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兴寒双眼弥漫着血丝,拿着资料的手开始哆嗦,揪起医生的领子吼:“什么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两个都要,都要!如果我女人和孩子有什么不测,我把医院掀了你信不信!”
他像个霸道的地痞流。氓,把周围的护士吓得都不敢上前阻止,干医生这行总免不了遇上患者家属闹,早已经见怪不怪,被他揪着的是个女医生,四十不到的样子,声音很粗哑,“先生,您先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您不要大吼大叫,我们也想都保,但是现在情况很不乐观,孕妇出血太多,难保两全,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必须先征求您的意见!”
陆啸宇迈开沉重的步履走到吕兴寒身旁拉开他,低声劝道:“老驴,我知道你着急,你越这样吼,樊喆在里面听见了对她更加不利,你赶紧下个决定,再拖下去两个都保不住!”
最后一句话终于使吕兴寒脑回路运转回来,凑回医生跟前,说:“保大人。”之后在纸上签了名字。
半昏半醒的樊喆听到了这三个字,心里说不上多么高兴,但起码比听到保孩子要舒心得多。
三个人并排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候,医生进进出出好几次,手里拿着好多血袋,莫名就把等候着的人的心吊得死死的。
陆啸宇去外面抽烟,唐衣抻着脑袋看吕兴寒,他嘴角有瘀青,皱眉问:“你俩打架了?为什么?”
吕兴寒揉太阳穴的动作停住,手放下来扭脸对着唐衣,唐衣这才看清楚他的颧骨出也有隐隐的伤,平时捋顺的头发现在乱糟糟的没有打理,竟显得他有些委屈可怜。
他苦苦的扯开嘴角,啪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怪我,我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嫂子,阿喆她不爱我,她每天晚上做梦叫的都不是我的名字,今早起我不小心打碎了她一个镯子,她就跟我急眼了,她说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送的,我受不了她这样,这阵子我天天陪着她,恨不得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可是我始终住不进她的心,她为了一个镯子跟我大喊大叫,我怎么甘心她当着我的面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送她的东西哭得那么伤心,她都从来没有为我这样过。”
他说着说着就双手捂在脸上,好一阵子才放下来,眼眶红红的,“后来我一着急吼了她一句,她叫我滚,往外推我,我们俩就推搡起来了,推搡着就打起来了,现在想想我真是混蛋,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不喜欢我,这么久都忍过来了,特么的今天早上就没忍住!”他咣咣用力砸自己的太阳穴,青筋暴起,砸着砸着就哭了。
唐衣鲜少见男人哭,尤其像吕兴寒这种花花公子,眼泪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她心疼樊喆,很想给吕兴寒一巴掌,手都抬起来了又放下,无力地说:“算了,我打你一巴掌又能怎么样呢,能抵得了吉吉现在受的罪吗?她平安出来最好,如果她有事,那你后半辈子就活在忏悔中吧。”
陆啸宇抽完烟回来后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里终于传出婴儿的哭声,但是很微弱。
吕兴寒激动的要跳起来,跑到门前慌张地看,对着门里面喊:“生了,生了,阿喆怎么样,她好不好?”
樊喆很快被推出来,脸苍白的吓人,唐衣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她像极了那个索命的小鬼白无常,还有就是,这段时间没见,她更瘦了,纤细的手腕握上去大拇指和小拇指连上都有富余。
真的难以想象她是如何用这幅孱瘦的身体去生一个孩子。
她生了个男孩,早产一个多月,小的可怕,只有三斤,一出来就入了溫箱,樊喆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下午,晚上才出来进了VIP病房。
唐衣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她担心唐晚,没来得及等樊喆醒就赶回家。
出医院大门口时她走得急,迎面撞上个人,抬头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哎,你不是尚先生的司机吗?”
易磊是来给孩子看病的,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唐衣,看到她的脸,他就立马想起了那晚的事,以及尚云的警告。
她女儿拉他手,奶声奶气的问,“爸爸,这是谁啊?”
唐衣见小姑娘长得漂亮,很是喜欢,弯腰对她笑,易磊开口,“悠悠,这是唐阿姨,不好意思唐小姐,是我撞着您了,那个我还有事,先进去了。”赶紧拉着悠悠进了医院。
唐衣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自言自语,“怎么了,还没说话就走了,见我跟见到鬼一样。”
樊喆的孩子在溫箱里待了小半个月才出来,虚弱的很,出来之后也得用人体暖着,樊喆身子寒,又瘦弱,体温达不到要求,奶水也不是很多,孩子便每天让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医生暖两个小时。
唐衣隔三差五会去医院看看樊喆,她和唐晚差不多,说话极少,很多时间唐衣就是陪她一块待着,哄哄孩子,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樊喆身子比之前胖了些,奶水也比一开始要多多了。
……
这天晚上她从医院回到家,萧萧在看电视,看到她回来,张着胳膊跑过去要让她抱,刚跑到唐衣跟前,丁昱彤裹着浴巾从楼上走下来,到她跟前白了她一眼,去阳台晾自己的衣服。
唐衣才不关心她是何时回来的,换了鞋上楼去看小晚,刚上到楼梯拐角,向下一瞄,气炸了,丁昱彤居然把她昨天给小晚洗的衣服扔到了地上。
她脚下生风快速下楼,捡起唐晚的衣服,重新晾上,咚一声把晾衣杆戳地上,瞪着丁昱彤说:“丁昱彤,你总整这些一根葱两瓣蒜的小把戏有意思吗?”
丁昱彤的反应让她很诧异,她居然没还嘴,只是一个劲儿冷笑,在唐衣要转身走的时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满脸嫌恶的说:“谁叫你妹妹那么不干净,衣服上都是一股子那种味,我嫌恶心,看不顺眼,那我就扔,你能怎么办?唐衣,有时间在这儿跟我瞪眼还不如上去看看你的好妹妹呢。”
这句话让唐衣心里一咯噔,她扔下晾衣杆飞奔上楼,推开唐晚卧室的门,看到的一幕让着实她打了个冷颤,唐晚拿着剪刀剪自己的头发,剪的还剩下像男生的一样短,那么乌黑的头发全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夺下她手里的剪刀,拥她入怀,心痛的无法呼吸,“别剪了,别剪了。”
手摸上去,她的头发就还只剩下几厘米,参差不齐的,唐衣把剪刀放得离远些,低头问唐晚,“为什么要剪?”
唐晚在她怀里沉默,涣散的眼神飘向窗外,突然哇哇的开始哭,哭声惨的让人不忍心去听。
唐衣只能紧紧抱着她,一直抱到她停止哭声为止,沉默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口说话,“姐姐,我不要留长发,剪掉,剪掉!”
她脑子里回闪着那两个恐怖的男人将她摁在地上,揪着头发迫使她抬头的样子,那一刻她恨死了自己这一头长发。
唐衣给她抹去眼泪,拿梳子把剩下的稀疏的头发梳理,苦涩的安慰她,“不留,不留。”
她拿笤帚把地上的头发全扫出去,丁昱彤倚在门框上一脸嘲讽,“哎,你妹妹不会是被人强。坚了吧?”
唐衣正弯着身子往袋子里倒,听到她这句话,极慢极慢的直起来,冷冷的说:“闭上你的臭嘴!”
“看来我是说中了,怎么,削发为尼?唐衣,知道这叫什么吗?报应!”她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扭动着身子回屋。
晚上躺床上,陆啸宇翻个身搂住她,抬身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小晚的事就像一块儿大石头一样,一天不水落石出我就心里不安,还有吉吉,她没名没份带着孩子要怎么办,还有咱们俩,丁昱彤和你儿子横在中间,好不容易之前一段时间她不在,我落得清净,今天一回来她就……算了,不想说了。”
陆啸宇感觉到她话语间的无助,爬起来打开床头柜的灯,摸出根烟点上,吐出一口烟雾,唐衣回头看着他,说:“该抽烟的是我,给我一根。”
她趴在他胸脯上去拿他嘴里的烟,陆啸宇手指夹走,勾起她的下巴,“我讨厌女人抽烟。”
唐衣忽略他的话,拿过来嘬了一口,呛得剧烈咳嗽。
陆啸宇笑她,“不会抽你逞什么能。”
唐衣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半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男人魅惑人的侧颜,问:“陆啸宇,其实有时候我挺看不懂你的,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脑子乱成一锅粥,可是好像在你眼里连根毛线都不算,那么云淡风轻,但你又总是能在我最乱的时候给我做出一番番有理有据的分析,我真的想给你做个开颅手术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陆啸宇把烟抽的一点都不剩,摁进烟灰缸里,低声说:“想知道吗?看我眼睛里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