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弃如敝帚
绛河清浅2018-04-16 02:123,534

  没一时,屋里侍候之人,除了钱嬷嬷,皆被打发了出去。

  福王妃这才问了一句:“莫儿他……”

  虽福王妃欲言又止,倒是钱嬷嬷立马明白了意思,忙回道:“小王爷跟柳奉仪在一块时神色冷淡,并未对她假以辞色。”

  福王妃摇头:“真真冤孽,莫儿这亲事再拖不得,要是那女人使出风月之术祸害莫儿,如何得了!”

  钱嬷嬷倒笑起来:“王妃过虑了,小王爷乃人中龙凤,可不是那等轻易便被祸害之人,王妃不用太过担心。”

  “如今我已然没了法儿,前日回陈家,倒是听爹爹之言,有意将六娘配与莫儿。”福王妃按按自己太阳穴,显得颇为纠结。

  “哦?这可是好姻缘!虽六娘岁数小一点,品貌当真配得上,毕竟是翰林家养出的小娘子,比大长公主府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钱嬷嬷在旁边应道。

  福王妃神色有些黯淡,心下无奈,为何李莫独独就瞧上大长公主府的杨攸宁,当日千秋节宴前,官家叫人带信给他们夫妻,只道会称了四郎的心,福王妃勉强还算乐意,只因李莫喜欢。

  可结果呢,圣人明晃晃地从中作梗,随后竟将个勾栏院的小姐扔给了李莫,福王妃回到府中,便气得大哭一场,心疼李莫无辜之余,更恨上杨攸宁,说到底,是那丫头给李莫招来的麻烦。

  “莫儿这孩子,怕就是误在‘痴心’二字上,杨四娘……到底没有杨家那三娘瞧着敦厚。”福王妃怨道。

  如今福王妃更觉得杨月宁不错,只因若非她及时提醒,福王夫妻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柳霜儿竟曾堕入风尘,已然是失节之人。

  打量福王妃的神色,钱嬷嬷自是上前劝道:“王妃莫太操心,小王爷这是缘分未到,既是有陈老翰林做主,说不得六娘过不民多时,便能嫁到咱们府中,这亲上加亲,着实是一桩美事。”

  “但愿莫儿能点这个头,”福王妃抚了抚额头,自语道:“这么好的孩子,如何在婚姻之事上,竟是受到蹉磨。”

  钱嬷嬷立时撇嘴:“说来就是被那杨四娘给坑得,奴家瞧着,她呀,比柳奉仪还上不得台面,倒是足配那个平庸的赵王。”

  “成了,这话可不许乱说。”福王妃出言拦道,结果,却自个儿喷笑出来,想是钱嬷嬷的话,切中了她的心思。

  “奴家不知错在何处,竟是教王爷弃之如敝帚。”

  此时望月亭中,柳霜儿正自凄凄艾艾地哭诉,丝帕轻拭珠泪,好似梨花一枝春带雨,尽是风流婉转,头上戴着的花冠,恰如其分地掩住了柳霜儿已然不见多日的青丝。

  李莫背手打量着柳霜儿,倒记起当年的她,绝无今日这般风情万种的惺惺作态。

  因着柳成宠爱,其实柳霜儿性子里颇有几分高傲,甚而还带了些男儿气概,有几回,李莫在酒肆中得遇柳霜儿,总见她一身男装,与人高谈阔论,谈吐之间,倒是有几分文才。

  只如今再看,柳霜儿竟恍若变了个人。

  这些年,也不知柳霜儿有了何等经历,遇到怎样之人,才会让她……

  李莫咳了一声,觉得还是得同柳霜儿说清楚为好:“霜娘,既然圣人将你赐给小王,小王自当保你一世生计无忧。”

  柳霜儿原本低垂的螓首,立时抬了起来,目光晶莹地问了一句:“王爷竟还记得奴家叫‘霜娘’?”

  李莫怔了怔,当初他入得柳成府中拜访,便随着柳成如此称呼柳霜儿,不过习以为常罢了,何至于柳霜儿这般激动。

  “你且回秦王府,无事不用过来。”李莫继续道。

  “王爷只将奴家留在府中,却从不来看奴家,”柳霜儿面色有些灰暗,定定地瞧着李莫:“奴家如何这般遭到厌弃?”

  “霜娘,好好在秦王府待着便是,小王当日与你父也算有忘年之交,今日既然你进了府,自不会苛待于你,安生住下便是。”李莫抬头瞧了瞧天色,日头已然西斜,再不动身,怕是出不得荥阳城了。

  “王爷可是对奴家有何误会?”柳霜儿绝不甘心,一定要讨个说法。

  李莫已然等不急,转身便要走。

  未想到的是,还未出望月亭,柳霜儿竟紧着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抱住李莫的腰:“王爷,这些年奴家四处漂泊,几次都快活不下去,唯脑中有个念头,定要寻着王爷,便是为婢为妾,也要追随左右,如今王爷救我出苦海,奴家以为终得圆满,却为何这些时日只得了冷待,便是想见王爷一面,也难上加难。”

  李莫哪料到柳霜儿居然来了这一招,而此时,亭外还站着江成等几个随从,李莫到底生了愠怒,扒开柳霜儿搂着自己的双臂,终是忍不住喝斥一句:“放开,成何体统!”

  没一时,被甩到一边的柳霜儿开始嘤嘤哭泣,口中还在喃喃地道:“既是让奴家进了府,何苦又丢在一边,不理不睬,若王爷真不喜,奴家也不想碍您的眼,请王爷将奴家送回梧山寺,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便罢。”

  “你且回去。”李莫忍了忍,并不想对个女子疾言厉色,这会子更没那个功夫。

  “王爷……”柳霜儿抬起泪眼,巴巴地瞧着李莫。

  李莫抬步欲走,刚出了亭外,却又站住,转身看向柳霜儿:“霜娘,当年我再三拒过你父美意,并不肯娶你,不是你哪处不好,而是婚姻之事,小王心中自有打算,如今造化弄人,竟让你成了小王的奉仪,小王权当责任在身,自会照应你后半生,不过,也仅此而已。”

  “王爷……真就仅此而已?”柳霜儿愣了愣,笑容变得凄凉。

  有家院这时过来,禀报:“小王爷,外头一位自称御史台言官的宋临安求见。”

  “哦?”李莫稍怔,不解宋临安此时过来为何,随口道:“将人请到风清阁。”

  “那位宋大人说了,便不进府搅扰,只问小王爷何时出发,他已然打点好行装,要与小王爷同行。”

  李莫不由笑了,吩咐不远处站着的江成:“事不宜迟,到外头同宋御史会合,吾等即刻出发!”

  说罢,李莫转身便走,只留了一个柳霜儿,在望月亭上,神色悲悲切切。

  次日一早,一顶小轿在秦王府前停了下来,有守门家院赶紧进去禀报,没一时,一个女使迎上去,冲着已然站到轿外的一名女子道:“我家奉仪方才还在问呢,怎得三娘还不到,未想说曹操,曹操便到,真真巧得紧。”

  杨月宁一笑:“既是奉仪召唤,我可不得赶着过来,只昨日急吼吼地带信来,可是府中出了事?”

  “还请三娘进去再说。”女使并未回她,只恭身领了杨月宁,从西头一个侧门而入。

  杨月宁随着女使往里走,虽面带微笑,只心里头却是烦透了,也不是不乐意过来,而是因着这些时日,杨家又出了岔子。

  说来杨如晦真是教人无语,杨月宁三番五次地告诫过,让他千万莫碰那《寿山觅仙踪》,未想杨如晦置若罔闻,亦不知用什么手段将那画弄到手中,直接进献给了官家。

  杨如晦自觉投官家所好,于仕途添了助力,唯杨月宁却知道,大难要临头了!

  哭笑不得的是,杨如晦还特意叮嘱帮他从中周旋的方淮,不许让三娘知晓此事,想是怕杨月宁知道,要寻他不是,可杨如晦却不明白,到后头真正寻他不是的,乃宝慈殿的那位,上一世,杨如晦便是栽到这张画上,到后头,连命都给丢在了琼州。

  幸亏杨英宁瞧上方淮家那个做外舍生的儿子,两人所谓情投意合,这消息还是方家那儿子透给的杨英宁,里头首尾,到底是辗转传到了杨月宁耳中。

  此时杨月宁心已然吊到嗓子眼,虽到现在,外面并没什么动静,她却已然觉得,有一把利刃早高高悬起,对付完杨如晦,便是杨家上下人等。

  往柳霜儿所住侧院走的一路上,杨月宁一个劲地在回忆,上一世杨如晦的案件是何时爆出来的,要终究杨月宁只知皮毛。

  快到侧院门口了,杨月宁脑子一闪,猛不丁想起了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坏蛋——宋临安。

  此人绝对是惹祸的根苗,杨月宁恨恨地想,自家爹爹就是个糊涂的,万分不听她的话,其实早该将宋临安铲除了事。

  “三娘稍候,待奴家向奉仪禀报一声。”前头女使站住

  杨月宁一笑,这梅十娘如今算翻了身,居然跟她摆起谱来,不过是个奉仪的屋,竟还需要禀报,真真可笑!

  须知柳霜儿能得了今日,可是有她杨月宁的一臂之力,若晓些事的,柳霜儿当要对自己敬若上宾,而不是这会子还装模作样。

  不过,如今柳霜儿尚还得用,至于日后,杨月宁但能占上风,定要狠狠治了她,以报上辈子的仇。

  女使报完信出来,冲着杨月宁笑道:“三娘请进吧!”

  杨月宁点头,直接进到了里头。

  过了一时,侧院正房之中,传出了杨月宁吃惊的声音:“奉仪之意,王爷昨日连夜赶往了河中府?”

  柳霜儿翘脚坐在一张长条案边的高背椅上,冷哼一声:“去就去吧,三娘何来如此惊慌?”

  杨月宁如何不惊慌,莫名其妙的,李莫跑到河中府,恰是在那《寿山觅仙踪》送到宫中之后,杨月宁头一个想到的,李莫说不得就是去查杨如晦。

  “那个……”杨月宁眼球子转了好几下,少不得打听道:“不知王爷为何这般急?”

  “说是去查案,”柳霜儿不在意地道:“似乎御史台也去了人。”

  杨月宁心开始“扑扑”直跳,这“查案”二字听得吓人,不过杨月宁并不乐意叫柳霜儿瞧出端倪,勉强扮出笑脸:“看来王爷如今颇得官家信任。”

  柳霜儿脸色却是一变,冲着屋里两个女使喝道:“你们都下去!”

继续阅读:第六十六章 深夜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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