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攸宁回过神来,赶紧便过去阖上窗。
而此时,渡儿已经在满屋子寻防身的物什,只西院素日哪会备这些,无奈之下,渡儿将一个颇显笨重的绣墩抱到怀里,权充当武器。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心惊胆战,只怕那黑影突然闯进来,冲着她们拿起屠刀。
渡儿虽不爱言语,人倒是极机灵,没一时便想到,桌上油灯还在点着,可不是敌暗我明,于是乎又放下绣墩,跑过去“噗”地一声,将油灯吹灭,屋中顿时暗下来。
或是因着眼睛暂时瞧不见周围的关系,杨攸宁耳朵便灵光起来,隐约着,听到外头院门似乎被打开了。
杨攸宁心下一凉,未想那贼人还带着同伙,原本一个人已然难对付,如此看来,今日凶多吉少。
一时之间,杨攸宁心“怦怦”直跳,不知来得到底何许人也,难道是为寻仇?可这仇家又是什么来路,如何知道直奔西院,还有……前头袁嬷嬷她们,这回情形如何了?
正当杨攸宁胡思乱想之时,渡儿摸索着抓住杨攸宁一只手,将她往床边一处暗角上带。
谁知就在这时,闺房外,居然响起敲门之声。
杨攸宁被吓得后背冷汗直冒,死死拉着渡儿不敢放,渡儿到底也没多镇定,到后头,两人干脆抱在一块,皆是瑟瑟发起抖来。
“阿敷开门,是我!”有人在外面轻轻地喊了声。
屋中两人立马一怔,都觉得那声音有些熟,且像是……并无恶意。
到后头,杨攸宁终于壮着胆子问了声:“是……谁?”
外头那人似乎笑了笑,之后便报上了名来:“荥阳李莫。”
西院一间厢房内,渡儿抱了一床锦从外头进来,递给一身黑衣的江成,眼睛不免朝厢房西头瞅了瞅。
“多谢!”江成朝渡儿谢过,便走到西头的床边,将锦被盖到此时面色潮红,紧闭着双眼的李莫身上。
杨攸宁在屋里走来走去,神色焦灼,眉心紧锁,到后来,干脆来到床边,一眼不眨地瞅着床上的李莫,
“我无事……不过胸口中了一剑,江成已派人去寻子良,等他过来……”李莫睁开眼,扯着嘴角对杨攸宁笑笑,不过话没说两句,便有些气喘不上来,只得又闭上双眸,再不言语。
“王爷为何会受伤?”杨攸宁心口直跳,望向江成问道。
江成弯下腰瞧了瞧,此时的李莫,竟已昏睡了过去。
思忖片刻之后,江成终于道:“是赵王捅了王爷一剑……”
“什么?!”杨攸宁大吃一惊,想起刚才李莫刚一出现时,胸口那大片的血迹,谁会料到,这一剑竟是李延的手笔。
只是李莫如何见到的李延,还有这兄弟二人,为甚缘故,竟要刀剑相向?
江成迟迟疑疑半天,总算说出实情:“今日一早,王爷到城外巡视军营,收到赵王书信,约到荥河镇北见面,王爷带咱们过去后,便与赵王到一处土地庙后单独相谈,我等并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只是等王爷被赵王扶着回来时,已然中剑。”
“何故赵王非要下此狠手?”杨攸宁着实不解。
“这个……在下并不知,只在临分别之际,赵王丢下一句,今日这一剑,从此消了与王爷恩怨,后头王爷上过些金创药,立时快马加鞭回了城,然后便带着在下来了贵府中,王爷……当是有话要说与四娘。”江成低头回道。
杨攸宁叹了一声,又伸头看看李莫,不知是不是屋中油灯照的,李莫脸上的红潮越来越深。
到底没忍住,杨攸宁走过去摸了摸李莫额头,一时只觉手头发烫,不禁“啊”地叫出声来:“王爷这是发热了!”
渡儿立马会意,返身便去了外头,没一会,端了盆冷水进来,手上还拿着巾帕。
杨攸宁顾不得男女有别,接过渡儿枕好的凉巾,干脆坐到床沿,将凉巾敷在李莫额头上,又想一时,杨攸宁取出自个儿怀中帕子,吩咐渡儿帮她浸过凉水,抓过李莫的手,低头替他擦手心的汗。
江成在旁边看过一时,不免望着外头,嘀咕道:“怎得陈太医这会儿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
江成眼睛一亮,赶紧去开门,冲着外头直招手:“这边!”
没一会,但见陈子良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杨攸宁忙着从床边让开,好让陈子良过来替李莫诊治。
此时事有急迫,陈子良不及同杨攸宁见礼,只冲她点点头,便坐过去为李莫把脉。
待诊完脉相,陈子良转头对江成道:“过来,扒了咱们王爷衣裳,让本官瞧不一眼伤口,流这么多血,可不是瞎折腾!”
杨攸宁心中一紧,站在旁边竟是呆住。
渡儿上前拉拉她,提醒道:“四娘,这会儿不方便。”
江成紧着应声上前帮李莫脱衣,杨攸宁则被渡儿带出了屋外。
未想袁嬷嬷已然过来,此时正在院中站着,见着杨攸宁,不免上前疑惑地问:“四娘,里头果真是秦王?”
杨攸宁点头,说得简短:“王爷受伤,说是赵王所为。”
袁嬷嬷吃惊不小,思忖一时,口中却嘟哝道:“既是受伤,便该回秦王府,深更半夜来咱们这儿,也不知怎么进的府,还专跑到西院,竟不顾念咱们四娘的名声?”
“嬷嬷……”杨攸宁拦住袁嬷嬷,不免回头又往厢房瞧瞧,到后头,便领着袁嬷嬷同渡儿回了自己屋。
进到了闺房中,袁嬷嬷还在道:“今日赵管家寻了整日,只听得说陈太医进宫去了,硬是等了一天未见人影,这会儿正巧,等人家出来,咱们便去打听五郎的事。”
渡儿倒是想起什么,打开窗户往厢房看了眼,道:“那日江校尉说,会将此事禀报秦王,会不会,秦王连夜过来,便是为了五郎?”
杨攸宁眼望着渡儿,不免心中生出一丝希翼,李莫行事极有分寸,今日不顾受伤,匆匆过来,想来定有急事。
“到底天色已晚,你们小娘子们并不方便,渡儿陪四娘先歇下,那头我去照应着,四娘放心便是。”袁嬷嬷道了一声,便出了杨攸宁的屋,临走之前,还特意将房门给阖上。
杨攸宁哪里放得下心,站在窗前,不一直看着厢房那头。
“江校尉不是说了吗,赵王那一剑,并未伤及要害,这会儿陈太医也过来了,当不会有什么差池,”渡儿在旁边劝着:“四娘先歇一时,回头天都快亮了。”
虽知自个儿帮不上忙,杨攸宁心中到底忐忑,并不肯睡下,只歪在床边,衣衫也未脱。
就在杨攸宁似睡非睡之时,突然听到外头又有了声响,几乎立时坐起身来。
快步走到门边,杨攸宁回身看看趴在桌边,显是已然睡着的渡儿,轻手轻脚地将门打开,这才踏了出去。
此时陈子良站在院当中,正将方才捋起的袖子放下,顾自嘀咕道:“着实虚惊一场,赵王也是荒唐,非得戳上这一剑才痛快不成?”
袁嬷嬷捧着盆热水打厢房里头出来,瞧着陈子良这是要走的意思,自是想着岳五郎之事,赶紧放下手中铜盆,冲着陈子良道:“陈太医,还请稍等!”
陈子良略一转头,另一边杨攸宁已上前,急切地问道:“陈太医,不知王爷伤势如何?”
陈子良一笑:“无事,四娘不必担心,说来像王爷这种惯常刀口舔血之人,那点不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你倒不必被吓唬住,明日他醒了,直接将人赶走,不必太过客气!”
杨攸宁稍有些不解,不过见陈子良说得轻松,终究放了心,李莫果然无事了。
“陈太医,不知五郎之事,福王那头可有回话?”袁嬷嬷过来问道。
“这个……”陈子良沉吟片刻,不免遗憾道:“本官有负所托,福王之意,只怕他力所不殆,毕竟四娘亦知其中缘故,这事归根到底,是崇政殿在做主。”
杨攸宁自是明白人家说得无误,虽心中失望,也只能无奈。
“今日辛苦陈太医了。”杨攸宁长叹一声,便冲着陈子良福了福身。
“无妨,不过方才在下可是被人从酒桌上提溜过来,多少有些败兴。”陈子良笑呵呵地道。
杨攸宁转过头,对袁嬷嬷:“嬷嬷,咱们府里可还有好酒,明日让赵管家送去,到底……咱们以后或是用不上了。”
说到此处,杨攸宁一脸的灰心,连福王都不敢插手,只怕岳五郎之事,谁人也没法转寰。
厢房门这时被打开,江成从里头出来,走到陈子良跟前,道:“陈太医,方才王爷醒来,让在下同您说一声,一是受伤之事,切勿对外宣扬;二是明日还请陈太医过来一趟,王爷有事拜请。”
听说李莫醒了,杨攸宁眼睛闪了闪,下意识打算进厢房看看,结果被袁嬷嬷从旁边一把拉住。
陈子良这边倒打了个趣:“成啊,让王爷多睡一时,明儿晌午我便过来,只是到底有一句,本官不吐不快,王爷虽受了伤,只赖在人家小娘子府上,着实不妥。”
说罢,陈子良“嘿嘿”两声,便提着药箱走了。
杨攸宁明白,这种时辰,自个儿确实不方便去瞧人,待问得江成,李莫已经又睡一下,才跟着袁嬷嬷回到自己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