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站住,让洛伊人身子一颤,想要催促着仪鸾司的二位校尉离开,却感到背后被什么人死死盯住。
背对着他站着,洛伊人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转过身来。”将军边说边朝她走过去,听着他的脚步声,洛伊人只觉心都要跳将出来。
周围的人见状,也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怯生生地看着他。
“女人,本将军叫你转身,你没听到吗?”声音里带着威严,他已经来到她背后,抬起手,马鞭快要抽到她的身子。
“将军是在唤民妇吗?”就在他手中的鞭子即将落下的时候,洛伊人转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她一身普通的丝衣,既不会太寒酸,也没有太招摇。头发用一支钗绾了,梳了个极为简单的髻。
常康见到她的脸时,微微一惊:“是你?”
洛伊人疑惑:“将军……认得我?”
眉毛略挑,常康奇道:“你不认得我了?”
迷茫着双眼摇了摇头,她轻轻开口:“我只是山野村妇,如何能认得将军这样的贵人?”
常康心里略微有些意外,随即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伊人,你真不记得我是谁?”
洛伊人看着他,突然就要往地下跪拜:“民妇初来贵地,实在是不认得将军,若是以前无意中对您有所冲撞,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轻咦了一声,常康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看你说的,你可认识云轻舞?”
“将军认得我姨母?”洛伊人话说到一半,赶紧掩口,不敢再问下去。
常康点头:“这样算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姨丈的。”
“姨丈?”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常康似是非常受用。
“伊人,你嫁人以前,我们是见过面的,难道你忘记了?”
蹙眉摇了摇头,她有些抱歉地看着他:“姨丈,请恕伊人记性不好,姨母说伊人曾经落水,许是那会儿受了凉,把脑子弄坏了,有些事情委实不记得。”
常康闻言,一副惋惜的模样:“如此,还真是苦了你。”
停了一下,他又问:“你不是已经嫁人,来这里做什么?”同时眼睛看向跟在她身边的两个校尉。
此时,二人没有穿飞鱼服,而是换了普通的衣裳,见常康看向自己,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
“莫夫人,我们已经耽误了太久,应该上路了。”
常康闻言一挑眉:“两位是何人,要将我这甥女带去哪里?”
那校尉冷冷看着他:“常将军,此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洛伊人也一副为难的模样:“姨丈,能在这里相见,伊人很欢喜,只是我现在有事,不能抽身,改日方便了,再去拜会您和姨母。”
常康蹙眉:“都是一家人,你姨母如今也只得你一个亲人,择日不如撞日,你这就同姨丈回家!”
说着,便要伸手拽她。
两名校尉瞬间挡在她身前:“常将军,请自重!”
“怎么,本将军身为长辈,难道不能将自己甥女带走吗?”
他浓眉一挑,看向二人,带着杀伐的威严。
校尉垂眸:“常将军,此事说来话长,还望你能行个方便。”说完,从怀里掏出仪鸾司的令牌给他看。
“仪鸾司?”常康看向洛伊人,“外甥女,你怎生又招惹了他们?”
“我……”洛伊人还未答话,就被校尉抢过去。
“常将军,仪鸾司的事,旁人还是少打听为妙。”说完,他们又指着那死了的校尉,“此人隶属我仪鸾司,还望将军能将他的尸身交给我们处理!”
眼眸闪了闪,常康便直了直腰身:“本将军身为镇守顺天府的将军,总督死在自己的地面上,所有相关人员理应过问,便是你仪鸾司也不能妨碍我。再说这伊人,乃是内人的亲戚,莫非连自己的甥女都不能关心了?”
“夫人是我们指挥使大人万般叮嘱过要照顾的人,死了的校尉也是要报告给大人的。常将军,请不要耽误我仪鸾司的事。”
“也罢,本将军就卖他这个面子!”
冷哼一声,常康又看向洛伊人:“外甥女,不要怕!有姨丈给你撑腰,仪鸾司的人要是敢欺负你,到了京城姨丈去找醉长歌说道说道!”
“伊人多谢姨丈关照。”洛伊人怯生生地点头,两人取了尸体,带着她离开。
直到离开常康的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夏日,即便出了汗,也不会太引起怀疑。
她靠在小巷的墙壁上,大口出着气。方才她假装还没有恢复记忆,便是不想被常康发现。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她拼命忍,如今手掌上的皮肉翻着,已经鲜血淋漓。
“他一定会很快发现莫家和仪鸾司的关系的。”她蹙着眉,不安地说,“没想到,廖总督的事情没完,又被他给发现了。”
校尉并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洛伊人的反应,并不想同常康有什么牵扯。故此他们才会做主,将洛伊人以仪鸾司相请为由带走。
“小姐,不如我们直接去京城仪鸾司内等大人,那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万事总有个照应。”
“我们已经通知了大人,他现在应该在路上。如今廖总督一家莫名身死,连我们的人也一并死了,这事必须要同大人汇报。”
看了看死去的校尉,洛伊人心里也不太好受。
原本还和她一起上路,尽职尽责地守护她,只过了一晚,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了他们的性命呢?
“对于他们的死,你们二人有何看法?”让自己缓了缓,洛伊人问。
其中一人查看了下尸体:“一剑毙命,对方的武功高出他许多。”
洛伊人沉思:对方昨晚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怕也是弹指间的事。
看来,先去仪鸾司等待醉长歌来和自己汇合,才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不知道莫藏花在齐州府可好。
将驿站内的尸首悉数清理了,又象征性地勘察过现场,常康命人将尸首一一装殓,带了回去。
骑在马上,他回忆着见到洛伊人的场景。
这丫头看上去不认得他,但她自来狡猾,若是真被她想起什么,也是个麻烦。
她似乎和仪鸾司有那么些交情,看来醉长歌那里,他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洛伊人一路上担心忐忑,终是在两个校尉的保护之下安全抵京。
并没有时间看京城的繁华,才一进城门,三人便直奔仪鸾司而来。
以前只是听说过这里,不想亲眼所见之后,才能领略它的威仪。
仪鸾司,顾名思义,最初是替皇帝负责仪仗的机构。为了皇帝的安全,自然还要派些武功高强的人守护。
随着皇权的巩固,他们的职能逐渐增加,现在已经演变成替皇帝暗访、追查一些事情的特务机构。
整个皇朝,最不能得罪的,便是仪鸾司和刑部。他们能够找出各种罪名,要一个人的命,甚至要一个家族的命。
将她带到醉长歌宅邸的内院,两名校尉便离开。
醉长歌似乎早有交代,她才进门,便立刻有丫鬟过来,对她嘘寒问暖,殷勤招待。
夏日炎热,一路上风尘仆仆赶路,身上早就难受得要命,洛伊人并没有拒绝丫鬟的好意,在房间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起身的时候听到常康来府上拜会的消息。
醉长歌府上的管家是个精明的,知道主人不在,常康来者不善。
他推说醉长歌有事出去,还未回来,请常康择日再来。
常康也不是个好应付的,直言近日朝堂之上未曾见到醉长歌,甚是想念。又听闻自家甥女被他请到京城,便想要将她接回家去,好生招待。
洛伊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她知道常康定然是查到了她和醉长歌的关系,此番定然是来验证的。如果她不出现,只怕常康那边又会找各种理由。
想到那人同她姨母一起害了自己爹娘的事情,洛伊人便无法平静。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常康,既然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就要做好觉悟!”
她四下看了看,从桌上拿了一把水果刀,暗暗藏在袖子里。
强压住对常康和姨母的恨意,简单打理了一下仪容,洛伊人朝厅堂而去。
此时,常康正坐在那里,边喝茶,边同管家问话。
“听闻,指挥使大人同我那甥女是故交,本将军只是想见见她,为何推三阻四的。莫非是她哪里得罪了大人,被关起来不成?”
管家连连摆手否定,常康却质疑,很多人都传闻仪鸾司办事,经常会有酷刑相加,他非要见了甥女才能安心。
“姨丈如此挂念伊人,叫伊人好生感动。”
女声响起,洛伊人款款而来,脸上虽有沧桑之色,却依旧是如花似玉的容颜。
“伊人甥女,你一路可好?”眼前一亮,常康笑着站起来。
按捺住心里对他的厌恶,洛伊人款款行礼:“劳烦姨丈前来,伊人惶恐,不知姨母可好?”
“她自然好得很。”常康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丝贪婪,“倒是伊人,比上次见面愈发水灵美艳了。”
说完,他特意凑近,假装亲昵地伸手想要将她环住。
再近些!
她袖笼里的手微微发汗,死死攥着那柄水果刀。
只要再近一步,她就可以迅速将刀子插进他胸膛,武功好又如何?她不信一个心脏被刺穿的人还能活着!
“姨丈……”她娇羞地垂眸,常康已经失了戒心,洛伊人手中的刀已经自袖口露出寒光。
就在她马上要刺下去的时候,膝盖处一酸,人便向下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