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站住!你们不能走!”颜府的家丁将莫藏花等人拦住,手里执着棍棒,杀气腾腾。
这些人平日里跟着颜尚卿仗势欺人惯了,如今主子疯了,若是不将这些罪魁祸首拿下,他们的饭碗也要保不住。
洛伊人听到这些令人作呕的声音,眼底划过一抹狠绝。
她指着那些家丁,对莫藏花大声申诉:“夫君!就是他们!和颜尚卿狼狈为奸,抓了我又打伤离儿,不要放过他们!”
莫藏花闻言,浑身的寒意扩散开来,令人不自觉打了哆嗦。
将洛伊人放在旁边先坐下,男人站直了身子:“伊人想要他们如何?”
死死盯着这群人,洛伊人眼底是复仇的火焰:“夫君,他们害了好多人,但是死太过便宜。便要他们生不如死,一辈子不能用双手害人可能做到?”
莫藏花沉声承诺:“伊人所愿,为夫必达。”
跟着他取出一块帕子,将她眼睛遮了:“哪怕只是一瞬,为夫也不愿他们再污了你的眼。”
帕子再度取下,已是天地清明。
莫藏花小心翼翼地抱起洛伊人,任凭她在怀里抽泣。
见到莫离的那一刻,那小女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昏倒在他怀里。
老郎中示意莫藏花不要担心,她身上虽然淤青不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医馆的条件不错,莫藏花交了些银子,妻儿都在这里住下,等调理好了再说。
赵小妹也被送进来,她的皮外伤没什么,敷上药养着就行,难以愈合的是她心里的伤口。
赵大山守着妹妹,铮铮汉子眼底泛着泪花,若不是颜尚卿那个杀千刀的,他妹妹也不至于被毁成这样。处理伤势的时候,老大夫一边叹气一边检查,直将那人骂了个透,她已经很难生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当晚,莫藏花看到赵大山红着眼睛出去,第二日便有人说看到颜尚卿被人砍得认不出模样,丢在野地里正被狗啃噬。
眼底黯了黯,莫藏花的目光又回到妻儿身上。莫离依旧没有醒,只是睡觉安稳了许多;洛伊人皱着眉,时而会喊他的名字。每当这时,他都会紧紧搂着她身子,在她耳边唤她、安慰她,直到她松了眉头,再度入睡。
他不知道在颜家,他的小女人经历了什么,但是看到赵小妹,莫藏花的心里便疙疙瘩瘩的。她受了委屈,他能做的只是拥着她,多么希望他能够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洛伊人又做噩梦了,她先是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然后扑腾着手脚,最后大骂着“畜生”、“滚开”这类的话。
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一根刺,凌迟了莫藏花的心。
最后一声惨叫,她惊醒,看着紧抿下唇,眼中满是悔恨和不舍的他,面色终是缓和下来。
“夫君……”她哑着嗓子轻唤。
粗粝却温暖的大掌轻抚在她脸上,唇热带走泪花,低沉且磁性的声音让她沉浸在男人独有的温柔里。
贪婪地吸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淡香,洛伊人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夫君,有你真好……”
虽然仍有噩梦纠缠,但有莫藏花在身边,洛伊人的精神好了很多。然而看着病榻上的孩子,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小娃儿已经退了热,伤口也日渐愈合,只是完全不见醒来。
洛伊人自责,莫藏花更是觉得自己思虑不周,若不是他们大意,孩子也不会成了这样。
老大夫一日三次来看他们,把了把脉,摇摇头,留下些药便走了。
搂着眼圈红红的洛伊人,莫藏花第一次讲起莫离的事情。
“这孩子虽然瘦小,倒也不是体质差的。”他看着病榻上的小娃儿,思虑已经回到以前,“我印象里,他病得最重的时候,便是一岁那年。”
“我还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初到花田村,万事都只是开头。他受了些风寒,回来就不住咳嗽,我将他揣在怀里,踏着及膝的雪,走了好几十里的路去镇上求医。”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能够替他生病就好了,我情愿用我的命换他健康平安,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父母心了吧。”
洛伊人点点头:“离儿与我相处时间虽然不长,我却当他是自己的家人。这孩子初时固然淘气,心地却是好的。夫君,我也好希望他快些好起来。”
任凭泪珠滚落,洛伊人紧抓他衣袖:“你知道吗,离儿不顾一切拿着那根小木棍跑来救我的时候,我的心都要化了。他是真的担心我,将我当成他的娘。所以,当那些人踢打他,让他的头撞在石头上,又害他滚落山沟的时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夫君,嫁给你的时候,我承诺过,会视离儿如己出,会对他好。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他,你会不会怪我?”
用手臂将她搂紧,莫藏花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离儿醒不过来,他担心;洛伊人出事,他心痛。身为男人,无力感包围着他,他又有何资格怪别人。
第二日,赵小妹起身前来,看着昏迷不醒的孩子,眼底黯了黯。
莫藏花对赵家人没什么好感,洛伊人念及她到底帮助过自己,还是请她坐下。
赵小妹摇了摇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莫大哥,嫂子,求你们原谅我!”
声泪俱下的她,向莫家人忏悔,想着这个女子为了赎罪,受了颜尚卿非人的折磨,洛伊人抿唇将她搀扶起来。
“赵姑娘,我心里早就原谅你了。”她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我不是圣人,那些对我造成伤害的人,我不会原谅他们;但是对真心帮助过我的,我也会铭记在心。若不是你的牺牲,不知道我还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多久,所以,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赵小妹声泪俱下,硬是挣脱了洛伊人的手,给他们磕了几个头:“我是赎罪,也是为了自救,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嫂子和莫大哥能够原谅我,让我心里好了许多。”
这之后,莫家人就再没见过她。赵大山红着眼告诉他们:妹子收拾东西走了,只留下那份“白玉膏”的配方和那瓶没有用完的桃花露。至于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叹着气将东西收好,洛伊人感叹世事无常。
莫离的病情稳定下来,总是住在这也不是办法,莫藏花算清了银钱,带了妻儿回家。
坐在牛车上,微微晃着,洛伊人紧抱着孩子,倚靠在莫藏花身上。
“夫君,人这辈子,难免会做一些错事,带来一些非常严重的后果。你说,赵小妹若是真的一辈子不再回来,赵大山会不会怪我们?”
眼神黯了黯,莫藏花紧了紧手臂:“怪也好,不怪也罢,这个世界上,我们总会亏欠一些人,也让另一些人亏欠我们。无愧于心便好。”
几日不归家,房屋沾了些淡淡的拂尘。两人快速打扫了,将孩子放在炕上。
“大夫说伤口愈合不错,只是要醒来不知是何时。”莫藏花看着安详而睡的儿子,“他昏睡时,不住喊着你的名字,不若你同他说说话,兴许就能醒了。”
眼底又湿润了,洛伊人坐在孩子身边,拉住他温暖的小手:“离儿,你是勇敢的孩子,新娘亲现在回来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除了莫离昏睡,莫家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莫藏花去花田里照看玫瑰,再过几日第一批花便会开放,他不能因为孩子的事情一蹶不振,他要让他醒来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天地,一个欣欣向荣的莫家。
洛伊人每日照顾莫离,无微不至,讲故事、说笑话,甚至还会逗弄他,尽管每晚她还会沉浸在梦魇里,但她知道,噩梦已经过去,太阳终会升起来。
关于她的经历,莫藏花缄口不问,他不愿她想起那段屈辱,他只想守护在她身边。过去他失去了太多,现在他只想抓住。
暖阳照耀着花田村,金百万给莫家带来一个新消息。
“金会长是说‘闻香会’?”莫藏花并没有显得兴奋,而是有些顾虑。
“是啊,莫小哥,你是做这些脂粉香露的,不会不知道‘闻香会’吧?”
闻香会朝廷每五年举办一次,专门面向全国脂粉香露的手艺人,谁家驻颜美容的好东西能入选,便有机会入宫,给嫔妃贵人们制作,从此衣食无忧。
坊间甚至有人流传,当年名满京城的“天下第一香”,便是来自民间的遴选。因此能够在“闻香会”上出名,也是各个铺子的目标。
想到那颜尚卿之所以会打莫家“白玉膏”的主意,八成是今年“闻香会”的缘故,莫藏花就更不想参加。
“莫小哥,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你们‘落花集’的东西很有潜力,便做主替你报了名。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希望你能够做出能够名动天下的东西,你可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