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舒脑袋轰隆轰隆得响，嘴里的话也再也刹不住车了：“你累，就你累，我每天在学校照顾了孩子，回来还要照顾你，买菜，洗衣，做饭，今天房租又涨了，我的工资都拿来补贴了！”
钱！钱！钱！钱！
说来说去就是钱。
这次蒋伍没有回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忽然心里没了底，如果是一个星期前，张舒和自己抱怨这些事情，他还能十分有底气得说：你辞职吧！我养你！
现在如果没了张舒那份工资，怕是要这间房子都租不起了。
蒋伍把领带解了下来，桌子上的汤还因为刚刚的震动晃着油光，蒋伍看了一会，忽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涌到心头，不自觉说了一句。
“要不别结婚了。”
张舒猛得抬起头，似乎不相信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双唇，不可置信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蒋伍站了起来，大吼一声：“我说，要不我们别结婚了！”
张舒也吼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蒋伍神情立刻包含着许多不耐烦，嘴里说道：“我今天的单子又被客户退了回来了！我升不了职了，我就算拿得出首付，也还不起了，每天你做个饭就难受成这样，别结婚了，结了反正也是两个人受苦，你现在都不愿意了，我也不想你之后变成离异！”
张舒没有继续吼了下去，却是全身软了下去，摔到沙发上。
她脑袋想起肖麦柔柔的声音。
结婚有什么好，只不过是两个人拖累，组成了一个人，还是双成枷锁。
结婚过后就没有了爱情，只有精打细算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结婚一点都不好。
张舒背靠着沙发，稍稍睁开眼睛，她望向那个在客厅站着，浑身充满烦躁，阴郁的男人。
蒋伍，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走的时候你和我说过的话，大概你不会记得了吧，什么样的爱情都会被现实磨得丝毫不剩。
张舒说：“好，那就不结婚。”
她声音很轻，轻得自己都有些听不清，她不知道对方听清了没有。
“卿卿。”铁真一又唤了一声，等着对方的回应。
妻子晃晃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稍稍偏过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铁真一转到她的身前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她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凳子上，双脚还不自觉触碰在一起。
铁真一沉下声音：“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妻子把头塞到膝盖中，过了良久才说道：“我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铁真一想起她是说在张家的事情。
他抱着妻子，下巴蹭了蹭她的柔软的发丝：“怎么会？要不是你，张帆天现在估计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哪能这么成功。”
妻子的手圈住铁真一的肩膀，闷闷得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张太太那样，就完全克制不住了。”
张太太那样？
要不无限责骂，要不无限退让。
铁真一轻轻拍着，嘴里安慰道：“你没错，你没错。”
他就像那天妻子拍着张帆天那样劝解着，说着你没错，你没错。
其实他更想问，平常你遇到更多的事情都没有表现出如此的暴躁和不平，怎么就只有这次的事情你却如此的愤怒。
是什么事情曾经发生在你身上么？是关乎你的过去么？
铁真一很想开口去问问，想要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一旦开口他害怕很多事情都要结束了。
铁真一又拍了一会，姿势也有点麻：“好了，好了别想了，多大点事啊，今天阿姨给你做饭了没有。”
感觉到了妻子点了点头。
他顺势抱起了她：“好了，回楼上，今天看个电影吧，啊对了，明天和张太太的律师约好去他们事务所里提供一些资料，那里挺热闹的，你要不要也去啊，你在附近逛逛，等等我。”
妻子在怀里停顿了一下，过后点了点头。
张太太找的律师是最近几年出名的精英律师，师从本市最厉害的刑事诉讼律师王亨林，名气本身就大得很，何况他自从自己打官司之后，就从未败北过。
据说一路跳级上来，脑子聪明的不行，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很招权贵富豪喜欢。
张家夫妻两找他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和铁真一说的时候，还十分隐晦提醒他明天千万不能迟到，他们虽然也会去，但对方架子很大，可不能迟到，让对方甩手不干了。
铁真一意识有些沉了下去，但还是撑着一丝精神搜了一下这名青年才俊——单则。
图片还没加载完毕，他就沉沉睡去。
旁边的妻子躺了一会，感觉铁真一好像没关灯，睡得不安稳，又坐起来了，从他手里抽出手机，正巧屏幕亮了起来。
粗粗的眉毛下面是细长的眼睛，挺秀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即使是张证件照，却还是拉起一旁的嘴角，昭示着自己并不是什么善茬。
妻子盯了一会照片，又看了旁边的注解，心中了然这是明天要去见的律师。
她又看了一会，退出了程序，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把灯关了就又躺会床上。
妻子也很快入睡，只是这一夜却是一夜无眠。
和对方约好十点在对方的律师事务所见面，但铁真一还是很早就起来，心情甚好得给妻子准备早餐。
二人吃完之后，就准备驱车前往那个事务所在的街区。
今天后座上还坐着张爽，妻子想了想还是不准备上去了，去了别人的地盘难免束手束脚，被对方关注的滋味不太好。
铁真一一边开车一边嘱咐：“那你看你是去附近游乐厅还是看有什么咖啡馆先做做。”
妻子在一旁点着头，这会她不想说话，脑子还有些迷糊，不怎么清醒。
铁真一还说着：“不过，别买太多游戏币，每次全去抓娃娃去了，最后自己拿不过来了。”
“恩。”
张爽缩在后座位，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扩大一些，只有亲眼看见，他才能相信，外表玩世不恭的老板如此“贤惠”的一面。
今天铁真一又稍微收拾了一下，穿着骚气的深蓝外套，休闲长裤，着实不像个侦探。
妻子被耳旁的佛音吵得有些心烦，终于抬起眼皮：“你好烦，我知道了，不会乱跑的。”
铁真一是因为前几日默许对方去调查，导致心情不太愉快，今天又不免啰嗦了一些，又看妻子这个模样，不由得想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再说了。
那里是一片领事馆区，四周的建筑都黑漆漆一片，钢精铁瓦竖立起一道道不许人随意窥视的高墙。
铁真一把车停到单则事务所附近，就又和妻子交代了几句才放心上了楼。
这里虽然是商业CBD，但大型的商场还是有几个的。
而铁真一和张爽就一起上了单则所在的办公楼上。
这里和其他写字楼没什么区别，都是几层几层得租给对方，而王亨林的事务所直接霸占了五层楼，这气势就十分表明，他的事务所非同一般。
踩着反着光的大理石，不光地板，墙壁都闪着黑漆漆耀眼的光，看着周围都西装阔群的白领，张爽啧了一声，小声附到铁真一耳旁说道：“老板，来了这才知道，我们事务所真得不算什么，你有没有闲钱重新装修一下。”
铁真一斜了一眼张爽，表面还是没有表情：“怎么，你其实遗落在民间的太子，准备资助我一大笔钱把王亨林的事务所霸占了送我。”
张爽这次啧出了声，老婆一不在，就收起了老母鸡的架势，逢话必毒。
铁真一又和张爽揶揄了几句，王亨林事务所的大招牌就显现在眼前。
他两径直走上前去，前台小姐立刻操起职业笑容：“请问两位有预约么？”
铁真一和张爽对视一下说道：“我们和单则律师有约。”
“请问叫什么呢？”
“铁真一”
前台小姐不动声色仔细瞧了一眼铁真一，笑得更加职业：“好，你们和单律师是约好十点，请到会客室稍微等一下。”
张爽耸了怂肩，对于这种地方的人，派头大是肯定的。
铁真一敲了一下前面柜台的桌子，迟疑问道：“请问单律师十点能准时来么？”
前台的笑容松动了一下：“恩……可能你们要稍微等一会，单……律师这个人平常来的比较……晚。”
铁真一挑挑眉，不再多说什么。
等送走了前台的小姐，张爽立马凑过来说：“我敢肯定刚刚她的意思肯定是说，这个单则肯定会迟到。”
好在这种大型律师事务所都会准备丰富的茶水点心，让张爽说了第一句之后就安静下来，仔细品味高级的手工咖啡了。
等九点五十张立天到来的时候，会客室大门往后一个小时就没再打开过。
张爽喝了三杯咖啡，肚子有些撑了，大脑也兴奋起来：“我靠，不是吧，迟到了一个小时了，要不要这么派头大了。”
铁真一也有些不太高兴了，要不是张立天一直在旁说抱歉，他真的想要甩手走人了。
铁真一耐着性子，压低声音：“张先生，虽然我是没这里的精英律师忙碌，但也不是想这么浪费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响声，铁真一知道是这个精英律师来了。
前台小姐怎么也不会这么暴躁，他收起未完说的话，倒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没想到的是，首先映入眼眸的是一张颓废的脸，甚至还散发着些许酒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