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娘儿俩有些紧张。
洛伊人抱着孩子，专心听着外头，俩人不敢出半点儿声音。
“咔哒”，房门开了，莫藏花走进来。
两人瞬间松了口气，脸上也带了笑容。
“怎么，离儿还没睡？”莫藏花看向他俩。
“爹爹，你要吓死我了。”莫离翻了翻白眼，小声抗议。
莫藏花揉了揉他的头，便开始洗漱。
洛伊人不解：“夫君，你不用去地里看着了？”
“嗯。”男人洗了脚，端着盆出去倒水，跟着就进了屋。
见他虽神色如常，眉宇间的愁绪却若隐若现，洛伊人凑过去，担忧地望着他。
“无事，都过去了，睡吧。”他显得有些疲惫，并不想多说什么，很快脱了衣服，熄了灯，钻进被窝里。
洛伊人不甘心，摸黑凑过来，闻着男人若隐若现的淡香，朝他怀里拱了拱。
莫藏花身子微微一僵，伸手搂过她，轻轻叹了一口：“没事，偷土的人捉住了。”
“若是捉住，你该高兴才对，为何叹气？”黑暗中的洛伊人虽看不到表情，语气却不容糊弄。
把脸往她那里凑了凑，莫藏花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瞒不过你。”
当下，将村人张三偷土被抓，又拒不认错的事情告诉了她。
“地里种的甘菊眼见就要发芽，被他这么一搞，死了不少。我将他带去村长那里评理，他却说我小气。”
洛伊人没说话，她明白过来，莫离之前和她说的那番话并非刻意夸大，而是这个村子对莫家人真的很不友善。
难怪他要将房子建在山坡上，远离他们，减少必要的接触，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端了。
心疼地将莫藏花搂紧，洛伊人用脑袋摩挲着他的下巴：“夫君，别想那么多，那种人讲不通道理的。我们还是少做接触吧。”
“我是不想你们受委屈。”他怜惜地在她身子上蹭了蹭，“以前一个人带着孩子，怕他受欺负，便处处忍让。如今你嫁进来，他们倒变本加厉了。”
“夫君，我想了一下，我们之所以被欺负，被人看不起，就是因为咱们没钱没地位呀！可是你有你的傲骨，我不想看你为我们忍气吞声的。”
她顿了顿，握紧莫藏花的手：“我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的人！我会和你一起努力，让日子变得更好，让离儿上学堂，将来考取功名，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莫藏花将她放在怀里呵护着：“好，为夫应你，你既做了我妻子，便让你每一天都能够扬眉吐气！”
夫妻俩相拥而眠，春日的夜晚总是短暂，再醒来已是天亮。
莫藏花去地里干活，洛伊人带着莫离，端着一盆衣服，去山脚下的小河里漂洗。
这会儿正是春耕，男人们都去地里劳作，妇女们三三两两，拿了衣服来河边，边聊天，边干活。
先来的妇人们远远的见洛伊人端着木盆从山上下来，莫离坐在一棵大树下，专心致志地读书。
“快看，是莫藏花新娶的小媳妇。”
“她朝这边来了……”
农妇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洛伊人的耳朵里。
知道村人对他们莫家有误会，她也不去同她们计较，只是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专心漂洗衣裳。
“我说莫家娘子，你嫁给莫藏花，你们俩……还好吧？”凑过来一个胆大的妇人，约么二十来岁，面皮因常年劳作有些黑黝黝的，嘴边一颗黑痣，一看就是好搬弄是非的。
洛伊人抬起头，淡淡回她：“嫂子真会说笑，夫君和我极是恩爱，怎会不好？”
那妇人白了她一眼：“嫂子说的，是那事儿……”
看她登时红了脸，便凑近了悄声道：“你看，我就说，你这反应一出来，嫂子就懂了。你和莫藏花，至今都没有同过房对不对？”
洛伊人被她问了个大红脸，怯生生点点头：“前日我身子不好，离儿又睡觉离不开人，所以……”
“李翠花，你别逗人家小姑娘了。”另一个岁数偏大的女人凑过来，“莫藏花那样子，怎么可能和女人同房！”
洛伊人闻言，也顾不得害羞，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她们：“几位嫂子，我家夫君好好的，怎的……怎的就不可能和女人同房了！”
李翠花和那妇人对视了一眼，噗嗤一笑，又赶紧凑过去对洛伊人耳语起来。
“妹子，你不知道，你那个夫君……他没那个功能啊！”
“啊？！”洛伊人傻了眼，这都什么和什么，莫藏花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会没那个功能呢？
“莫家是六年前才到咱们花田村定居的。那时候，莫藏花独自抱着一个小娃儿来，便是你的便宜儿子。”
李翠花朝四围看了看，见没什么人便继续道：“他打一来，那张脸不知迷倒了多少村里的小姑娘、俏媳妇，可是他愣是不看一眼。这还不算，便是有人说亲，也都被他拒绝了，后来也就没人再提这档子事。大家都说……”
“说什么？”洛伊人有些紧张，生怕她们口里说的和自己想的一样。
“都说莫藏花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给皇上戴了绿帽子，无奈之下做了阉人，带了自己的孽种跑来这穷乡僻壤避难。”
李翠花话一出口，洛伊人手里的衣服便一个不稳落进河里，竟顺水漂走了都来不及捡。
旁边那妇人唇角勾了勾，轻轻拍着洛伊人的肩膀：“妹子，你初来乍到的，啥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给人当了后娘、守了活寡。今后的日子呀，有你受的了！”说完，便扭着腰身走开了。
洛伊人愣在那，有些不相信她们的话。莫藏花疼她、宠她，被他抱着的时候，特别心安，怎么可能是那阉人呢？
奋力甩了甩头，却发现手里的衣服已经掉在河里，顺着水流早就不知道冲去了哪里。
恨恨地顿足，洛伊人暗恼自己没用，正想垫脚看看那衣服是否还有找回的可能，那边莫离的一声大吼，吓了她一跳。
不大点儿的小娃站在那，死死抓住另一个孩子的肩膀，两人扭打在一起。周围站了一群孩子，都是半大点儿的孩童，在旁边跳着脚儿的助威。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莫离双目含怒，咬着小牙朝对方吼，瘦小的他一点儿也不怕那比他大了一圈儿的孩子。
“再说一次也是那话！你就是有娘生没娘疼的野种！”对方用了几分力气，莫离被推得微微后退。
“你胡说！我有娘！我有娘！”莫离不服输地加了力，又将对方顶回来，“我娘亲可疼我了！”
洛伊人将围着咋呼的孩子扒拉开，担心地喊：“离儿！”
那孩子一看洛伊人过来，猛地推了莫离一把，小娃儿便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险些碰着。
“离儿，你要不要紧？”洛伊人跑过去，将孩子扶起来，小心地检查。
“没娘疼的小杂种！”那孩子跑远了些，朝他吐着口水。
“你少胡说八道！”莫离从洛伊人怀里挣扎着起来，“信不信我打你！”
那孩子背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洋洋得意：“我没胡说八道，村里人都知道，你爹爹是从宫里出来的，你娘是谁都不清楚，你就是小杂种！”
莫离气得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洛伊人也觉得，这孩子能说这番话，定然是大人教的。
她立刻站起身，指着那嚣张的小子：“我警告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些，别传这有的没的的东西，否则我就要找你家大人说理去了！”
那孩子不屑地朝洛伊人吐了个舌头：“吓唬谁？我爹娘才不怕你！你要敢去我家，就等着被我娘亲骂死吧，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大摇大摆地离开，如同一只骄傲的公鸡，其余的孩子也呼啦一声散去，另有几个调皮的，远远对他们起哄。
洛伊人紧紧拉住莫离的胳膊，感受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向不愿意和孩子计较的她也来了脾气。
看到有几个妇人悄悄招呼她们的娃，洛伊人头一次用大声呼喝。
她指着那些看热闹的妇人，动了真怒：“我家离儿纵然亲娘不在身边，到底有我和他爹疼爱，我们教会孩子礼义廉耻，以善待人。跟他比起来，你们这亲生的倒没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只将他们生下来，却没教过他们尊重！到底谁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不用说也明白！”
另有几个妇人听出洛伊人骂她们，有几个想要上去教训她，才要迈步却对上她冒火的眼神，双脚生生停在那，动不得半分。
洛伊人的目光从她们面前一一扫过，锐利得如同一把刀，让那些妇人只能默默地动了动嘴皮子，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末了，洛伊人轻轻挽起儿子的手：“离儿，跟娘回家。”
莫离抿唇用力点头，娘儿俩均是挺胸、抬头、下巴微微上扬，高贵得不容他人直视。
她牵着他的小手，轻轻地迈步离开，对于那些只会散布闲言碎语的村人，她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呸，什么东西！一个守活寡的，看你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妇女中，有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