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孩子呢,不可以像对我这么凶,不然孩子会有心里阴影的。”说罢,他俯下身替那孩子拍着身上的灰尘。
“不懂什么心里阴影,我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孟长歌翻了个白眼,悠悠然地抱着手臂。
却听的离澈轻轻一笑道:“没想到像长歌这般冰雪聪慧之人,也会被这种思想荼毒,我突然觉得你比这些孩子还要可爱。”
孟长歌转动眸子,她觉得这句话怎么好像有歧义,他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比那群孩子还笨吗?
随即愤怒转身,却见那头离澈还在给孩子拍着身上的灰尘,而那孩子搂着他的脖子,笑的一脸灿烂,这情景,就像是一对父子一般。
自从认识离澈以来,仿佛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件事情都让她慢慢改变着她对离澈的看法。
她曾认为他是一个只知哄骗女子的酒囊饭袋,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甚至还贪赃枉法。但自分析楚王心思,创立悠南阁,设置密道,收留寒门子弟,这一切不无暴露着他的缜密谋略以及他步步为营的心思。
他仿佛与前世的那个废柴太子相差及远。
孟长歌凝了眉,看着。
半响,离澈将孩子身上的灰尘拍去,将那孩子从他身上剥离,转过头,澄澈的眸子朝着孟长歌眨了眨。
问道:“我好看吗?”
那眸子里万千流光似要溢出,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淌过肩头,微风细拂,有几缕发丝时不时地轻扫在那张清逸俊朗的脸颊上,白衣浮动,竟比那院子中的梅花还要好看几分。孟长歌极不自然地撇过了头。
却又听的他轻轻一笑,声音低柔如丝绸轻擦心间。
“姐姐好像害羞了呢,小宝看,姐姐其实没有那么凶的,只是姐姐的性格比较冷,而且呢,我们是男子汉,男子汉呢,就要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好,绝对不可以生她的气或者对她不好!”
这话,不知他到底是说与小宝听的,还是说与孟长歌听的。
只听的那孩子糯糯的问:“那这位好凶好凶的姐姐是楚离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吗?”
“当然是啊!”斩钉截铁,不带有一丝顾虑。
“啊?那楚离哥哥好可怜啊……”
“……”什么意思?
与离澈止不住的笑意相比,孟长歌嗔着眸子的模样让那孩子生生退开了一米远。
“你笑什么!不许笑!”孟长歌怒视这边上笑的花枝乱颤的离澈,她在他眼中分明看到了幸灾乐祸。
她怒视的眸子慢慢变得十分生冷可怕,但微微鼓起的嘴巴还是暴露她并非真的在生气。
不过,离澈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理了理眸中的情绪,他继续转头对小宝道:“不可以这么说姐姐,姐姐会生气的,姐姐生气,哥哥也会不开心的,知道吗?”
小宝愣愣的点头。
他又道:“还有,懂得玩乐固然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事,但切不可荒废学业,你看啊,这里的哥哥弟弟们都在用功读书,而你却在玩风车,是不是很不应该啊?”
那语气半是责怪半是温柔,哄得小宝愣愣点头。
“楚离哥哥,其实这风车……”
糯糯的声音被打断,被儒雅的声线所掩盖。
“这风车是我买给他的,今日是他的生辰。”
孟长歌回头,一人手执书卷,着一身素白,正向此处走来,那张眉清目秀的脸颊上尽是书香气韵,沾染了一身的儒雅。
离澈起身,站至孟长歌身边。
那人慢慢走近,伴着令人舒心的墨香。
行至他二人身前,他略微一愣,随即拱手道:“二哥。”随后,又望向了孟长歌,“这位……额公子是……”
身着男装,但眉目却清丽,慕彧一时不敢确定这到底是男还是女,毕竟二哥身边奇怪之人不在少数,他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怪了。
“六弟,这是你二嫂。”
慕彧稍稍抬头,试探性地看了看孟长歌,他眸中干净如水,遮不住眸底的疑问。
随之而来的是离澈那琥珀色眸子的澄澈,他道:“长歌,这是我的六弟,慕彧。”
孟长歌福了福身,道:“长歌见过六殿下,殿下莫听太子殿下胡说,长歌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子罢了。”
离澈扁嘴:“长歌……”却又触及道孟长歌投来的阴沉目光,乖巧的闭上了嘴。
一切都尽入慕彧眼底,他儒雅一笑。
孟长歌的目光停留在他干净的眸子上,他的眸子就如同清水般毫无半分杂念与浑浊,仿佛这世间之物入他眼便都可以得到净化。这与离澈眸子的澄澈截然不同,虽也无半点矫揉造作,但似乎忘不到底,入目,只是澄澈,全然看不见眼底的任何情绪。
简而言之,一个是天生的,一个是装的。
而那位装的此时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孟长歌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那人正在堂中等候,二哥要不要去见见?”
离澈闻言,顿了顿,立马换上了副正经神色,一本正经道:“好,我此次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见他。”
“我带路吧,长歌姑娘也一起来吧。”
孟长歌点头,跟在离澈身后走着。
堂中,亦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桌边,孟长歌一度怀疑这离澈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怎么尽是白颜色。
不过他手中所拿的并非是书籍,而是酒,孟长歌闻出,那是杜康。用杜康来做寻常消遣,不是个穷人。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离澈走近了些,指尖轻轻扫过桌面,随后沉沉一按,走到了他面前。
“不知公子这忧,是解还是结?”
那人抬头望了他一眼,满是血痕的眼眶深深陷在眼窝里,里头尽是一片空洞。
孟长歌一惊。
慕彧似是感觉到,偏过头寻着她的视线而来,儒雅的眉头一皱,似是在确定她有没有被吓到。
孟长歌见状,摇了摇头。他随即回以温文一笑,转过了头。
“呵,这不是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么?”他突然站起身来,也不知为何会十分精准地揪住了离澈的衣领,空洞的眼眶肆意宣扬着愤怒,雪白的衣领上被他抓花,声音像是从齿间撕咬着出来。
“你为何不让我死!”
离澈却满不在乎,反而淡淡一笑:“因为我知道,你不甘心。”
沾着酒与污泥的手慢慢放开离澈的衣领,他开始苦笑。
“呵呵……我堂堂陆玥陆大少爷,竟会沦落至此,想当年小爷我挥金如土,遍及花街柳巷,那些个歌女没有一个是不认识我的,这世家公子没有一个我没结交到的,太子殿下,你化名楚离的时候,也没少跟我一起逛过窑※子吧,那个叫摇影的,身子很美妙吧!”
慕彧低头咳嗽。
离澈一脸委屈的转头看向孟长歌,摇头道:“长歌,我没有。”
孟长歌冷眼,离澈满眼真挚,目光中没有一丝掺假。
陆玥空洞的眼眶朝着孟长歌这处寻来,“什么?长歌?又是哪位小姐?若不是小爷我没了眼睛,必要赏一赏这妖艳多姿的绝世玉体!”
刚说完,离澈便一觉踹了过去,将那人踹翻在地。“大胆,本太子的太子妃也是你敢觊觎的?”
“本太子的人格也是你敢污蔑的?什么花街柳巷,什么窑※子,什么摇影,本太子是什么身份,会去那种地方吗!休要在太子妃面前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离澈,你敢踹我,你别想让我给我提供证据,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说的!你休想!”
离澈白了他一眼,一脚踩在他肚子上,扬着头。
“本太子有办法把你从大理寺救出来,就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你不说没有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方法让你说!”
“六弟,给我把他吊起来!”
随后将脚从他身上拿开,皱着眉拍了拍衣摆上的脏污,却发现怎么拍都拍不掉,不由地扁起了嘴,又往那人身上补了几脚,差点踢中正在捆绑陆玥的慕彧。
随后又一改表情向着孟长歌处喜滋滋地跑来,不由分说地拽住孟长歌的衣袖,左右摇晃。
“长歌,别听他瞎说,他喝酒喝多了,说胡话呢,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了。”
“我没有喝醉,许你逛窑※子还不许我说嘛!”地上的人翻滚了两下。
“给我把他的嘴封起来!”
慕彧又颇为吃力地拽了团布塞进了他嘴里。
这头的离澈仍旧舔着脸摇晃孟长歌的袖子。
“把手拿开。”孟长歌出声,将离澈笼在她阴暗的神色中。
她看了这么久闹剧,看的脑袋都疼了,现在这货居然还在她面前装无辜,真想暴打他一顿。
离澈悻悻地松开手。
“陆家嫡子陆玥?”孟长歌问到,“可是那个官拜五品的通政司参议陆思海之子?”
“正是。”离澈答道。
“他为何会在这?”
“长歌一定知道大理寺查到了陆家吧,长歌也必然知道这陆家不过是替罪羊吧,长歌又可否知道这陆家与徐家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