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一直候在段氏院外的随从小跑着跟上曹丞相,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都这个时辰了,您还不歇着呢?您这又是打算上哪呀?”
曹丞相扶着柱子喘了口气,甩他随从扶着他的手,“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去后院找点东西!”
“这大半夜的,您不能明天再找吗?好歹让我去点个灯您拿上呀,这黑灯瞎火的,万一您有个闪失,我怎么跟夫人交待呀!”随从劝道。
听他提起丞相夫人,曹丞相顿时变了颜色,他提起袍子,一脚踹在随从的小腿上,“不许给我提那个臭女人,叫你滚你就滚!我的事不用你管!”
随从被他踹倒在地,捂着后腰一脸的委屈。曹丞相看也没看,转身便往后院走去。
郑骁阳贴在远处的屋檐之上,越看越觉得稀奇,看那随从哼哼叽叽站起了身,捂着后腰走远了,他这才跟着曹丞相,在屋顶上悄悄前行。
穿过后花园,到了最深处的后罩房边,曹丞相的酒给风一吹,似是醒了大半。
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一柄铜钥匙开了后罩房的门锁,闪身进去之后,又关上了门。
郑骁阳藏身在一棵树影后头,想不明白他大半夜的跑到后罩房里来干嘛。一般这后罩房,不都是府里头用来放置杂物的吗?
眼见里头亮起烛火,还隐隐传来“轧轧”之声,似是房里装着什么机括一般。
其实这“轧轧”的机括声响很小,普通人可能听不真切,可郑骁阳武功超群,而且是这深夜寂静之时,所以他听得格外清楚。
郑骁阳皱起了眉头,难道曹丞相在这后罩房内做了什么暗道密室?可是那里头又能藏着什么呢?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曹丞相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低着头,似是在窸窸窣窣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郑骁阳觉得更奇了!难道这曹丞相怕老婆成这样,又在这后罩房内金屋藏娇,又藏了一个小妾不成?
眼见他转身锁好房门,将钥匙放在袖筒之内,袖着手便往前院急走。
郑骁阳藏在树后,等他走过了,又飞身上了屋檐跟着。
穿过后花园时,曹丞相迈上垂花门的台阶时,衣角似是被一旁的树杈勾住了,他骂骂咧咧的去扯衣角,没留神袖在袖筒内的铜钥匙却掉在了一旁的花坛之内。
郑骁阳心里一喜,蹲在屋檐上看着曹丞相走远,跳下去便拣起了那枚铜钥匙,随即转身便往后面的后罩房走去。
反正都来了这一趟,本意便是来曹丞相府打探情况的,好巧不巧被他发现曹丞相有这么一间密室,他焉能不进去瞧瞧?
开了门锁,郑骁阳随手把锁头放进怀里走入屋子,反手关上门后,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了一晃,等到火光亮起,他观察着这屋内的摆设。
这实在就是一间杂物房呀!里面摆着破旧的桌椅和箱笼,还有些破筐旧棉絮之类,空气中隐隐有一股霉味儿,郑骁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么曹丞相大半个时辰都在这里面干什么呢?为什么出去的时候还要整理衣衫?
郑骁阳举着火折子,在这间小小的斗室之内转了几个圈,却没有任何发现,东边的墙下摆放着破桌椅和烂竹筐,而西边墙下则是许多倒置的瓦罐。
郑骁阳走到那堆缺胳膊少腿的破桌椅边看着,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他又走到那些落满灰尘的瓦罐边,一个个照过去,突然发现靠墙角落里,最高处摆放的那只瓦罐居然跟其他的不大一样。
那只瓦罐看起来很干净,只有倒置的罐底落满了灰,而罐子的身侧却是光亮干净的。
郑骁阳伸手摸了摸那只瓦罐,伸手一抓,想要把它提起来看看里头有什么,一抓之下,瓦罐纹丝不动,似是十分沉重的样子。
郑骁阳将手里的火折子放在一边,两手抱着罐身,发力往上一提,却依旧提不动。
他一时有些错愕,想不通这么一只小小的瓦罐,居然会如此之重,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呢?可是它明明就是倒置着的,看样子下面并未封口,应该只是一只空罐子呀!
郑骁阳想了一想,又重新抱住罐身轻轻扭动,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只听“轧轧”之声传来,那些看似零乱摆放着的瓦罐,居然整整齐齐的从中间分了开来!
郑骁阳赶紧拿起放在一边的火折子,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来。
眼看那些瓦罐分开的距离有一人多宽时,“轧轧”的声响停止了,墙上出现了一道暗门,郑骁阳走到暗门边往里照去,却看见有一条石阶往下延伸,火光只能照到眼前两三阶远,下面漆黑一片,不知是什么所在。
郑骁阳定了定神,一手擎着火折子,一手从腰间抽出软刀护在身前,后背靠墙,慢慢的拾阶而下,大概走了二三十步,感觉脚下踩实,似是又到了地面上了。
他拐过一个墙角,面前出现了一个佑大的空间!四周黑洞洞的,看不真切,郑骁阳不敢妄动,后背依旧贴着墙壁,思忖着如何是好。
突然他手上一热,火折子已经燃尽烧到了手了。他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眼前立时黑了下来。
“咳……”郑骁阳试着咳了一声,心说如果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一定会被惊扰,到时他便可随着那东西动作搅动的气息辨明它所处位置。
可是等了一会儿,依旧一片死寂。
郑骁阳索性壮着胆子,握紧手中软刀,慢慢往里面走去。
突然听见“噗噗”两声,郑骁阳吓得赶紧仆倒在地,只觉眼前一花,四周突然亮了起来。
他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墙上挂着的四盏油灯自行亮了,火苗不住跳动着,只映得屋里的一切影影绰绰,如鬼魅乱舞。
郑骁阳从地上爬起来,待到油灯里火苗燃稳了不再跳动,他看清这屋里的摆设,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屋子大概有两丈,是四四方方的形状,正对着他进来的入口处的墙下,砌着一张汉白玉的宝座。
那宝座之上雕着云龙图案,接榫处还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宝座两侧的扶手是四尊玉柱,分别雕成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上面还贴着金箔,看起来美伦美涣,华贵异常。
郑骁阳握刀的手微微颤抖,这分明就是一张龙椅呀!曹丞相怎会这密室之中放置一张龙椅?
他走近了观瞧,看见龙椅下方铺着一张白虎皮,溜光水滑,斑纹分明,虎头正放在龙椅正下方,坐在龙椅上的人脚踏虎头,那情形,定是威风凛凛。
虎头嘴巴半张,灯光下似是有白光流转,郑骁阳俯下身去探看,却看见虎头中叨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光芒璀璨。
郑骁阳越看越心惊,想不到这曹丞相在朝多年,皇帝一直以为他忠心耿耿,虽然朝野上下对他的贪戾屡有上奏,可是都给皇帝挡了下来。
如今看来,他这些年贪戾得来的宝贝钱财,应该都藏在这间密室之中。
抬头看见龙椅边旋置着一只浮花龙纹紫檀小柜,郑骁阳走过去拉开柜门往里摸去,摸到一只盒子。
他取出来一看,却是只四四方方的红木小盖盒,看起来普普通通,跟这昂贵的紫檀小柜一比,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郑骁阳将盒子打开,手一抖,盒盖掉在他脚面上,他却顾不得疼,只是呆呆看着盒中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枚玉玺!蓝田玉的质地,四寸见方,郑骁阳颤抖着手从盒子里拿出来,看见上面赫然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
想到刚才曹丞相出去之时整理着衣裳,难道在这密室之中,他换了龙袍,手握玉玺,而后坐在那龙椅之上脚踏白虎,幻想自己是一国之主!
难道说……这曹丞相早就生了谋朝篡位之心吗?
郑骁阳想到这里,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低头看见盒子里居然还有一叠书信,他把玉玺放下,自里面抽出一封打开观看。
只看了两页,只觉气血翻涌,心中似千军万马踢踏而过。
他抖着手望着墙上的油灯,眼睛暴出,脖子上青筋突突跳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那正是曹丞相与蕃国国主呼延琨的往来书信,信中谋划了曹丞相如何趁郑骁阳在外征战之际,派人偷偷潜入他府中,将仿制的龙袍玉玺藏在他家里,而后曹丞相再上奏皇帝污蔑他通敌判国之事。
郑骁阳忍不住举起手中的书信,手上加力,便想将它撕得粉碎,可是一转念,他又停止了动作。
他将书信叠好塞入怀中,又将其他的书信和玉玺放回盒内,重新放入紫檀浮龙小柜中。
又查看了一遍房内各处没有留下他的踪迹,这才吹熄了墙上的油灯,出了密室。
回到后罩房内,郑骁阳将一切恢复原样后退出。锁好门后又跃上屋檐,潜入明楼院中将钥匙隔着门缝塞了进去,这才离开了曹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