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孟长歌便起来梳洗,睡了一晚上,现下眼睛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不能久看。
昨晚书房走水,直到今早府中还未曾平息,仍有许多下人在议论,君陌已去上朝,孟长歌决定在君陌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小姐,你真的要走么?”陆瑶在另一头收拾着孟长歌的行李,语气中颇为舍不得。
“是啊,之前我住在这里是因为眼睛不便,如今我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毕竟,我在这住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落人口舌。”况且,若是君陌反应过来她昨日只是装醉,那么必然会将走水的事怀疑到她头上,即便没有证据,但是王爷要想弄死一个庶女还是很简单的,更何况,她在整日住在这里。
所以她必须走。
“也是,那小姐,你为何不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走?”
“我不想再麻烦殿下了,我自己也能走。”
陆瑶垂着眸子,将整理好的行李递给孟长歌。
孟长歌接过行李,急匆匆出了房间,往大门口走去,陆瑶跟在身后。
这一路上都未见奂庄,孟长歌稍稍舒了口气,这奂庄虽是下属,但自小便跟在君陌身边,耳濡目染跟着君陌学了不少东西,他在君陌身边就犹如军师般的存在。
“好了,陆瑶你不用再送了,快回去吧,我这便走了。”孟长歌回头,看着那个依旧低垂着头的小丫头,微微一笑。
陆瑶听到小姐说话,抬了头,两个眼眶早已通红,她福了福身,道:“陆瑶恭送小姐,小姐一路小心啊!”
“嗯。”孟长歌应声,刚要踏出门槛,就见着远远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
孟长歌心中一惊,是君陌,他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朝了!
马车向着孟长歌这处靠近,直到驶到府门口,才停了下来,君陌从马车中踱下,他还穿着一身朝服,儒雅的身姿在这硬朗的朝服包裹下,挺拔秀丽。
他含了笑,走向立在门口不动弹的孟长歌。
孟长歌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他似是发现了,笑道:“长歌怎么了?为何看到本王要往后退,可是本王吓着你了?可本王记得昨日你还硬要与本王比酒量呢。”
孟长歌不语,只是笑着。
君陌瞥见她手中的行李,眸子暗了暗,问道:“长歌这是,要走?”
“是啊,今早起来,长歌的眼睛便恢复了,多日来,多般叨扰殿下,如今我伤已好,便不能再麻烦殿下了。”
“你并未麻烦我。”君陌突然开头,却又发觉孟长歌眸子里的惊讶,便改口道:“本王是说,你的伤本就是为救我而受,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
孟长歌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她今日是一定要走的。
“长歌救殿下也实属偶然,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长歌已多日不回家,这于长歌亦或者殿下的名声都没有好处。”
君陌没有开口,他知晓她的意思,她不等他下朝时再与他告别,便是不想他把她留下。但为何他心中却很想把她留下呢,哪怕是她时而阴沉的目光,哪怕是她有故意接近他的嫌疑,又哪怕昨日那场火来的蹊跷……
半响,他道:“既然长歌执意要走,那本王送你回去吧。”不等孟长歌答应,君陌便吩咐道:“陆瑶,还不快帮小姐把行李拿上马车。”
陆瑶上前来拿行李,孟长歌知晓也不好拒绝,便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本王看长歌与陆瑶颇为投缘,而且你身边也只有一个丫头伺候,陆瑶便也跟着你一同回去吧。”
孟长歌惊喜:“当真?”
君陌看着面前刚刚还阴郁着眸子的孟长歌现下眼中尽是喜悦,不由地笑道:“自然当真。”
言罢,他看到孟长歌有些调皮的与陆瑶挤了挤眼,欢脱的上了马车。
他笑着摇了摇头,这么一点小事都可以让她这么开心,她还真是容易满足。
上京的喧嚣从朝阳刚出升时便已开始,君陌一手撑在案上,低着头浅眠。孟长歌一向没有打搅别人的习惯,却也着实闲不住,便自顾自地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面张望着。
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君陌半眯了眼,看着把头伸在窗外的孟长歌,他相当好奇。“有时候本王觉得你并不是你。”
听到声音,孟长歌惊了一下,从窗外把头缩了回来,刚转头,就对上君陌那双温润而又泛着慵懒的眸子。
孟长歌眨了眨眼,问道:“殿下为何这么说?”
君陌索性将头撑的高一些,说道:“时而温婉如水,时而活泼似……兔子。”
有吗?孟长歌想了想,温婉如水,那是为了假扮孟长歌,活泼似……兔子,那是因为装累了,就露出她原本的性子了。
“嗯……”还未等孟长歌想出如何回答他的提问时,君陌却好似完全不在乎这个问题一般,他扫了眸子里的慵懒,而是用着一种更为柔的目光看着孟长歌。
“那日围猎,你为何要冲上来救我?”
孟长歌愣住。
却听得君陌继续道:“不要跟我说是因为碰巧救下。”
“其实却是有一半是因为碰巧,长歌碰巧看到了那群刺客埋伏在树顶上。”
“那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孟长歌垂了眸子,君陌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羞怯。
“还有一半是因为,长歌不想看到殿下受伤。”
言罢,她攥着袖子。
那头,君陌没有声音,半响,却又继续撑着头闭上了眼。
孟长歌扫了眸中佯装慌张不安的神情,那双眸子又如同一坛湖水一般沉寂。
突然,她听到外面嘶吼的马鸣声,然后,马车车身一个倾斜,将她的人像另一边倒去,她重心不稳,一下伏在了案上。刚定神,便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那双眸子离得很近,近到两人的面部相贴,鼻尖相对,两唇之间只需一个稍稍向前便能够触及。
感受到君陌瞳孔的猛然收缩,孟长歌倏地将身子立了起来。
那头的君陌也同时坐起身来,两人都做得直直的,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却各生了心思。
刚刚那一瞬,让孟长歌想起了她掉落湖中的那一瞬,也是这样一双眸子,温润地将她推入了湖中,温润到一点都没有杀人凶手的愧疚与不安。
前头传来车夫的声音,“王爷,刚刚有人骑马碰了我们的车,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君陌淡淡回答。
孟长歌别了头,掀开帘子,看到那一匹扬长而去的马儿,那骑马之人,竟是离澈身边的小厮,缪池。
这么急,他到哪儿去?
又思及围猎当日他将离澈一场拍晕,也不知他的伤好了没,他曾许诺下一次见面会把白雪借给她,也不知会不会因为她出手打了他而生气,便不借白雪了。
孟长歌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到了孟府,许是门口看守远远地就瞧见四王的马车前来,便去通报了孟相,现下孟府门前,华丽丽的站了一排人。
君陌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又转身,伸出手向着正准备下车的孟长歌。
看到君陌递来的手,孟长歌其实并不想搭上去,但又碍于孟相一家子都在,也不好薄了君陌的面子,只好礼貌性的在君陌手心里轻轻点了一下,便下了车。
而这一切都被孟长璃看在了眼里,自母亲失势后,她越发地恨孟长歌了。以前还能在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现如今,就连外表功夫都装不出了。
孟长歌远远地便瞥见孟长璃那双带着怒气的眸子,满不在乎地扬了扬眉。
孟相见到是四王送孟长歌回来,现下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他连忙上前来迎,“老臣参见四王殿下。”
“父亲。”孟长歌唤道。
孟相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中拍了拍,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随后他又转向君陌,“老臣多谢四王殿下这几日对小女的照拂。”
君陌温润地笑了笑,“长歌相救于本王,本王理应对她照拂。现下,她的伤势刚好,便已迫不及待要回府了,想来还是我四王府中招待不周了。”
“殿下说笑了,小女定是怕麻烦殿下才急着要赶回来的,小女平日里甚是懂事。”
“既然孟相都如此说,那本王便放心了,长歌已经送到,本王也该回府了。”
“老臣恭送四王殿下!”
孟相一家齐齐拜送君陌,直看着君陌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孟相这才动身回府。路上,破天荒地与孟长歌聊了几句家常,便回了中院。
还未走到西院,璎珞就远远地迎了上来,一见到孟长歌,便一个虎扑抱在了孟长歌身上,“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你可吓死璎珞了!”
说罢,瞥见身后拿着行李的路遥,“这是谁?小姐,你竟带了个丫头回来?你是真的不要璎珞了么!”
孟长歌剥开趴在她身上的璎珞,点了下她红红的鼻尖,安慰道:“怎么会不要璎珞呢,我也很想璎珞呢,所以,我便带了个丫头回来给璎珞作伴,她叫陆瑶,以后你就多了一个说话的人了,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璎珞好奇地围着她转了一圈,陆瑶低着头不言语,孟长歌笑看着,这两个丫头果然是一个动一个静,一个活泼一个规矩,甚好甚好。
此般,她便可以在房中安度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