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斌嘴里的咖啡差一点要喷出来,手抖了一下,特别僵硬的笑,“唐小姐,你……你是陆家的人?”
唐衣点头,然后又摇头,“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气氛一时沉默,许久邢斌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拿餐巾纸擦擦嘴唇,说:“那你刚才讲的故事里被杀的那个人是谁?”
“是我的母亲。”她苦苦的说。
邢斌暗沉的眼神盯着唐衣,靠在卡座沙发背上,手捋着下巴若有所思,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放桌子上,站起来对唐衣鞠个躬,“很抱歉唐小姐,您这案子我接不了,您另寻他人吧,告辞。”他说完没有一丝犹豫,转身走人。
唐衣茫然的看着桌上的一百块钱,完全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急忙追出去,“邢律师,邢律师等等!”
邢斌一只脚已经迈上了车,唐衣抓住他的袖子,呼哧呼哧喘气,抬头看到邢斌眼神不对,赶紧松开,“对不起,邢律师,麻烦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接?还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吗?”
一身西装的男人把包夹在胳膊下面,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解释道:“唐小姐,我是真的不想接,不仅是我,我想整个阳城都没有人敢接你这个案子,你是陆家的儿媳妇,要告的也是陆家人,陆家在阳城是什么地位你应该很清楚,没人敢得罪,而且不瞒你说,陆董事长曾经对我有恩,当年若不是他的提拔和指导,我根本就没有今天,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我劝你也不要再找别人了,既使真的有人接了,你也不会成功的。”
唐衣看着邢斌的车尾灯消失在马路尽头,他把她刚才写写画画的那张纸给了她,别的她也看不懂,只看着最下面一个很大的红叉,心中万分失落。
难道真的不告了吗?
她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回家,陆啸宇和丁昱彤都没在,萧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拿橙子给她吃,“阿姨你吃。”
她无力的摇摇头,“我不吃,你吃吧。”
萧萧一脸失落的表情,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她,“阿姨,你和小阿姨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们最近都不跟我说话,你也不抱我了。”
他耷拉着个小脑袋瓜,肥肥的裤腿蹭到地上。
唐衣蹲下去把裤脚给他挽起来,捏捏他的小脸蛋,努嘴笑着,“阿姨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最近阿姨有点事,心里很乱,把你忽视了,对不起啊,你午饭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萧萧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大声说:“我想吃蛋包饭!”
唐衣拍拍他,“行,等着,我这就做!”
萧萧笑得合不拢嘴,吧唧在唐衣脸上亲一口,“谢谢妈妈!”他高高兴兴的重新跑回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剩下唐衣站在原地一脸呆滞的表情,天晓得刚刚那声妈妈她要消化多久。
眼眶突然变得湿热,她使劲儿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围上围裙去做饭。
蛋包饭做好后,唐衣把唐晚叫下来一块吃,唐晚还是老样子,整天愁眉苦脸的,闷在屋里不出来,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看着像个假小子。
萧萧乐呵呵的把凳子给她拉开,“小阿姨,你快坐下。”
唐晚也没应声,坐到椅子上。
吃到一半,唐衣问萧萧,“你那天吃巧克力过敏好了没?”
萧萧把小胳膊伸出来给他看,“早好了,妈妈不用担心。”
那声妈妈把唐晚惊了一跳,她慢慢的看向唐衣,“姐,他怎么叫你妈妈?”
唐衣笑而不语,给她碗里夹了点菜,说:“孩子嘛,愿意叫就叫吧,萧萧,你叫我妈妈,你不怕你妈妈知道?”
说到这儿萧萧又嘟起嘴,筷子把鸡蛋戳得很烂,委屈的说:“我妈妈都不好好照顾我,我想吃什么,要什么玩具她都不给我买,就知道和贺叔叔在一起。”
“贺叔叔?什么贺叔叔?”唐衣问他。
萧萧一下子捂住嘴,惊恐万分,没一会儿又放下来,跟个小大人似的,小心翼翼的说:“嘘,我妈妈不让我说出去,她每个星期都会去贺叔叔那儿几次,每次都会把我赶出来,然后他们两个说悄悄话,可讨厌了。”
经萧萧这样一说,唐衣不知怎么得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天晚上特别像丁昱彤的那个身影,上了别人的车,难道车里的人就是萧萧说的贺叔叔?
她接着问萧萧,“你妈妈都什么时候去找贺叔叔?在哪啊?”
萧萧嘴里还有米饭,鼓囊着小嘴,不清不楚的说:“说不准什么时候,没有固定的时间,贺叔叔工作的地方叫恒云公司,他的家在哪里我不知道。”
“恒云公司?”唐衣非常吃惊,世界这么小?
萧萧点了点头,碗已经见底,他从椅子上蹦下来,“我吃完了。”然后又跑去看动画片。
唐晚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点就不再吃,“姐我上楼了。”
唐衣一开始没在意,唐晚的脚刚迈上第一个楼梯,她开口叫住她,“小晚,你快开学了,有空我跟你去商场逛逛买些东西吧。”
唐晚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上楼,回屋拿出录取通知书看了半晌,钻进被子里哭了好久。
唐衣收拾完碗筷之后,回卧室整理一下画稿,丁昱彤的屋就在对面,门没关,她扭头就把卧室里看得清清楚楚,出于好奇心她进去打量,墙上贴了几张赛车模型,还有她自己的海报,桌子上全是一些大牌化妆品,还有些儿童用品。
萧萧的话就回响在她耳边,一时觉得好乱,头都要爆炸了似的,不再去想那些让她糟心的事,她把头发束起来,然后到儿童商店买了个学步车,拿着去樊喆家。
樊喆亲自来开门,气色已经好多了,也长了些肉,唐衣瞅着她,说:“就你自己?”
“嗯,吕兴寒吃了饭就去车厂了。”她把沙发上的东西往旁边一推,留出些坐的地方。
唐衣把东西放下,“我买了个学步车,男孩子嘛,就买了个蓝色的。”
“他还小呢哪用得着这个。”樊喆推辞道。
“不早晚得用吗,小孩子长得特别快,对了,他身体怎么样?怎么没请个保姆,你照顾的过来吗?”
她的嘴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问个没完,樊喆笑了笑,把她带到卧室去看孩子,睡得正香呢。
樊喆在孩子脑门上亲一口,对唐衣说:“带他去检查过了,医生说心脏虽不好,但是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都是早产闹得,多注意着点是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的,不用担心,至于保姆就不用请了,白花钱,做饭换尿布冲奶粉,还有打扫屋子都是吕兴寒在做,就这样吧。”她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唇角微微上扬,母爱溢于言表。
唐衣看她这个样子,不禁问道:“那你就打算以后都这样了?”
樊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吕兴寒说他会和陈佳离婚的,我只能等了。”
清苦的眼神慢慢露出来,唐衣拍拍她的背安慰她,“等?要等多久?很多女人都是把青春浪费在了这个等字上,吉吉,你真的爱上他了是吗?”
樊喆这次终于承认了,一滴眼泪打在洁白的床单上,哽咽地说:“我一直以为像他这种人心是不会定的,可是我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尽心竭力的照顾我和孩子,光是对我也就算了,他对孩子那么无微不至,每天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抱在怀里,什么活都不让我做,而且昨天陈佳来闹,他直接就说要离婚,把我娶回家,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但我相信他一定是真心爱我的,他知道我以前的事,他不介意我当过小三。”
她捂着鼻子抽泣,也许是想起以前的事,也许是感慨于现在的生活,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前半生孤苦无依,希望后半生可以有所依靠。
唐衣拿纸巾递给她,“别哭了,总哭对眼睛不好,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身边有个可以照顾你的人,哪像我,生活不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就是一地破烂烂的鸡毛。”
“你和陆啸宇又怎么了?”樊喆问。
唐衣犹豫了片刻,把事情告诉了她。
樊喆眼睛瞪得老大,下巴惊得要掉到地上,“你是在给我编故事吧?”
“我哪有心情拿这种事编故事?吉吉,我真的觉得我的生活比小说里写的还要狗血,老天爷可真垂怜我。”她自嘲的笑起来。
孩子突然醒了,哇哇的哭,樊喆把他抱起来喂奶,现在她已经有点奶水了。
孩子吃着奶,樊喆抬头对唐衣说:“衣衣,那个律师说的很对,你还是别告了,白费力气。”
“那难道就要让我妈死得这么冤吗?让徐秋兰逍遥法外?”她非常激动,声音太大把孩子吓到了,又赶紧降下来。
樊喆一边拍孩子一边说:“要是徐秋兰真像陆耀成说的那样心里愧疚,有悔悟之心,根本就不用你告,她如果能为自己的儿子着想,还有良心的话就应该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