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夜走水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23,458

  女使们互相瞧瞧,自是赶紧退了下去,又小心地将正房的门给阖上。

  杨月宁不免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一位又要来什么幺蛾子。

  “今日有一事,我得好好盘问你。”柳霜儿走到杨月宁跟前,沉着声道。

  “何事?”杨月宁瞅着柳霜儿道,不免想起千秋节,自己曾摆过柳霜儿一道,稍稍还是有些心虚。

  柳霜儿上下打量着杨月宁好一时,才冷着声道:“我便问你,可到外头胡传我以前之事了?”

  杨月宁故作镇定,随即喊起冤来:“天地良心,奴家本就是个不爱多言的,奉仪何等身份,奴家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何来什么到外头乱说。”

  柳霜儿审视杨月宁许久,又沉吟一时,最后坐回到高背椅上:“算了,我谅你也没这胆量,须知如今咱们大家伙可是拴在了一块,我若败了,你们杨家,连带宫里宝文阁那一位,也未必得着好,招子放亮些便知,官家到底疼我。”

  “奉仪说得极是,”杨月宁立时面上堆起笑容:“如今您可是心想事成,这世上谁能如奉仪这般,竟是处处称心得意。”

  “称心得意?”柳霜儿不由哼了一声。

  这些年痴心不改,柳霜儿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嫁李莫,如今虽只是个奉仪,尚算得上称心,只是说到得意……

  明明人便在跟前,摸不到、碰不着,只得来冷遇,如何让柳霜儿甘心,何来什么得意可言!她费尽心机,含羞忍唇得来这结果,可不是只为了一世守这活寡的。

  此时,杨月宁眼皮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

  当日她曾将柳霜儿入过勾栏之事暗报于福王妃,自然猜得出来,李莫定然已知此事,心下对柳霜儿生了厌恶,如此,柳霜儿不过白得了奉仪之名,根本沾不上李莫的边,若论称心,可不称的是她杨月宁的心。

  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杨月宁故作体贴地问:“可是奉仪遇到烦心之事了?”

  柳霜儿好半天未答言,只哼了一声。

  倒是杨月宁又不由想起李莫去往河中府之事,终是又问一句:“奉仪可知,王爷前往河中府,到底欲查何人?”

  “我如何得知?”柳霜儿白了杨月宁一眼。

  杨月宁眼珠子转来转,也不追问下去,想着有功夫同柳霜儿在这瞎掰扯,还不如赶紧回去写信送到河中府,好让杨如晦有个准备。

  又奉承了柳霜儿几句,杨月宁便匆匆告退。

  一时之间,屋里只剩柳霜儿一人,呆愣半天,才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清泪。

  河中府,城东顺水街的舒家宅子——

  夜幕之下,杨攸宁站在院南头一处井边,隔着紧闭的院门,小心听着外头动静。

  不远处短墙下,突然传来女子“哎哟”一声,杨攸宁诧异,忙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杨攸宁瞧着坐在地上的琴儿,还有她旁边歪倒在地的绣墩,自是上前拉了一把,小声道:“叫你淘气,可是屁股摔疼了?”

  琴儿起身,嘻嘻一笑:“四娘,今日曲先生又带着大家伙守在外头,我这便同夫人说去,好让她放心。”

  说话间,琴儿便抱着绣墩,跑回舒夫人的正屋报信去了,倒是杨攸宁还在原处站着,不免又听了一会外头动静。

  一转眼,杨攸宁带着渡儿已经来了河中府好些时日。

  原本高高兴兴地过来探望舒家人,却不想杨攸宁方安顿下,舒家便出了事。

  舒先生一夜之间成了谋逆要犯,连带舒家独子舒平也被一块抓进牢中,那官府的人,根本未有实据,却随随便便地判下舒家父子发配琼州。

  舒夫人向来性情刚硬,打从舒先生同舒平身陷囹圄,她便天天去知府衙门理论,却未想对方根本强辞夺理不说,到后头耍起无赖,罚舒夫人搅乱公堂,之后竟当众打了她几大板,以示羞辱,自那时起,舒夫人气怒交加,就此卧病在床。

  这会子舒家没了男人,舒夫人伤重不起,舒家媳妇欢娘刚出月子不久,本是个性情柔弱的,更兼身子不好,光照顾个孩子便累到不行,如何操持得了一家老小?

  于是乎,便是杨攸宁硬着头皮,担起了管家之责。

  西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声,时大时小,当是大王儿又哭了,欢娘在一旁轻哄,却含着一丝悲民,于这黑夜之中,教人听着,觉得倍加凄凉。

  杨攸宁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先去了灶房。

  想是大王儿又饿了,杨攸宁自得去亲自照应着些。

  从出了事,舒家那些女使、家院们便纷纷辞工,连大王儿的乳母都跑了,想是这谋逆之罪太大,到底将人唬住了。

  欢娘经此打击,镇日流泪不止,加上照应孩子极是辛苦,不过几日,人已然消瘦了一圈,幸亏杨攸宁带着渡儿在这边,总算是搭上一把手,才免得手忙脚乱,只这奶水竟是不够的。

  屋里,欢娘坐在床上,正抱着怀里的大王儿哄着,时不时自个儿也抽泣两声。

  杨攸宁手上端着早就温在灶房的米汤,上前瞧了瞧孩子。

  想是饿得有些急,大王儿小嘴咧得老大,哇哇地嚎哭,大颗泪珠儿,竟从颊边顺着落下。

  两个大人服侍着,没过一时,整碗的米汤终是下了大王儿的小肚子,大王儿吧唧几下嘴巴,哼哧两声,总算是睡了过去。

  “四娘,天色已晚,你便歇着去吧,竟日劳累你不少。”瞧着孩子安静了,欢娘抬头看着杨攸宁,颇有些过意不去。

  “我回头再到院子里听听,”杨攸宁瞧了瞧外头:“虽是有人在外头守着,到底叫人不放心。”

  “那姓杨的哪里是父母官,竟比盗匪还要凶狠,明目张胆地要抢人东西。”欢娘恨声道。

  杨攸宁不禁叹气,那如强盗一般的知府,便是她的杀亲仇人——杨如晦。

  真真世道不昌,如今杨如晦在河中府竟是称王称霸,将舒家父子下到狱中还不肯甘休,竟叫嚣着要派人来抄家,其意不言自明,便是想夺了舒先生这些年收藏的金石珍品。

  舒夫人如何能叫那帮人得逞,前几回拖着病体,亲自堵在门口,手上举着火把,只冲那帮逼上门来的衙差道,既是舒彻犯下谋逆大罪,若得圣旨降下,舒家心服口服,便是抄家也认了,瞧不见旨意,谁都不许抄,否则等她先烧了这舒宅,再踩过她的尸首便是。

  好在舒先生不少至交好友见义勇为,得知舒家落困,主动前来相帮,更是一些仁人义士,主动轮守在舒宅之外,只防着那杨如晦前来作恶。

  想来可笑,明明是父母官,河中府百姓却已然将杨攸宁视为强盗土匪。

  “瞧着大王儿也睡了,嫂嫂歇息吧!”杨攸宁摸了摸已然睡着的孩子,瞧着欢娘道。

  “是啊,明日还得去牢中见阿公和郎君。”欢娘喃喃地道,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大王儿放回到床内。

  “听师父之意,她也打算去探望?”杨攸宁在旁边问了句。

  “不是说三日之后,阿公与郎君便要被押解出城吗?”欢娘叹道:“阿公与阿母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只怕……这一回不得白头到老,阿母自是想多看几眼。”说到此处,欢娘眼圈又是一红,少不得又想到自己郎君。

  杨攸宁长吸一口气,心下替舒先生和师父心酸,再看到欢娘此时又泪如雨下,知道她是在挂念舒平,少不得耐心地劝解:“嫂嫂且放宽心,我已然给婆婆去了信,自会向圣人呈诉冤情,或得事情还有转机。”

  “都等了好些时日,也未见朝中派人下来过问,”欢娘摇着头道:“我娘家父兄亦说,杨如晦这人极受官家宠信,只怕就算有人来查,也难免官官相护,最后吃亏的,还是舒家。”

  拍了拍欢娘的手,知道她这会子是被吓坏了,杨攸宁少不得又劝了两句,帮着欢娘安置了,才出了屋外。

  从西屋来到院中,杨攸宁正准备回自已的东屋,抬眼瞧见渡儿从舒夫人那儿过来,自是停下来等她。

  “师父可睡下了?”杨攸宁问道。

  因着舒夫人身边如今只剩了一个琴儿,难免照应不过来,这些日子,杨攸宁便让渡儿过去帮忙。

  渡儿回头看了看已然熄了灯的正屋:“夫人服过汤药,方才听琴儿说外头有人守着,算是松一口气,这会子好不容易阖了眼。”

  杨攸宁叹了一声,便道:“你这几日也辛苦。”

  渡儿笑笑,亦不多话,扶了杨攸宁,一块往屋里走。

  到了里头,二人各自安歇不提。

  只昏昏沉沉睡了一时,床上的杨攸宁却又突然睁开眼。

  说来她早给大长公主去过信,还请舒夫人亲笔书写纸笺,自是控诉杨如晦祸害河中府,罔顾百姓生死,民怨沸腾,只盼着圣人瞧着纸笺,能还舒家一个公道,也为百姓除害。

  然而那信由跟她过来的一名小厮带回荥阳城,一晃过去好些几日,竟是到这会子没有回音,杨攸宁心中不免忐忑,若再不来人,舒先生同哥哥,真要被递解去琼州了。

  这会子杨攸宁已在思忖,若到时候舒先生他们被押走,少不得她要将师父同欢娘、大王儿一块接回大长公主府安身,如今河中府只剩下妇孺,到底叫人不放心。

  正自盘算之时,冷不丁从外面何处传来似隐似无的“噼里啪啦”声,杨攸宁一惊,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随便披上一件长衣,杨攸宁悄悄摸到屋门口,只怕吵醒旁边小榻上正睡着的渡儿。

  可是到了外头,杨攸宁立马傻住。

  却原来舒家宅子周围,此时竟亮起好几簇火光。

  “走水啦!”猛地有人叫一声。

继续阅读:第六十七章 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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