃我,不再对我好,不再来找我,更不希望你不再喜欢我……”
什么时候她也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痛心,因为他的悲伤而感到同样的悲伤。
视线尽头很快就一片迷蒙,孟长歌慢慢地蹲下身去,捂着嘴不让自己抽泣出声音。
“离澈,我喜欢上你了……”但是,他却再也不会知道了。
被伤过一次的心还会去接受那个伤害过他的人吗?
当他所有的努力都作废,所有的感情都被浪费时,就会放手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心痛。
黑暗之中的身影,背对着孟长歌,他只要回头,便能看到孟长歌蹲在地上哭泣,但是他没有,他在想着也许孟长歌会喊他,他便不敢走,怕走了就听不到她叫他了。
身影驻足,停了有半个时辰之久,但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终是自嘲地一笑,离开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感情,原来自己自诩的深情在别人眼中只是烦扰。
离澈仰头,猛灌了口酒。
辣味直冲他的天灵盖,辣的他几乎要掉出眼泪来。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却不知为何今日只喝了两壶就已经昏头转脑。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指着向他走来的缪池,吼道:“来,过来陪我喝!”
“殿下,您喝醉了。”缪池想上前夺走他手上的酒壶,但被他避过。
“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呢?喜欢一点点都不行吗,就算不喜欢,那也不要讨厌啊,嫌我烦,嫌我吵……她怎么说我无耻下流都不要紧,但是为什么要嫌我烦,我哪有很烦,我哪里有很吵吗?”
他自说自话着,又灌了一口酒,“那日我叫你带话让她等我,就等一会会,一会会都不愿意等吗,凭什么她对我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不能对她有一点点请求?不让我去看她,不让我喜欢她,不许我去暴打徐太尉,还不许我救她出来,这里不让那里不许,她以为她是谁啊,我凭什么要听她的……”
说罢,他将手中的酒壶狠狠地砸了出去,又重现在身边拿了一壶开始喝,刚喝了一口,便突然趴在了缪池背上。
“可是我就是想听她的……”
缪池去扶起他,却被他死死抓住胳膊,厉声问道:“你说她是不是还忘不了君陌,所以才不肯接受我,可是那个人阴险狡诈自私狠毒,玩弄感情过河拆桥哪一件不是他干出来的,他完全就是个畜生!”
“四王殿下?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缪池疑惑。
“一定是这样,她一定是还忘不了君陌,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不接受我,你说我怎么这么傻,还一直痴痴地妄想只要我不断对她好,她便会喜欢我的……”
缪池的眸子暗了暗,若有所思道:“长宁县主是跟您说了什么吗?”
“她说她不喜欢我,她嫌我吵,嫌我烦,说我对她造成的只有困扰,你说,我对她那么好,我那么喜欢她,到头来她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这天下间女子这么多,你说我干嘛只喜欢她,那夜幽姬不是也很好吗?反正都一样,大不了我换一个,也懒得再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讨她喜欢了,好累啊……”
缪池默了默,回想起那日孟长歌雪中翘首以盼的身影,以及没有见到离澈时落寞的表情,与离澈归来时的一无二致。
“其实长宁县主她……”
“她什么?”
缪池抿了抿唇,“她可能只是不想看着殿下再这么没有结果的痛苦下去,所以才把话说的重了一点。
“呵……”离澈苦笑。
“殿下现在也已有了太子妃,不日便要完婚,若是太子殿下还放不下长宁县主,恐怕对夜小姐不是那么的公平,不过太子殿下既然选择忘了她,不管对谁都是有好处的,放过长宁县主,也算是放过殿下你自己。”
“连你都是这样想的吗?也罢,希望明日醒来,从前种种不过是黄粱一梦,她孟长歌与我,再无瓜葛。”
话毕,竟真的倒了下去,呼吸沉稳,已入了梦。
缪池望着离澈还隐隐肿着的半边脸颊,长叹道:“长宁县主,属下替过世的皇后娘娘多谢你的成全。”
牢中。
孟长歌趴在草堆上,哭累了,便也睡去了。
一早的太阳并未将孟长歌唤醒,唤醒孟长歌的是一盆凉水。
刚睁眼,就见王太尉正眯着眼站在她身前。
“把她给我绑起来,本太尉要亲自审问。”
狱卒将孟长歌不由分说地拖起来,绑到了一个十字形的木架子上,那木架子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血痂,都是曾经那些犯人留下的。
“王太尉,你是要严刑拷打吗!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治你的罪!”
“呵。”王太尉嘲讽一笑,“好大的口气,你不过是个姜无细作,即便陛下知道了,有我妹妹在,本太尉也不会怎么样,倒是你,不知你的千金之躯,能不能承受住这鞭子?”
孟长歌偏过头,看着狱卒手中转动的那根鞭子,上头竟然还有着密密麻麻的倒刺。
王太尉一把扳正孟长歌的脸,左右晃动着,又一把将她的头甩到一边。
“还有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你就是用这张脸来迷惑四王殿下的吧,等我把它划花了,我倒要看看四王殿下还会不会喜欢你!”
“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一鞭子抽到了孟长歌的腿上,接着又有数十鞭狠狠地抽到她的肚子上,刚开始还有衣料阻挡,只挨了鞭子抽打的疼痛,到后来,鞭子划开了她的衣服,那倒刺便深深地扎进了肉里。
那狱卒似乎很有打人的经验,见到孟长歌身上哪里血出的最多,他便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打。
王太尉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满意地看着眼前那明明很痛苦却依旧不愿意开口喊叫的人。
“骨头倒挺硬,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是不行了,来人,上辣椒水。”
那钻心地疼痛如刀片般割开她的身体,又如上万只蚂蚁般疯狂地撕咬她的伤口,她终是再也忍不住,就如同这木架上所有用过刑法的囚犯一样,凄厉地惨叫。
“王嘉礼,你滥用私刑,会遭报应的!”
王太尉笑的丧心病狂,“哈哈哈,遭报应,遭谁的报应,太子殿下吗?你以为本太尉会被你吓唬住吗,昨日夜间太子殿下醉酒东宫,整个楚王宫都知晓了,是因为你长宁县主,今早太子殿下便同着夜家小姐一起去慈云宫看望了太后,二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甚是和睦,你还不清楚吗,太子已经移情别恋了,本太尉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嘛,贵妃娘娘的担心还是多余了,想来你一个小小的县主,还翻不到哪里去。”
孟长歌紧咬着惨白的嘴唇,因为疼痛而喘着粗气。
王太尉站起身来,手上玩弄着一个小小的刀片。
“怎么,这就难受了?不然再试试这个?”
那刀片不断地在孟长歌眼前晃,孟长歌吃力地问道:“你和王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
“那你与太子,为什么想要对付本太尉和贵妃娘娘,‘引其入念云庵,杀之’,若不是贵妃娘娘早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想必,现如今被污蔑姜无细作身处牢狱之人就是本太尉和贵妃娘娘了。”
“我从未写过此种话,更没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陷害你和王贵妃。”
王太尉轻笑,“谁会信?一个姜无细作的话。”
“我不是姜无细作,姜无细作另有他人,只怕你们也只是别人铲除异己的工具而已。”
“那又如何,反正你现在已经在我的手里了,你只要乖乖认罪,本太尉会求陛下赐你一个全尸的。”
孟长歌偏头,“你休想!”
王太尉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举起刀片便放到了孟长歌的额头上。
“你说,从这里开始划会不会把你整张脸皮都划下来?”
说罢,孟长歌便感觉到额头上开始疼痛,皮肉撕裂,满眼血红,就如同最惊悚的杀人狂魔。
然而,她却是被杀的那一个。
她好想挣脱,但手被绑着,完全挣脱不了。
看来,她这张脸是要被毁容了。
就在她准备接受命运的时候,一人闯入了刑房之中。
“你给本王住手!”君陌一眼便望到了被绑在架子上的孟长歌,她全身都是血痕,额头上更是被化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王太尉没想过四王会突然出现,吓得一时愣在了那里。
君陌上前一把攥住王太尉的衣领,杀气蔓延了满眼,“你在干什么!是谁允许你滥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