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自是受赵王之托，到时候，还会派人去提点刑狱司大牢，将五郎带出来。”杨攸宁低声说与陈六娘。
听得杨攸宁这话，陈六娘一双美眸竟是亮起。
里头李莫又道：“若是难为，小王或可亲自去一趟，毕竟李延给了亲笔书信，嘱咐小王务必转交……”
“不可，这宫中谁不识王爷，那宝慈殿外头盯着的人不少，别到时候人是救出来了，过不得几日，王爷倒进去了。”陈子良不赞成地道。
江成亦在一旁附和：“王爷，陈太医所言极是，即便您去了宝慈殿，也未必就能取信于圣人。”
外头的杨攸宁听到此处，不免心思一动，低头思忖片刻，转身便往厢房里进，陈六娘虽是不解，却也跟了上去。
“王爷，为今之计，奴家可去这一趟。”杨攸宁站到了李莫面前。
众人目光，一时皆望向杨攸宁。
“待得圣人与婆婆见到奴家，自会明白，咱们是为来救人，再信不过别人，她们到底会听奴家的。”杨攸宁盯着李莫道。
“王爷，奴家也能帮得上忙，届时将四姐扮成女使，跟着奴家一块进宫探望伍太妃，再然后与我二哥汇合，这主意可是好极？”陈六娘拉住杨攸宁的胳膊，笑呵呵地道。
“果然好极！”陈子良立马拍起手来，顺便夸了自个儿妹妹一句：“未想我家六娘还有几分急智。”
李莫却有些迟疑：“这一回救人，到底危险，如何让你们小娘子身险危境，不可！”
杨攸宁想想，道：“可请六娘领我入宫，回头她便待在春晖阁，到底人家怀疑不上她，至于奴家，只要小心一些便是，毕竟这宫中，奴家倒也熟悉。”
“王爷放心，但得四娘见过圣人，下官定会将人平安带回来。”陈子良在一旁道。
虽是觉得让杨攸宁同陈六娘掺和进此事里着实不妥，不过架不住杨攸宁坚持，后头还有陈子良兄妹煽风点火，甚而连江成亦大力赞同，李莫迟疑半天，到底还是点了头。
时间紧迫，大家伙商定，兵分几路各自准备，便在明晚动手。
这边陈六娘同杨攸宁说好，明儿过了未时进宫，到时陈家的牛车经过大长公主府侧门，让杨攸宁趁机跟上，再一块进宫，等到了里头，陈子良自会在春晖阁等着，到时候杨攸宁换上药童衣裳，再跟陈子良去宝慈殿。
没一会，陈家兄妹告辞而去，李莫已然无大碍，想着还得去安排人马，准备明晚救人，自然也躺不住了。
因李莫要换衣裳，杨攸宁便退出厢房，刚回到自己屋中，便被袁嬷嬷一把拉住。
“四娘不管去哪儿，奴家定是要跟上的。”袁嬷嬷想来是盘算了许久，这会儿紧盯着杨攸宁，显是怕她拒绝。
杨攸宁一笑，上前娇嗔地抱抱袁嬷嬷：“便是嬷嬷不肯随我一块，我也得缠上嬷嬷，他日到了辽东，咱们过在一处，我还得为嬷嬷养老送终。”
谁料便是这一句，令袁嬷嬷立马落了泪：“四娘这般说，我便放心，生生死死，嬷嬷得陪着你。”
安慰袁嬷嬷几句，杨攸宁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渡儿：“渡儿，若想留下，我让赵管家送你回乡，寻自个儿亲人，日后到底顾不着你，这出嫁人妆奁……我便提前准备给你。”
渡儿原本只默默听着，这会突然抬起头道：“四娘去哪儿，奴家也得跟上。”
杨攸宁正中心意，立时笑着点头：“渡儿愿意一起走，自然再好不过，谁教咱们打小一处，我还真舍不得你，待到了辽东，我便做主帮你寻一处好人家，自不能误你的。”
“渡儿只愿陪着四娘，不嫁人的！”渡儿似有些急了，小脸都红起来。
杨攸宁打量着渡儿，少不得与袁嬷嬷一块笑了。
“只是，五郎若跟在赵王身边……着实叫人放心不下。”袁嬷嬷这时又发起愁来。
“回头等离了荥阳城，咱们再去劝劝他便是。”杨攸宁打算着，这会儿只先救人，之后的事，等大家各自平安之后，再作计较。
屋里三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江成的声音：“四娘，在下告辞，便随王爷一块回府了。”
没等杨攸宁回应，渡儿已经迈步走向窗边，旋即似乎想到什么，却又赶紧停步。
杨攸宁很快出屋，渡儿犹豫一下，跟在了后头。
院子里，李莫正背手站在当中，往杨攸宁这边望着。
杨攸宁抬眼看过去，李莫一副神清气爽模样，眉宇之间含着掩不住的笑意，竟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瞧着那人好一时后，杨攸宁面儿羞红地垂下眼帘，心中亦有欣悦之情。
“阿敷，小王这便要走，乞请送到院外，不知妥当否？”李莫笑着问道。
于杨攸宁而言，如何能不妥，只当着身后渡儿同一旁江成的面，杨攸宁到底拉不下脸立时答应，扮做稍有犹豫一下之后，才往李莫身边走去。
而另一头，李莫就这么注视着杨攸宁来到近前，眼神须臾不肯离开。
“王爷，有请！”杨攸宁红着脸道。
李莫似乎回过神来，倒是往旁边让了一让，自是教杨攸宁走在前头。
一路往侧门而去，两人倒是无话，这时杨攸宁注意到，每走过一段，便有陌生人站在那儿，瞧着个个身背挺直、目不斜视，当是李莫手下的兵将。
许是注意到杨攸宁神色，李莫靠得近些，道：“这些人但留在这儿，待你从宫中回来后，明晚子时，先送你出城。”
“不是咱们一块走吗？”杨攸宁诧异地问道，只问过之后，脸又羞红，实在是这“咱们”二字，竟是脱口而出。
李莫摇头：“你先走一步，待得将人救出，我便来追你。”
“王爷，当要……小心。”到底兹事体大，杨攸宁还是有些担心。
李莫一笑：“比之当年在辽东出生入死，这回不过救人，无甚要紧。”
瞧着李莫如此笃定，杨攸宁自然心定，此时又想到另一桩：“嬷嬷同渡儿，自要与我一起的。”
李莫低头一笑：“日后内里之事，皆由阿敷做主，小王听命便是。”
杨攸宁摸摸稍有些滚烫的脸颊，唇角却是不自觉地翘起。
两人又走一时，杨攸宁才发现，不远处便是侧门，着实这条路太短。
倒是这时，李莫停下脚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到杨攸宁面前：“差些忘了，这便是李延手书，圣人若是瞧见，当能体会他这份孝心。”
杨攸宁双手接过，便觉出指尖温热，那是李莫胸膛的温度，竟在倏忽之间，传到了她心窝。
“阿敷……”李莫突然道了一声。
杨攸宁看了看身边之人，不知李莫想说些什么。
“小王……”李莫“噗嗤”笑起来：“阿敷肯跟小王走，着实小王福气。”
听了这话，杨攸宁殊不自在，眼睛不知该往何处瞧。
李莫又开始打量杨攸宁，仿佛无论如何，皆是看不够。
转头瞧瞧走在身后的江成和渡儿，杨攸宁颇不自在，若再站下去，脸快要烧红了。
李莫顺着杨攸宁目光看了看，这时咳了一声，高声道：“如今小王得了圆满，可就见不得孤魂野鬼，便说这江成，至今尚未娶妻，不如阿敷发个善心，便将你那渡儿赏给他为妻，可好？”
一时杨攸宁倒愣住了，自是觉得这亲事提得突兀。
而李莫话音刚落，江成几乎吓得扭过身去，倒是渡儿一动不动，只将头低得紧。
这边李莫对杨攸宁递了眼色，杨攸宁到底会意过来，总算明白，原来那二位早已心意相通，只自己后知后觉，说来，竟没有李莫善解人意。
“这赏……”杨攸宁似做沉吟，瞅瞅渡儿。
但见江成与渡儿，竟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只看向杨攸宁。
杨攸宁叹了一声，对渡儿道：“回头便让嬷嬷寻出你的契书，日后渡儿便得自由，嫁娶之事，全凭自个儿心意，我到底不肯勉强于你。”
渡儿瞧着杨攸宁半晌，眼圈便是红起来，定定地点点头。
“江成，这事……小王只能帮到这儿。”李莫说着，背手便往外走去。
江成眼睛眨了半天，到后头，冲着杨攸宁作了个揖，便往外走，居然看都没看渡儿一眼。
不过杨攸宁却瞧得清楚，此时江成那耳朵，已然是红到了边。
大长公主府这边暂且不提，李莫上马，带着江成几个便回了福王府。
照例，李莫先得去给福王妃请安。
进得屋中时，倒是见福王也在，李莫不免上前见礼。
“莫儿昨日去了何处？”福王坐在罗汉床上，手上端着茶盏问道。
李莫猜测，或是福王知道自己昨日已离开城外军营，此处未必瞒得住，略一思忖，少不得编着话回道：“昨日回城颇早，便去友人府上吃酒，未想一醉方休，便在人家住了一晚。”
福王“哦”了一声，倒没有再追问。
福王妃打量着李莫的脸，道：“瞧着你面色不好，日后还是少喝些酒，到底伤身。”
李莫自是恭敬地回道：“孩儿知道了。”
福王妃回身便要让人上茶，倒是李莫拦住：“孩儿有些累了，恳请告退。”
向来心疼儿子，福王妃自是忙着问道：“你且去吧，要不回头让子良过来给你瞧瞧？”
李莫不免心下一动，立时回了句：“明日孩儿自个儿进宫去寻子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