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歌慢慢咬上了唇,呼吸开始急促,君陌的衣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手臂,凉凉的触感让她慌张不安。
“你怎么了?”君陌出声,从孟长歌身后端出一只小碗。
在孟长歌惊讶又空洞的目光中,一只勺子递到了孟长歌嘴边,孟长歌闻出这是她早上喝的药味。
“这药要空腹时喝,本王已经命人在这温了许久了。”说罢,他将勺子靠近孟长歌唇边,示意她张开嘴巴。
“我自己来就好了……”孟长歌略微尴尬的拒绝。
但君陌却并没有将勺子撤走的意思,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现在的他是喜还是怒,不过不管他现下心情如何,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惹恼他。
思及此处,孟长歌张了嘴,君陌将勺子完美无误地送进她口中,她喝下了药。
直到将这一碗药全部都喝完,君陌才放下勺子。
他将药碗放置在一旁,打量了孟长歌一番,随后用手有意无意地在孟长歌眼前晃了晃。
突然开口道:“长歌似乎对府中布置颇为熟悉,竟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到厨房中。”
“之前陆瑶领着我到过厨房,我便记下了步数与方向。”
“原来如此。”君陌笑了笑,孟长歌感受到他在房中踱步。
“这时辰也不早了,长歌就先回房休息了,殿下也早些休息。”
“好,不过长歌先别着急休息,我差奂庄去外面买了些糕点,过会会送去长歌房间。”
“多谢殿下。”孟长歌迈开脚步想走,却听的他的脚步声挡在了她前头。
“长歌眼睛不好,本王送你回去。”说罢,他拉起她的衣袖,稍稍用力,在前面带动着。
孟长歌只好跟着他走。
一路上走的极慢,但也终究是平安到了房间。
“殿下慢走。”孟长歌停在房门口,转身向君陌行礼。这意思再明了不过了,她在赶人。
自然君陌也清楚,笑了笑,便随了她的心愿,应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在听得脚步声消失了以后,孟长歌舒了口气,转身打开房门进了房间。
真的如君陌所说,半个时辰后,奂庄便送来了糕点,孟长歌就着热茶吃了些许,便匆匆就寝了。
一连三天,孟长歌都生活在黑暗中,依旧是早间陆瑶会来伺候她吃药,下午她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晚间,君陌便会来看她一眼,询问她的伤势与病情。
直到了第四天,孟长歌的眼前才重新出现光亮,虽不是太过清楚,但看人还是没有压力的,再加之肩膀上的伤基本也好了,孟长歌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不过她却未把这个消息告诉陆瑶。
就如同往常一样,陆瑶扶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不过这次她却走的远了些。一别多年,这四王府中的景致她想好好观赏一下。
正当她赏着这池中的鲤鱼时,她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侧门偃入,这大白日穿着黑色斗篷显眼,偏偏又是从侧门偷偷进入,孟长歌偷偷瞧了瞧,这身型,像极了爹爹。
夜大司马,夜韶光。
但他怎么会来四王府邸?他与四王不是没有交集么,当初她想要嫁予四王,爹爹还极力反对。
怎么会……
“陆瑶,你去拿些鱼食来,我想喂喂鱼。”
“好的小姐,那您可千万当心别摔到水里!”
“知道,我会注意的,你快去吧。”
那个小小的黄衣身影消失在路尽头,孟长歌随即起身,朝着刚刚那人的方向跟了过去。
不出意外的跟到了君陌的书房。
这大白天蹲在墙角太过显眼,索性孟长歌足间一点,稍稍用力,就飞上了屋顶。
虽然这具身子的力量小了些,但仿佛轻功变得更加轻盈了。
她蹲下身,轻轻地扒开屋顶上的瓦片,这眼下阳光正好,孟长歌不敢扒开太多,免得里头太过光亮,让人发现,孟长歌只能扒开一个小缝,然后将眼睛贴在缝上,努力地往里面看着。
屋中的那人摘下了斗篷,露出了那张霸道粗狂的脸,那正是夜韶光没错。
而此时的君陌正坐在案前,看着什么东西。
“这便是你收集的太子贪污的罪状?”君陌问道。
“不错,这些足够让陛下坚定废太子的念头。”
“你既掌握这些罪状,为何还要交到本王这里?”
“老臣人微言轻,若是贸然将此罪状呈给陛下,恐不足以说服陛下,但若能得殿下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
“呵。”君陌轻笑一声,“本王倒是觉得,是夜大司马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所以让给本王做了。”
夜韶光愣住,一时想不出应对之语。
“想要本王相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王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殿下请讲。”
“本王想娶夜大小姐做四王妃。”
夜韶光霎时惊愕,连同着屋顶上偷看的孟长歌也惊呆住了。
即便是阻止夜幽姬救君陌,却还是改变不了君陌想娶夜幽姬的心。
原来这一切无关那日的剑下相救,而是君陌一早就谋划好的计策。
“这……恐怕不行,小女从小便不学无术,配不上四王妃这个名号,还是请王爷另说要求。”
“哦?夜大司马竟不愿意把爱女嫁给本王吗,不过没关系,本王会让夜大小姐心甘情愿做这个四王妃的,这个要求本王就当是夜大司马答应了,本王也会履行我的诺言,将此罪证交与父皇。”
“殿下,这……”
“奂庄,送客!”
门被打开,奂庄一脸冷峻站在门口,夜韶光叹了一口气,终是出了门。
孟长歌将瓦片重新盖回原处,跳下了屋顶,向着池塘边走去。
此时的陆瑶正在焦急的寻找她,见她从小路中走出,急急忙忙迎了上来。
“小姐,你去哪儿,可急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
“我就是闻见那儿有秋菊花香,便过去看了看,呐,给你。”
陆瑶看着孟长歌指尖递来的白色秋菊,盈盈一笑,道:“小姐,你怎么采了朵白色的秋菊,不过与你这一身白衣倒是很配!”
说罢想也不想,便戴到了孟长歌鬓间。却在下一瞬反应过来,惊呼道:“呀,奴婢该死,怎么能给小姐戴白花,这,这太不吉利了!”
孟长歌躲开陆瑶伸过来拿花的手,道:“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个。”
若要是不吉利才好呢,克死孟相一家,她的大仇也算是报了一半了。
“不在乎什么?”温润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君陌从书房出来,走了没几步,他便看到池塘边一个清丽秀美的白色身影迎着阳光微笑,那笑容明朗无暇,仿佛能将冰雪融化,又能将阴霾驱散。
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庶女为何能笑的如此真实坦然,他很好奇,她到底在开心着什么。
同时他又有些羡慕,为何他与她同是庶子,她可以笑的如此肆无忌惮,而他却要活在重重阴霾之下,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他讨厌那些嫡子们,为什么他们生来就有至高的宠爱与荣耀,而他却只能躲在黑暗之中,要付出比他们多出几百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他不相信,也不认命,他要证明这个世间没有嫡庶,只有强弱。
他本以为孟长歌作那《忘忧曲》,是不甘自己的才气被淹没,但当他在围猎场上看到孟长歌,听到她与他说的那席话时,他似乎觉得孟长歌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她似乎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思想与活法。
哪怕他不愿承认他心中那小小的羡慕,但他还是逃不过自己的心中的悸动,他在原地看了她许久,又静悄悄地走到了她身边。
陆瑶也未曾察觉,听到声音时,发觉王爷已走到了身边。吓得立马跪下行礼。
其实孟长歌早便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不知他看着她所谓何意,所以未曾出声。而此刻他已先出了声,孟长歌便佯装吓到,随即脚下一扭,就向着池塘里摔去。
君陌惊起。
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倾倒的身子用力向另一边拉去,那拉扯的力量太大,孟长歌感受到另一只手附上了她的腰,带着她的身体向着拉扯的方向旋转了几圈。
素色衣摆飘动,一股子淡淡的沉香扑鼻而来。
君陌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蹙下的眉头,与乱了节奏的呼吸,还有胸口那突然一下强有力的跳动。
在陆瑶的惊呆中,孟长歌站定,那只在她腰间的手立刻离开。
君陌往后站了站,脸上的表情尴尬,有些不好意思道:“冒犯了,长歌不要介意。”
“我没有介意,相反还要感谢殿下相救。”铺捉到他眼神中的慌张,孟长歌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一步。
君陌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孟长歌扬眉,哟,这是害羞了么?
刚刚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娶夜幽姬么,怎么这会对孟长歌就这么害羞。
看来她是要学学这太子离澈的厚脸皮才能让他绝了娶夜幽姬的念头,她还就不信,用着这具他前世心爱之人的身子,再加上美人计,还收不了他,想娶夜幽姬,想做皇帝,再等个几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