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傲骨
狂少的笛子2018-04-15 02:133,308

  洛伊人朝来人看去,正是“香缘坊”的掌柜。

  他只略微看了一眼,便将情况了解个大概。

  “莫小哥,可是因为凑不齐免除徭役的银钱才被带走?”

  莫藏花点头:“正是。”

  掌柜的展颜一笑:“如此,在下来的便正是时候了!”

  他伸手入怀,摸了锭碎银子出来,放在队长手里:“这位军爷,他们差的徭役赋税我出了。”

  队长将钱收了,便带人离开。

  “掌柜的,这怎么使得?”莫藏花免了服徭役,却对掌柜的行为表示不解。

  “莫小哥,那日若非你妻儿鼎力相助,只怕小店便要遭殃了。在下带着伙计,找了许久才打听到你家,正好赶上这事,举手之劳,也算是对你们表示感谢了。”

  掌柜说着笑眯眯地示意伙计将背篓拿来,交还给洛伊人:“这是小娘子那日落在店里的,我看那针脚细密,便想顺便请你多做些精致的香包香囊,价格按二十五文钱一个,你们意下如何?”

  他不但亲自送还背篓,还抬高了收货的价格,这倒让洛伊人觉得受宠若惊。

  “掌柜的,这怎么使得。我还没有做出一个成品,你不但将失物还我,还这么信任我,叫小妇人如何担待得起?”

  “当得的,当得的。”掌柜笑呵呵地又拿出二十文钱放在她手里,“这是小娘子你当时缴在店里的押金,也一并退给你。”

  见洛伊人要开口,他连忙伸手轻阻:“还望小娘子莫要推脱。你们一家品格高尚,如今又是用钱之际,这押金小店不收了。”

  抿了抿唇,终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洛伊人微微垂首,福了福身子:“如此便多谢掌柜了。”

  “只是,掌柜替我们缴纳的银子,我们实在受之有愧,不如先记账,容我们慢慢还。”莫藏花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着儿子,坦诚开口。

  “莫小哥,这……”掌柜有些为难,这点银子于农家或许不少,于他而言不过尔尔,何必这么见外呢?

  “并非莫家不识好歹,助人乃是真心,又不是为了要报酬,况且这税银本也是我们应当纳的。”

  见莫藏花坚持,掌柜也只能点头。这男人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容不得旁人施舍,连带家里的女人、孩子,都不是一般农人所能比拟的。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不论面临何种境况,那份傲骨是不变的。

  “好,那便先记了账,我替小哥缴了的银钱,从小娘子的酬劳里慢慢扣除,这样如何?”

  “多谢。”

  将掌柜和伙计送走,莫藏花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用去服徭役真好。

  “想不到我们做好事,真的有如此好报呢。”洛伊人低头检查了下背篓,里头不但装了她选的那些布料,还多了好多其他好看的花色和丝线,这样做出来的香包香囊,肯定更加好看。

  莫离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直到现在才缓缓抬起。

  他异常认真地看着夫妻俩,一字一顿地道出自己的想法:“爹爹、新娘亲,你们是对的。我们做好事,不应该贪图别人的回报,真心的交付才会换来真诚的对待,爹爹,我终于懂了。”

  莫藏花看着孩子,缓缓勾了下唇角,他摸着小娃儿稚嫩的头:“离儿懂得就好。只是,爹爹还想告诉你一个道理。”

  莫离眨巴着大眼睛,听得异常认真。

  男人将他抱在怀里,看向远处的山坡:“有些人值得我们帮助,有些则不值得。下次再遇到那样的失主,我们直接将银子砸在他们脸上就好。”

  “噗嗤”,洛伊人被莫藏花突然而至的幽默逗笑了,她才发现,莫藏花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冷情。

  他会宠人、疼人,会发自内心地说情话,更会冷不丁爆出他的幽默感,给他们做调剂,他是个很有趣的男人。

  “好了,回去吧,闹腾了一早上,你们娘俩哭了又笑,再不好好洗洗脸,都要煽了。”莫藏花浅笑,带着特有的淡香,护着他的家人。

  这以后的几天,莫家都在温馨、平淡中度过。

  洛伊人因着受伤,一直被莫藏花禁足,日日照顾,呵护备至。无聊如她,只能乖乖听话,幸好有掌柜的送来那些针线活解闷儿。

  她手脚利索,针脚又好,做出来的香包香囊样式新颖、精致无两。莫藏花替她送去镇上,掌柜见了喜不自胜,多给了不少银钱,很快就将欠的外债还了。

  莫离更加用功读书,他知道只有自己考取了功名,才能让爹娘不再受欺负,他要做人上人!

  至于莫藏花,在花田尚且不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无怨无悔地做着“家庭煮夫”。

  洛伊人的药吃完了,伤也大好,将最后一针收了,便整理好手中的活计,下了地。

  来到院中稍事活动,见莫藏花正准备出门,看他带着一些农具便凑过去。

  “夫君这是要开始维护花田了吗?”

  那清瘦的人儿,虽是养伤,却没见着胖,一直娇娇弱弱的。

  莫藏花看着心疼,便直起身子,别过她耳际碎发:“嗯,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地里的花,再浇点水,再过几日就能发芽了。”

  洛伊人第一次接触花田,倒是来了兴趣:“夫君,种花和种地有何不同呢?”

  男人轻点她鼻头,语气也带了丝宠溺和幽默:“种花的话,比较馨香。”

  “我也想去帮你。”她指着山下一块块土坡,“一想到过些日子,这里都是花,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到时候,还会有蜜蜂、蝴蝶飞来。”莫藏花眼中的柔情极浓,“往年我一个人带离儿,很多事情走不开、做不了,如今有了你,我想再就着花田养蜂、酿蜜,这样我们的日子就能更快好起来。”

  洛伊人闻言,眼中也满是希冀:“那敢情好!夫君,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咱们的日子一定会红红火火!”

  “你在家等着吧,我忙完了很快回来。”莫藏花说着,起身离开。

  到了中午,莫藏花归来,洛伊人取了热水给他净手,又拿来干净的巾子。

  莫藏花抬眼看着院子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欣喜之余又带了丝心疼。

  “伤还没好利索,又做了这么多活计,这水还冰冷,你一下洗了这么多,手都要冰坏了。”

  说着,握紧她微凉的小手,放在嘴边呵着气。

  洛伊人脸似红霞,羞笑着低头:“哪那么娇贵,我有数的,都是兑了些热水进去。倒是夫君,劳作一上午,快来吃饭吧。”

  拉着他坐下,莫离已经摆好了碗筷,笑眯眯等着他落座。

  莫藏花摸了摸孩子的头,坐下来吃饭。

  “田里出了点儿事,今天晚上我打算露宿在外了。”扒了两口饭,莫藏花低声宣布。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洛伊人有些担心。

  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莫藏花继续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山下有块地里的土被偷了一些去,我怕再丢,决定守在那。”

  “偷土?”洛伊人不解,“大家都是庄稼人,咱家的土莫非比别人家的好不成?”

  莫藏花点点头:“这花田被我精心呵护过,种花的土是别处运来撒上去的,自然同这里的土质不同。肥料沤了一冬,开春正好用,这会儿被偷,定然是想着养肥自家的土地。”

  洛伊人这才理解。本来,这等小偷小摸之事,在农村是司空见惯的,只是偷人家的土,这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管怎么说,明日该下种了,便是捉不住那贼人,也要做好防范措施。”

  听了莫藏花的话,洛伊人也没说啥。

  男人中午吃了饭,略微休息了一下,又扛着农具出了门。

  她用一下午的时间准备了他夜宿的东西,莫藏花晚上回来,吃过饭便拿了东西离开。

  “新娘亲,这村里的人,我没几个喜欢的。”莫离在被窝里缩着,小声同她抱怨。

  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洛伊人略略侧头:“怎么说?”

  莫离翻了个身,让自己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自打我记事起,村里大多数人看我们的眼神就十分不善,好像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爹爹种花收成不错,他们就想办法破坏,有好几次,若不是爹爹下手早,那一地的鲜花怕是要被糟蹋了。”

  洛伊人蹙眉:“竟有这等事?到底是谁干的,村长不管管吗?”

  莫离瘪瘪嘴:“村里的男丁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和爹爹,若是有婶子大娘的同我们讲话,也都是偷偷摸摸,只有六婶天不怕、地不怕,啥都敢说。”

  洛伊人闻言沉默,这才想起,和莫藏花去镇子上的时候,的确只有六婶同他们说话,而旁边那几个汉子盯着莫藏花的眼神都不怎么和善。

  “每年花田里不出点儿什么事情,都不正常。”莫离越说越委屈,声音也有些高,“爹爹不就是会种花,人又好看吗?他们这是嫉妒!”

  “离儿。”洛伊人将针线收在一旁,俯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以后不会了!有娘亲在,爹爹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来做事,也会保护我们!放心吧!”

  莫离乖巧地点点头,洛伊人刚想亲亲他脸颊劝他睡下,外头就传来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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