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那夜,那郑姓男子卷了家里的钱跑路了……据村民们说,他原本就是个吃软饭的,哄骗这女子一时,只是为了这女子的身家银钱罢了!”王公公笑嘻嘻将话说完,看着瑾瑜。
“那……那便不是他了!是不是?”瑾瑜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里的担忧去了大半。
她怕是郑骁阳跟那山野粗妇相好,听完王公公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眉头却又蹙了起来,如果这个姓郑的不是他,那她这回还是没把他找到呀!
看瑾瑜眉头稍展,却又立时皱了起来,王公公搓搓干瘦的手,“公主呀,咱们虽然没找着郑将军,我却发出一一个大秘密!”
“嗯?”瑾瑜抬头望着王公公,心想现在找到郑骁阳才是最关紧的呀,这老太监出了次宫,没有探得郑的消息,他能得到什么大秘密。
“嘿嘿……那个村妇的孩子,是她八年前拣来的!”王公公眨巴着眼睛,一脸的意味深长。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瑾瑜一甩袖子,站起身来,打算回寝宫。
“我看到那孩子的样貌了!她长得……”听到这话,瑾瑜心里又是一惊,难道这孩子是郑骁阳在外头生的?
想想又觉得很可笑,她甩甩头,又看着王公公,“你到是快说呀!”
“这孩子的样貌啊,到有八分像咱们的太子爷呢!”王公公摸着下巴,微眯着眼睛。
瑾瑜听得一愣,重新坐回锦榻上,呆呆得看着空中,嘴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公主可还记得八年前咱们太子爷还不是太子爷?跟那青楼女子谢飞艳的事情吗?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淑静皇后为了封锁消息,可是费尽了功夫呀!”王公公徐徐地说。
是呀!那时瑾阳还不是太子,他与那谢飞艳一见钟情,执意要带她进宫,可是淑静皇后并不应允,说这青楼女子,怎可污了皇家血脉!
瑾阳当时为了谢飞艳,甘愿抛弃皇族身份,一心一意要带着爱人远走高飞,闹得满城皆知。
后来淑静皇后和皇太后商议,使了计策将瑾阳软禁在宫中,日日严加看管,不得出宫半步。皇太后命宫帏上上下下,三缄其口,倘若有人将此事向皇帝泄露半句,后宫的家法伺候。所以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瑾阳和谢飞艳的事,只有皇帝一人不知。
“当年淑静皇后和皇太后,为了保全这个秘密,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呀!”瑾瑜喃喃地说着。想了想,又转向王公公,微微蹙眉道:“可是并没有听说有孩子这件事呀?”
“嘿嘿……据我说知,当年淑静皇后和皇太后将太子软禁之后,便派人将谢飞艳接入宫中,当时的谢飞艳已经身怀有孕了……”王公公凑前一步,低声说道。
“什么?那孩子怎么又会流落到民间?”瑾瑜惊愕的眨着眼睛,看着王公公。
灯光之下,王公公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一道道纵横的沟壑,看起来竟有些阴森恐怖。
瑾瑜的身子不由往后挪了挪,声音有些发抖,其实她看着王公公的表情,已经猜到了谢飞艳进宫后的下场,可是孩子……这孩子又是怎么跑到宫外去的呢?
“当时淑静皇后为了稳住太子的心,便告知他自己将谢飞艳接进宫来。只要他听话,淑静皇后可以先将谢飞艳留在身边,等将来皇上将他立为太子,皇后便将谢飞艳送回太子身边,她还告诉太子谢飞艳已经有孕……”王公公接着说。
“淑静皇后这是骗了瑾阳呀……她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让这母女俩人活着呀?”瑾瑜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看着殿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公主好生聪明!”王公公笑嘻嘻的说,“谢飞艳被淑静皇后关在宫中,假装对她十分照顾体贴。在她临盆之前,还让她和瑾阳见了一面。等到产生那天,孩子一生下来,便被抱走了。淑静皇后在谢飞艳的汤药里下了毒,假意让谢飞燕喝下滋补汤,当时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她命逸轩宫的孙婆婆将孩子捂死,孙婆婆下不得手,便连夜悄悄的将孩子送出了宫!”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瑾瑜听到这里,突然盯着王公公问。
“呵呵……那孙婆婆,是奴才的表姐……”王公公微一弓身,轻笑着说。
“这么说,这孩子真的是瑾阳的骨肉?”瑾瑜站起身来,在锦榻前踱步,王公公垂手站在台阶下等着。
过了良久,瑾瑜看了王公公一眼,淡淡地说:“这次辛苦你跑了这么多天,一定也累坏了吧!你下去歇息吧……”
王公公抿抿嘴,脸上有轻微的笑意,弓着身子,两手垂在身前,慢慢的退了出去。
走出殿门,王公公拂了拂衣袍上的灰,站在长廊下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嘿嘿笑了起来。
他刚才并没有对瑾瑜说出真话,淑静皇后宫中的孙婆婆,其实是他进宫前在家乡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年家乡遭灾时两人在逃难的队伍中走散了。
后来他为了能吃上饱饭,进宫做了太监,不想却在宫中遇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孙婆婆。
孙婆婆在谢飞艳临盆那晚偷偷将孩子送出宫,不久后事情败露,淑静皇后将她毒死后将尸体扔进了逸轩宫的湖中。
王公公想要给媳妇安葬都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婆婆烂在湖中喂了鱼虾。
他想给媳妇报仇,虽然经过这些年他已经从一名小太监混到了流华宫中太监总管的职位,可想向当朝皇后复仇,那是比蹬天还难呀。
这次见到那个小女孩极像太子瑾阳,他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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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正月十五,村子里家家张灯结彩,天还没黑,孩子们便开始提着花灯在村子里转悠。
花灯其实郑大叔走之前便已经给她做好了挂在她的房里,十五晚上,李雯清为了安慰她,还找了家里的红蜡头给她放进花灯之中。
天色暗下来,李雯清催促着李钏儿提着花灯去找小伙伴玩耍,李钏儿却闷闷的坐在堂屋里,不愿意出门。
那天官兵走了之后,李钏儿便没再笑过,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发呆,就连她最爱的小黄和小白,她都不去喂了。
李雯清知道她还在对吴嫂所说的郑大叔抛弃了她们母女耿耿于怀,可是却又没有什么法子好去安慰她,只得一边坐绣活,一边也陪着她闷闷的坐着。
转眼坐到了巳时,李雯清敲敲发酸的后腰,又用手捏捏后颈,看见李钏儿居然还呆呆望着木门发呆。
她放下绣活,伸手在李钏儿面前晃了两晃,“钏儿?睡觉了!你这小心眼在想些什么呀?”
“哦……”李钏儿听了母亲的话,闷闷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乖巧的去灶间将热水壶拎进屋里,倒上半盆热水,又将水壶放在一边,“娘,洗脸吧!”
李雯清一眼不眨的盯着李钏儿进进出出,没曾想她做完这些居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心头一热,鼻子酸酸的。
“钏儿?你过来。”李雯清朝李钏儿招招手,李钏儿应声走到她身边,默默看着她,两只眼睛红红的,紧抿着唇。
李雯清将女儿揽进怀里,哽咽着道:“我的钏儿,娘对不住你,娘没把你照顾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李钏儿伏在李雯清怀中,却是不声不响,牙齿咬住嘴唇,努力忍着不掉下泪来。
“娘,洗脸吧,我去把地火烧上。”李钏儿从李雯清怀里挣脱出来,轻声说道。
李雯清一愣,看着李钏儿出了屋,心里凉了半截,这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的闺女吗?这还是那个一大早不愿意起床,偎在她的怀里撒娇的闺女吗?她怎么变得自己快要认出来了呀?
“钏儿!”李雯清颤声叫着,院外的李钏儿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娘俩洗漱完毕上了床,李雯清看着将后背对着自己的女儿,心里苦的像黄连一般,屋外的月光惨惶惶的,让人看着好生绝望。
听到李钏儿发出均匀的鼾声,李雯清她为掖掖被角,看着外头枝影摇动,两行清泪静静的流了下来……
自从郑大叔走了之后,她睡得极浅,她总觉得哪天夜半,郑大叔会得回来。到时候他翻墙进院子,可是堂屋的门锁着,他进不了,不是会冻坏了吗?
所以她总是悬着一颗心睡觉,唯恐错过院中的一点声息。
听到院子里头小黄和小白的躁动声,李雯清睁开了眼睛,她支起半个身子,侧耳听着院里的动静,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看看睡得安生的李钏儿,心里一喜,莫不是郑大叔真的回来看她娘俩了?
李雯清掀开被角下了床,又把被子重新掖好,披上大袄,摸着黑走到堂屋,站在门后等着等着,却不见有拍门的声音传来。
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她便听到有人压低声音在交谈。是郑大叔带了王勇和陈松一起吗?
李雯清手刚摸到门栓,便看见一柄细细的尖刀自门缝里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