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藏花眼底寒意不减，曲如君和月曦望着他的样子，都有些瑟瑟发抖。
“你们都做了什么，说。”
并没什么耐性，莫藏花向二人发出了最后通牒。
曲如君看着他，脸色苍白，喉结动了动，却不说话。
倒是月曦，盯着莫藏花半晌，还是猛地扑过来，跪在他面前。
“东家！老爷！是他！是曲如君，将咱们‘如玉’的配方卖给了旁人！”指着曲如君，月曦大声发出指控，声音大得自己都有些发颤。
莫藏花看向他，少年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双凤眼盯着月曦，有些难以置信。
“老爷！月曦亲眼所见，是曲如君和街角‘宛朱阁’的人接触，拿了张纸给他，又得了银子。他们前脚刚说过话，这会儿就有人卖新的粉膏，一定是曲如君出卖了落花集！出卖了莫家！”
“如君，你怎么说？”莫藏花声音冰冷，曲如君却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曲如君，你该知道，咱们东家若是知道你背叛他，会有什么下场！你还不速速承认，或许可以网开一面。”月曦看向他，不住地奉劝。
“夫君，发生什么事？”洛伊人恰好出现，手里拿了一个瓷罐。
莫藏花走过去，将她搀扶着拉过来，还不等说话，月曦便开口抢白。
“夫人，曲如君偷了咱们落花集‘如玉’的方子，卖给宛朱阁，这会儿怕是人家早就出新的粉膏，抢咱们生意了！”
洛伊人瞪了她一眼：“这没你说话的份。”
继而，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莫藏花：“我托人从宛朱阁里面带出来的，你看看。”
莫藏花会意，将瓷罐打开，用手蘸了蘸那细粉，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瞬间了然。
“伊人，这东西的成分，的确与我们的‘如玉’很像。”
“夫人，你看！”月曦见莫藏花肯定的答复，登时将曲如君出卖落花集的事坐实了。
摆手示意莫藏花先不要开口，洛伊人又转身看向她。
“月曦，我今日交代你在家做事，你可做完了？”
身子一颤，月曦战战兢兢摇头：“还、还差一点。”
明眸看向她已经溜走的后爹，洛伊人声音冰冷：“那你出来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月曦缩了缩身子，“我后爹有话同我说。夫人放心，都说完了，我这就回去做事。”
“站住，谁让你走了。”喊住她，洛伊人的声音里带着威严，“你今日除了见你后爹，哪里都没有去吗？”
月曦猛摇头：“夫人，我一直在家里做事，不曾懈怠。”
唇上勾了抹冷笑，洛伊人指着她：“月曦，你还真能撒谎。”
眼中布满水雾，月曦可怜兮兮地看看她，又望向莫藏花：“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冷哼一声，洛伊人的话直接将她的谎言拆穿：“阿晨下午才告诉我，宛朱阁的粉膏卖得好。这边你就说是曲如君将我们的方子给卖了。”
“宛朱阁是昨儿开业的，你说你一直在家里没有出过门，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东西卖得好，我看心里有鬼的人是你！”
月曦大惊，她本不是个擅长说谎的，被拆穿后，更是怕得不行。
“夫人！”月曦跪着朝她走过去，抓住她衣摆，“求你原谅月曦，我只是一时糊涂！”
她痛哭流涕，承认是爹爹逼得紧了，她一时无奈，才对莫家起了歹意。那方子不是曲如君泄露的，是她趁着工作间没人，偷偷溜进去，分别从曲如君负责研磨的各样粉里拿了些，给宛朱阁的老板换了银子。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后爹逼得紧，我又担心娘，若不给他钱，他会让我娘病死的……”
声泪俱下的月曦，可怜巴巴地跪在那里，声音哽咽，我见犹怜。
洛伊人心里不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月曦，你家里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可是，你出卖了莫家的配方，这是事实。夫君的方子向来不能外泄，这事我无法原谅你。”
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月曦用力甩掉洛伊人放在她身上的手，人也跟着退了两步。
“你们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她恨恨盯着莫家夫妻俩：“你们以为我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对我都做了什么，真的以为我没有察觉吗？”
惨笑了两声，她眼神从夫妻俩脸上扫过：“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好人，是将我拯救于水火的恩人。却不想，你们也和这世上的人一样，都是只为自己考虑的！”
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犀利非常，月曦的脚步略微踉跄着，声音满是恨意。
“别以为我没听见！那天我后爹来找过我以后，你们假意将我安抚下来，让我去做事，其实是想着若是我家再来人纠缠，就将我发卖了吧！”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指着莫藏花：“你一开始就当我只是一个买来的下人，你根本没有当我是人看！枉我心里那般仰慕你，原来你也只是一个人面兽心的！”
“月曦，你胡说什么！”洛伊人动了怒，想要阻止她，却被莫藏花拉住。
“伊人，让她说吧。”
月曦心里悲痛又满怀恨意，指着洛伊人：“还有你，不过是一个买来的媳妇，就作威作福的，其实比我也好不到哪里！若是我真的听从了爹爹的话，爬上莫家的床，指不定谁得宠！”
她口无遮拦地说着、骂着，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愤恨，全部一股脑地倒出来。
洛伊人起初是生气，到后来是心惊。
这十四岁的小丫头，她一直当她是妹妹的，若不是今日察觉她说了谎，断然不会用这等语气待她。没想到，她竟然在心里藏了这么多想法，每一个竟然都那么可怕。
站在那听着的莫藏花暗暗攥了攥拳，转身回了屋子，不多时又出来。
他几步上前，攥住月曦的手腕：“我看，你说的也差不多了，走吧。”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月曦被他有力的大手箍着，根本使不上力气，看他的样子很是冷情，登时吓坏了。
“东、东家，老爷，求求你，放了我！”
“夫君！”洛伊人也追上去，想要劝莫藏花，却被他一个眼神止在那里。
“此女犯下大错，心里又不存善念，若是继续留着，定然后患无穷。不如现在就拿去发卖了，也省得日后操心！”
莫藏花说完，将人一把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洛伊人和曲如君对视了一眼，双双跟上，四人很快来到市场。
见自己的卖-身契又回到人伢子手里，月曦彻底绝望了。
她咬着牙，恶狠狠盯着莫藏花，恨不得对其敲骨吸髓。
“我看错了你！原来你的心比他们更狠！你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心里却狠毒阴险。不过是被你卖了，有本事你别让我再回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莫藏花表情平淡，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在下劝你还是心存善念的好，否则，别人永远不会帮你。”
他缓了缓，才告诉她：“我打听了你家的住址，也去那里看过你娘。她身子的确不好，也长期缺乏营养，只不过并没有你后爹说的那般严重。”
“她是积劳成疾，需要调理。她吃了我的药，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另外还有一些补药，只要按时吃，身子也会渐好。你与我莫家的缘分尽于此，告诉你这些，也只是让你走得安心。”
他说完，转过身子，迎面对上洛伊人和曲如君。
“师父，你果然还是……”曲如君声音颤抖，眼里带着尊敬。
莫藏花点点头，接收到洛伊人那边投来的温柔，轻轻挽住她的手。
“等等！”月曦叫住他们，“你说的，可是真的？”
“好聚好散，你既然已经不再是我莫家的人，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洛伊人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我……我……”月曦这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莫家是在尽可能地帮她，而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她大声嘶吼着：“为什么？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一开始告诉我呢！”
“我们夫妻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你，但不是图你报答。你若是保持初心，踏踏实实在莫家做事，这便是你的福报。反之，你心存歹念，便是帮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洛伊人说完，不再理她，同莫藏花并曲如君一起，离开了市场。
回到家里，曲如君“噗通”一声跪地：“师父，我错了。”
莫藏花双眼微眯：“你倒是说说看，错在哪里？”
“我……我不该发现月曦来工作间偷东西不告诉你，还、还替她瞒着。”曲如君说完，羞愧地低下头。
“如君，我收你做学徒，是觉得你心性不坏。但是做人，有时候不能太同情心泛滥，否则便会害了更多人。”莫藏花说着，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是，我记住了。”曲如君点头。
“不过，你也算是机灵。每次研磨药粉的时候，都藏起一部分，这才让月曦没有搞到完整的配方，我们的‘如玉’不算外泄。”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曲如君被莫藏花扶起来。
“人心难测，唯善难为。如君，望你不忘初心，保持你那份难得的纯真与善良。”
莫藏花鼓励他，又听到有人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