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13,545

  “帘幕坊胆大包天,不但伤了大长公主之孙,还敢行那攀诬之事,居然沾连上赵王,此事当该严查,宋御史,你尽可去城尹衙门亲眼瞧瞧那一干人等证词,对了,因涉诬告,帘幕坊老鸨还有相关人等已然坐了监,可让御史台、提刑司再行提审,”张琢说到此处,终是笑了笑:“本官言尽于此,不知宋御史意下如何?”

  杨攸宁等了快要两个时辰,才见有人陆续从崇政殿出来,前头几位官员模样的,神色皆是丧气,等到了李延几个出来,便完全不同了,倒见他搭着李莫肩膀,一路说得眉飞色舞,便是跟在两人后头的岳五郎,也是满面春风。

  岳五郎刚下了台阶,一抬头,正瞧见迎上前的杨攸宁,立时跑了过去,跳着脚兴奋地道:“四姐,那帮坏官想欺负咱们,全被圣人和宰执驳斥了回去。”

  “成了,你少说两句,”杨攸宁立时拦住,生怕岳五郎这般百无禁忌,叫有心人听了去暗生嫌忌。

  “哟,你也来了?”李延倒是随意地朝杨攸宁招呼了一声。

  这会子但瞧见多日不见的李延,杨攸宁虽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得忍了,上前叉手福身,喏道:“王爷,万福!”

  “这会子无事,回府吧!”李延心情甚好,大咧咧摆了摆手,继续拖着李莫往外走,口中还道:“四哥,既是官家说了咱们兄友弟恭,咱也不能让官家失望,今日不如到我那儿喝一杯?”

  “我也去!”岳五郎立时跟风。

  李莫并未急着应下,待离了崇政殿老远,才似乎斟酌好,道:“如何能到五哥府上搅扰,不如咱们在宫外寻间酒肆,倒也痛快。”

  “听四哥的便是,”李延道:“早听五郎提过,那晚若不是四哥拔刀相助,这小子怕就得折胳膊断腿,今日不如让五郎做东。”说着,李延朝岳五郎一乐,领了李莫先往宫外走。

  “自当如此!”岳五郎立时拍着胸脯应了,在后头正要跟上,却被杨攸宁拉住:“刚闯了祸,你便贪玩吧,可想过逛勾栏院的事已闹得尽人皆知,便是官家不寻你算帐,过几日我也得带你去梧山寺跟婆婆请罪。”

  这话一出,岳五郎先是一脸惊愕,再然后神色变了变,一把扯了杨攸宁的衣袖,扭起糖股来:“不带四姐这般,将我往火坑里推的。”

  原本在前头的两人,这会子皆是站住,李延一边大笑,一边放开李莫,回过头来拍拍岳五郎的肩膀:“谁教你命苦,生在大长公主府,注定要被那一老一小两个婆子给管得死死的。”

  居然被李延叫成“婆子”,杨攸宁不由更生愠怒,直拿眼剜李延。

  “我四姐岁数也到了,”岳五郎立马像得了提醒,扭头朝着赵王道:“待千秋节官家同圣人赐了婚,王爷赶紧把她娶走,让四姐去你府上当家,五郎便能得了自在。”

  杨攸宁这下更气,她与李延的婚事,本是大人们私下议定之事,并不曾往外说,这一下居然被岳五郎捅出来,旁边还站着外人,可不教人着恼,杨攸宁恨得不行,干脆执了扇子,追着岳五郎要拍。

  “王爷,你家娘子打人了!”岳五郎抱头鼠窜,杨攸宁不依不饶跟在后头,这会子粉面含羞,银牙紧咬,恨不得撕了岳五郎这张破嘴。

  李延完全袖手旁观,全当在看笑话,倒是谁都没有偏帮,李莫虽也在笑,只这笑意,若是细究,着实有些勉强。

  杨攸宁到底拗不过岳五郎,只得放他跟着李延走了,思忖了一下,杨攸宁想着还得去宝慈殿一趟,自是到圣人跟前告退,顺便聆听她嘱咐。

  不出意外,宝慈殿内,圣人一脸头痛神色,直教杨攸宁看好赵王同岳五郎那两个小泼皮,除此之外,倒再无余话。

  再出来之时,眼瞧着夕阳便要西斜了,杨攸宁少不得加快脚步,从宝慈殿往北,朝着后苑方向走,打算抄个近道,从北宫门离开,大长公主府的暖轿便等在那处。

  不过,这近道却未必好抄,只因着,不经意间,杨攸宁遇到并不想见之人。

  那两位杨家小娘子走到杨攸宁跟前时,杨攸宁正低头走得急,叫人挡了道,着实被惊了一下,等瞧清楚来人,杨攸宁暗自叹气,心道真真冤家路窄。

  “二姐,万福!”两人当中,一个身形纤瘦,长了一双丹凤媚眼的女子冲着杨攸宁福身唱了个喏。

  杨攸宁认出,那是杨如晦的二女儿杨月宁,旁边那个矮胖些的,是那家小女儿杨英宁,这二人七拐八绕地,算是自己堂妹。

  这会子杨月宁持了一把山水墨团扇,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倒是杨英宁没那么诡异,只直愣愣瞪着杨英宁。

  当年杨攸宁稍稍懂事之时,由圣人做主,早与杨家断了关联,只宫中或有个游园、赏花会之类的,才能偶尔碰上,不过,向来都是彼此视而不见。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子既然人家过来招呼,杨攸宁便也不卑不亢地回了个礼,却并不打算开口寒喧。

  说来上一回杨攸宁见到这两姐妹,还是三年之前宫中的花朝会,那回她们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居然气势汹汹地过来挑衅杨攸宁,尽说些尖酸刻薄之言,到后头杨月宁甚而还想动手脚。

  若仔细想来,那一次还是多亏李莫上前解围,才算让杨攸宁摆脱了开来。

  倒是花朝会上还闹了一出,杨攸宁听到有人说,杨家一位小娘子莫名掉进水里,还厥了过去,最后竟是被人抬出宫的,那小娘子,好像就是杨月宁。

  花朝会后再没多时,宰执柳成事败,似乎有谁提及,杨家与柳家乃狼狈之交,确切一些说,杨如晦乃是柳成走狗。

  所谓树倒猢狲散,杨如晦被连降数级,杨攸宁自是不厚道地高兴了一场,谁让这杨家没有好人。

  倒是去年,杨攸宁听蒋顺娘提起,杨如晦的大女儿被送进宫中侍候了官家,谁成想,那杨如晦便借着裙带,竟获起复原职,据传,如今这人还成了官家眼中红人。

  不过,按大长公主说法,此人把柄甚多,且让他快活一时,自有一日,还将他打回原形,谁教他当年纵妾行凶。

  “今日我同四姐进宫来瞧大姐,”杨月宁倒像看不懂杨攸宁的冷淡,故作亲热地同她套着近乎:“未想二姐也到了宫中,可不是咱们姐妹四人,竟得了机缘聚在一处。”说到这里,杨月宁咯咯直笑,仿似真有多快活一般。

  “是吗?”杨攸宁笑了笑,眼睛却瞧向杨英宁,心中不免感叹,若论到做人实诚,杨月宁还真不如这杨英宁,说来这会子杨英宁眼冒怒火,双拳紧握,倒让杨攸宁心里踏实了些,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得便是杨月宁,这种人才最难对付。

  “大姐昨日还提呢,这都好些年未见着二姐,且二姐一直流落在外,大姐心中怜惜,免不得想要再续亲情。”杨月宁言词颇显恳切。

  杨攸宁低头想了想:“我是论着岳家的排行,都叫我杨四娘,这‘二姐’之称,并不敢当,也听着奇怪。”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我们小时候不明白事理,未知太多曲直,说过些冒犯之言,二姐向来大人大量,但请原谅则个。”杨月宁还在絮絮叨叨,杨攸宁并不为所动,倒是杨英宁给她们两人皆递来好几记白眼。

  “眼见着宫中要下钥了,”杨攸宁着实不想理会她们,索性实话实说道:“大家也不熟,我便不打扰,圣人早有过定论,我乃荥阳杨氏女,与你们杨家没甚关系。”说罢,甩开那二人,径自走开。

  杨攸宁走得爽利,自是不知道,被她扔在后头的两个人,这会子滋味可不好受。

  “二姐,你跟她说个什么劲。”杨英宁叉了腰,不掩嫉恨地瞪着杨攸宁头上的碧玉瓒凤钗:“我可记着了,妈妈便是因她被害死,得着机会,我得把这仇报了。”

  “你们呀,只瞧得着眼前,却不知以后。”杨月宁还是方才那一脸笑意,甚至笑容更深了些,只是说起话来,尽叫人猜不透。

  杨英宁“切”了一声:“二姐这三年变得神神叨叨,难怪婆婆疑惑,你这是教神鬼附了身,还说要请道士替你做法!”

  “呸,你才神鬼附身呢!”杨月宁啐了杨英宁一口:“我这是长了本事,若非我能掐会算,大姐真就嫁到那破落户家,能像现儿今入得宫中,受了圣宠,日后享不尽荣华富贵?实话告诉你,爹爹能翻身这般快,也是听了我提点。”

  “二姐,那你说说,”杨英宁这会子眼珠子转了转,涎着脸问道:“我日后能不能嫁给秦王,不拘做个妾氏也成,你帮我算一算?”

  杨攸宁打量着五短身材,圆盆黑面的杨英宁,倒是大笑:“别怪我直言,你最后呢,是被卖到一个乡绅家做了女使,后来也算走运,勾搭上那没什么见识的乡绅,与人做了妾,那人肥头大耳,相貌粗鄙,与你倒是般配。”

  愣了好一时,杨英宁猛地跳起脚来:“二姐,你这可不是埋汰人吗!”说话间便要上去打杨月宁。

  倒是杨月宁笑了笑,用那山水墨团扇边沿狠甩了杨英宁脑门一下:“此事你信便是真,不信便是埋汰,怨不得别人。”说罢,也不理杨英宁摸着头气得跳脚,转身往北宫门跑去,原来这二人也是要出宫,自是回东坎巷杨宅。

  东坎巷观文殿学士杨如晦的宅院,乃是荥阳杨氏祖业,那杨氏为当地名门望族,几代多有建树,不少人出将入相,置下这宅院后又几经修缮,到如今,便是在中城之内,比王候公府也不差些。

  杨如晦白白得来一个宅院,带着家眷住进来时,已然过了而立之年。

  这般描述听起来似乎蹊跷,其实道理也简单,杨如晦并非这宅院原主的正经子孙,勉强算是远系旁支,按道理说,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他沾了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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