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13,622

  “这几年莫儿待在辽东,竟是将亲事耽误了,王爷心疼孩子,也曾盘算过,要替莫儿纳个妾室,为着他平日身边能有人照应,未想这孩子坚拒不受,”福王妃说到这儿,竟笑了起来:“我如今可在愁呢,他已过弱冠之年,总不成婚如何是好?”

  “想来秦王竟是随了福王,日后也是一位只愿守着娘子的专情郎君。”张夫人竟是打趣了一句。

  眼瞧着,福王妃面上便是一红,进而睨了张夫人一眼:“瞧你,这等话倒说得出来,可不教人笑咱们老不休。”

  张夫人立时哈哈大笑,随即劝了一句:“秦王少年英俊,更是堂堂镇北将军,人品又极方正,这等人才,还怕寻不着妻室?莺娘着实多虑,满荥阳城的小娘子,想来仰慕秦王的可不少,若贵府放出话儿,说要为秦王择婚,想是媒人迟早挤破门槛。”

  “真叫夫人说对了,虽不至挤破门槛,福王府中,媒人可来了不少。”钱嬷嬷在旁边插了一句。

  福王妃也被逗乐:“借端娘吉言,只盼着莫儿今年能成婚,我也好早些抱上孙儿。”

  一只手在杨攸宁身后轻轻地推了推,杨攸宁转头,瞧见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渡儿跪坐一旁,视线却落在正“嘟嘟”冒着热气的砂瓶上。

  杨攸宁立时回神,赶紧起身,小心将砂瓶提过,又慢慢注入瓷碗之中,随即用茶筅击打茶汤,直至水与茶融在一处,茶汤上浮出一层纯净白沫。

  得着杨攸宁示意,自有旁边侍候的小尼过来,将茶水奉到长桌边两位女施主面前。

  张夫人端起青瓷茶碗,先是抿上一口,脸上随即露出怡然之色,笑着对杨攸宁道:“许久不喝四娘点的茶,着实有些想了。”

  杨攸宁答得谦逊:“让夫人见笑,奴家技法竟生疏了。”

  “清香甘洌,不失上乘。”福王妃尝了尝,虽面上淡然,倒也点头称是。

  张夫人自是忍不住要夸杨攸宁:“莺娘想必不知,四娘自幼师从当世大家舒夫人,琴棋书画样样上品,便是这点茶的功夫,也是得了舒夫人亲传,着实厉害着呢!”

  福王妃稍有些诧异,扫了一眼杨攸宁:“舒夫人才名,天下何人不知,却未曾听说其收过徒,四娘能被舒夫人看中,想必自有过人之处。”

  杨攸宁忙回道:“奴家愚钝,其实并未学到舒夫人半分精妙,因此上,舒夫人才不肯对外提及收徒之事。”

  一旁杨月宁用帕子抿了抿唇,她今日才知杨攸宁还有这番经历,免不得心下不服,打算着回到东坎巷,也要请一位大家做师父。

  张夫人掩口而笑:“瞧出来没有,这孩子便是这一处有趣得紧,在外头并不肯显山露水,圣人才会对她疼爱有加,比自个亲生的不差些,还想着将人带回去做媳妇,眼见着,咱们四娘便要当上赵王妃了。”

  未想张夫人居然把这事给说了出来,杨攸宁不免低了低头,心下着实无奈,毕竟赐婚旨意还未下,这时候叫外头人知道了,杨攸宁多少有些羞涩。

  恰在这时,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杨攸宁下意识一抬头,却是杨月宁突然笑逐颜开,这会子一个劲地在瞅着她。

  杨攸宁只觉莫名其妙,也不知杨月宁为何这般高兴,她进不进赵王府,与杨月宁有甚关系。

  “唉,赵王比莫儿还小一些,如此说来,竟是要赶在头里了。”福王妃叹了一声,又开始为自己府中那位着急。

  张夫人在旁边笑道:“素来婚姻之事,说快也快,莺娘回头劝劝秦王,莫要挑花了眼,凑合着拾掇一位小娘子,说不得还能赶上下月千秋节,让官家与圣人开恩,跟赵王一道给赐婚呢!”

  “这‘凑合’二字,我可不敢跟莫儿提,”福王妃一个劲地摇头,随即也笑:“算了,端娘说得对,我儿好人品,倒真不怕寻不着合意之人。”

  这边张夫人品着茶,与福王妃又聊了一时,后头又共进斋饭,张夫人这才告辞。

  杨攸宁亲自将张夫人送出山门,瞧着她上了轿,才转身回慈仁阁,快到跟前了,却见袁嬷嬷从阁里出来,竟与杨攸宁撞了个正着。

  “嬷嬷,可是寻我去的?”杨攸宁笑问。

  袁嬷嬷却一阵叹气:“咱们那位小爷,这会子又跑没了影,也不知到哪处淘气去了,趁大长公主正睡着,奴家得赶紧将人找回来。”

  “小厮呢?可跟上他了。”杨攸宁立时笑不出来了,上回之事,她还心有余悸。

  见杨攸宁神色紧张,袁嬷嬷忙安慰道:“四娘莫要惊慌,这梧山寺到底比荥阳城清静,五郎便是跑,也跑不了多远,外头守门的那处,静远师太已派人打过招呼,若瞧着五郎,马上来报。”

  听到这儿,杨攸宁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走。

  袁嬷嬷伸手拉住她,劝道:“不用急,寺院内外皆有人在找,人家可比咱们熟悉此地,奴家也是心急,这才出来。”

  “我且到外头等一等,回头婆婆醒来瞧不着五郎,可不要急坏。”杨攸宁叹了口气,依旧往前走。

  见她这般执着,袁嬷嬷也不再拦,跟渡儿一块跟在后头,出了二道山门,一直来到大雄宝殿前。

  今日梧山寺正逢盛会,自是人头攒动,不过因着已然过了晌午,便没有先时那般热闹,虽还是人来人往,总归不是早上那等黑压压一片了。

  杨攸宁琢磨,岳五郎本就是个坐不住的,这寺院乃静寂之所,以岳五郎的性子,十有八九的,还是逃到了外头。

  话说梧山寺下有座荥河镇,逢到梧山寺大会,那里便也跟着开集,杨攸宁不免疑惑,岳五郎起了玩心,竟跑去荥河镇了?

  杨攸宁吃过大教训,如今唯恐岳五郎突然消失,这会子不见他踪影,杨攸宁少不得心慌。

  出了梧山寺,杨攸宁同袁嬷嬷、渡儿三人也不敢走远,一齐等在山门廊檐下,六只眼睛,皆盯着通向山门的石阶。

  谁都知道,等人乃最劳心神的,尤其是,盼着出现的那人,竟迟迟不露面。

  没一时,杨攸宁便开始焦躁,在廊檐下踱来踱去。

  倒是袁嬷嬷想了想,转头嘱咐渡儿:“咱们别都在这儿干等着,渡儿回慈仁阁瞧瞧去,若那头寻着了五郎,赶紧过来报个信。”

  渡儿应过一声,便回身进了山门。

  又等一时,杨攸宁忍不住抱怨起来:“五郎怎得没有叫人省心的时候,这会子来了婆婆眼皮子底下,也不知乖觉一些,难不成还要我天天跟他后头不成?”

  “说不得人已然回了慈仁阁,四娘放宽心些!”袁嬷嬷也是无奈,只能在一旁劝解。

  “若他总改不得这性子,我便跟婆婆说一声,同圣人请旨,将婚事延后,”杨攸宁顾自嘟哝道:“我再陪五郎几年,待他管得住自个儿了,我再出嫁也不迟。”

  袁嬷嬷打了个愣,随即笑起来:“四娘说什么傻话,若五郎一辈子长不大,四娘还一世不嫁了?就算四娘肯,圣人同大长公主能答应?”

  杨攸宁又是连着叹了好几声:“可不是被这孩子愁死了!”说着,又在廊檐上踱起来。

  几个来回之后,杨攸宁偶一扭头,发现袁嬷嬷这会子换地方站了,很似刻意地躲到一个廊柱之后,双眸直勾勾地望着山门一处。

  那里,一顶轿子显是刚刚落地,一个短须中年男人正打里头出来。

  那轿子其实无甚稀奇,从里头出来之人也其貌不扬,身子佝偻着,不过神情却带着几分倨傲,那人一下轿,随口嘱咐轿夫几句,便背着手往山门里头走去。

  待中年男人消失在山门之后,袁嬷嬷抬步便走,眉头紧锁,神色颇为紧张,竟像是赶着要追那人,却是将身后的杨攸宁给忘了。

  杨攸宁愣住,袁嬷嬷一向沉稳,很少瞧见她这般模样,不解之下,杨攸宁干脆也跟了过去。

  等杨攸宁踏进山门,左右张望了好一时,才瞧见袁嬷嬷身影已然快转过大雄宝殿,要往后头去了。

  杨攸宁少不得提步跟上,随在袁嬷嬷后头穿过了第二道山门,又沿着寺院正中间的石板路,一直往北走。

  说来寺院最北端,原是临着一处山涧,梧山寺经过多年翻建,倒是颇具匠心地在那儿造了一处园子,里头花草林立,山水相依,同寺院只隔着一处漏花墙。

  便是这漏花墙,也建得别具一格,黑瓦白墙,附刻不少文人雅士之墨宝,且墙内外还种了不少株枝叶茂盛的罗汉树,只为求那景在山中、亦在寺中的巧趣。

  而这会子,袁嬷嬷隐在一株罗汉树后,透过漏花墙的菱窗,偷偷窥探着园子里头动静。

  杨攸宁也放轻了步子,悄悄过去,拉了拉袁嬷嬷衣袖。

  袁嬷嬷先是身子一抖,立马一回头,待瞧见是杨攸宁,不由拍拍胸口,又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莫要出声。

  见此情形,杨攸宁将原本打算问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干脆站到袁嬷嬷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此时园内,中年男人正背手立在山涧边,似乎在欣赏泉水蜿蜒从天而降,却又不时回头,显是在等什么人。

  袁嬷嬷一直定定地打量那人,杨攸宁在一旁瞧不出什么名堂,自是颇觉无趣,不免将视线落到别处。

  便是此时,杨攸宁愣了一下,原来从不远处过来两名女子,看似一主一仆,瞅着她们行进方向,便是打算进那园子,而走在头里那个,可不就是杨月宁!

  杨攸宁碰了碰袁嬷嬷,心下着实不解,杨月宁难道是要同里头那男子见面?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这会子杨攸宁同袁嬷嬷又往暗处藏了藏,但见此时杨月宁一边走,一边向四周探看,显有些要避着人的意思,如此一来,更教人觉得古怪。

  没一会,杨月宁带着身边女使进了园子,在杨攸宁同袁嬷嬷注视下,走向那中年男人。

  再然后,更叫人吃惊的事发生了,那中年人居然对杨月宁作了个揖,虽瞧着有几分不卑不亢,行礼之间,却是未有一点马虎。

  杨攸宁纳罕,不由得凑近花窗,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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