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成见夏家二房众人紧张的屏住呼吸的样子,有些不忍,觉得夏鱼过分了,把她爹的病情往轻里说的原因他能明白,可没事咒自己疯病可能再犯又是个什么道理,看把这一家子吓得。
不过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他算看明白了这丫头清醒之后鬼主意贼多,他还是不得罪为妙。
于是语重心长道,“谣言止于智者,大侄女你这小小年纪的心思太重可不好,有你爹娘呢你担心个啥?”
夏鱼忙点头,“林叔您说的有理,这谣言确实止于智者,但它不止于智障啊,可能还始于智障呢……所以侄女我这不是想从源头上掐断吗……”
夏鱼这话掷地有声,每个人都听得真真的,这话有些调皮,想笑却又觉得不合适。
王婆子没想那么多,“还真是好了啊,那汪氏昨天下午还跟我瞎扯说小鱼给她爹吃屎遭了报应,被雷劈的更傻了,还说是傻的只会抢吃的。这不是瞎扯吗?”
夏鱼看看汪氏黑如锅底的脸表情都有些微妙了,更别提旁人了,这夏鱼刚说过谣言始于智障,这源头就冒出来了……
有人止不住噗嗤笑出声,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咀嚼着智障二字,那含笑的眼神飘忽忽的望着汪氏的方向。
汪氏的脸上结了冰坨子,而且还有龟裂的痕迹。
可惜看热闹不会管汪氏的脸黑不黑,该起哄还是起哄,院子里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就是,就是,小鱼那丫头如今看起来比我家丫头都伶俐,哪傻了?为了她爹连老林子都去了这叫不孝,说出去谁信啊!夏家老二,你家这丫头真给你吃屎了?还被雷劈了?”
一牵扯到夏鱼夏学信就急了,先不说闺女这么孝顺他不忍心让她被人诟病。就是昨夜的那个梦,他此时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想起了昨夜那个神奇的梦,和周氏一模一样的梦。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梦见老神仙,或者应该叫神仙托梦。
老神仙的交待他醒来之后反复回忆铭记于心,刚才被他娘一说脑袋一热竟然忘了。如今看到闺女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顿时清醒了,想到那严重的后果此时都急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绝对是有人恶意造谣!到底是谁在瞎传?我家二丫头好着呢!好的很!你们自己看她哪有一点挨过雷劈的样!”
众人一看他激动地就差跳下床解释了,连忙出声安慰,转头一看夏鱼一身白净哪有半分异样。若是方才还有点怀疑这会就信了十成十,换成是他们怎么着也不会为一个如此大逆不道的傻闺女激动辩解,如此在乎分明是这闺女深的他心。
突然几个孩子从屋外挤到了屋内,其中一个说道:“这都是夏留住说的,他说他亲眼看到小鱼姐提的篮子里有屎还被雷劈了。”
旁边还有三四个小孩子争先恐后的附和,这话连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夏光宗听到报信回来正好听见这话。
“小小年纪,黑起自家堂姐来都这么不留情面……”
“可不是吗,刚才还在那施家法,这家法的对象好像错了吧……这家风真是,哎呀,你们说他们家那老四听说连夫子都夸,不会也是谣言吧……”
“这样的人家能出个什么好,说不定就是吹的……”
……
众说纷纭可惜都是坏的方面,躲在暗处的夏光宗也不敢只是偷听了。努力端起小脸拨开人群站出来,解释道,“小孩能懂啥事,不定在哪听谁说了句,就学出来了。老大家的,这孩子一直是你带的,看你把孩子宠成什么样了!给你三天时间不把事情澄清了,你和你儿子都滚回娘家反省去!”
见小汪氏在他的威严下诺诺称是,才将目光聚在夏学信身上,关心道:“信儿是出啥事了?咋林大夫也来了?是不是伤口严重了,爹在地里干活呢,听人说家里出了事就赶紧回来了。”
“老婆子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拿钱啊,等会你亲自跟林大夫回去抓药熬药,别省着,信儿的腿重要。”夏光宗端是好做派。
可惜汪氏没有离开,反倒众人七嘴八舌的回到了他的问题,其实自家这点事就是不偷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那需要别人提醒。本来是想糊弄过去,可惜还是被人点了出来,被人啪啪打脸的感觉他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强忍怒气,奋力调动面部已经失控的神经努力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老二,你,你凭良心说,爹什么时候说过要分灶了,昨儿爹来的时候是不是说让你们加餐?还有谁说不让你们来前院吃饭了,你们自己不愿意来这也能怨我们?亏我还特意让留住来后院叫你们,留住说你们自己做了吃的……”
刚才说到他时没了踪影,这会夏留住不知又从哪钻了出来,嚷嚷着,“就是,我亲眼看到的,二婶偷偷做饭了,做的好吃的。”
夏学信被自己的老父亲逼问,还是这种从未使用过的软刀子还能怎么说,更何况明知道他这是在牵强附会误导众人,可里面确实也有真实的成分。只能无奈点头称是,在大嫂以及爹娘的夹击下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
夏鱼冷笑,原以为这夏光宗还要点脸面,或者心里多少有点他们,如今看来是多想了。他倒是会做人,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颠倒了事实。于冷冷一笑,“你是没说不让去前院吃饭,可我娘乐呵呵的去帮忙做了晚饭,轮上桌时被我奶和大伯母赶了回来,这要怎么解释?”
“谁赶她了?”汪氏反驳,“我是让她回来喊你们吃饭,她自己会错意了。”
“好,就算我娘会错意了吧。”夏鱼也不争辩,“没饭吃,我们自己再不做饭,是要饿死吗?那瓜地呢又怎么解释?”
夏光宗直接对着夏学信发问,“儿啦,你也认为我这当爹的在骗你?周氏,你凭良心来讲,在这家里我这做爹的可有虐待过你们?早知又今日我就是愧疚死也不会逼着你兄嫂弟妹把瓜地让给你们……”
周氏和夏学信就这般被说服了,这夏光宗平日是个唱白脸的,而且一直是个威严的形象,如今这样颓废,两人顿时妥协了,左一句误会又一句误会,还夸他公正,好心……
夏鱼有些泄气,这黑脸都让大小两位汪氏演完了,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过,昨天那话据说讲的相当漂亮,在她爹娘眼中可不就是好人。算了,他爹娘那榆木疙瘩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扭过来的,多说无益反正群众的心里自有一杆秤,并不是夏光宗红口白牙可以左右的。
“大伯母抢了我辛苦抓来的刺猬,还毁了我的药。”夏鱼步步紧逼。
众人附和,这可是前院他们共同围观的“好事”。
“估计你大伯母也是好心,想着替你们炖了吧,这也是好心做坏事……”夏光宗刚说到这就见夏鱼的脸色变了,明白此事必须有个交代。
他家有老四这个读书人,这名声就尤为重要,好不容易扭转了些局面,怕这个好不容易平下的风波再被这傻子挑起来,只好妥协。
冷着脸对着刚挨过训的小汪氏吩咐道,“老大家的,你虽然是好心办坏事,可终究是你挑的事端,现在就罚你去鸡圈抓只鸡来,给老二补补身子。至于那什么药……这东西不好抓,家里忙也抽不出人手,这样吧,林大夫这药该多少钱?我们出钱买。”
“若是价格没变一张炮制好的刺猬皮也大约十几文,十五到二十文不等具体多少这个还得看情况,而且炮制好的是粉末状的并不是整张卖的,买多少都可以的。我手里现在没有现成的,回头去县里我再给你们捎回来吧。”林大成一边忙活一边回话。
“老婆子,给钱。”夏光宗接过汪氏手里的钱一看才十五文脸更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婆子还分不清轻重在这抠唆,又要了五文才递给林大成。林大成正忙着给夏学信重新上药空不出手,夏鱼伸手接了过去。
夏光宗虽然看不上这傻孙女的手快行为,可林大成默许了他也不好多说,于是酝酿情绪然后转身看着夏学信和周氏,一副无奈的样子,“如今已经闹成这样,以后相处起来兄弟间难免有芥蒂。”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看你们的样子是想分灶,本来我和你娘还不忍心,算了……”
“算了,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所幸就如你们的意,给你们分灶吧。我就让你娘再分你们些粮食油盐啥的,锅也给你们一个,这银钱确实没了,你也知道这年前才给老三家的际泰说的亲事,家里的银钱都用在下聘上了,你娘手上有多少钱爹还是知道的。”
“要说一点也没,那是瞎话,可也就不到两吊钱了,这全家人吃喝还有老四要读书,家里也实在为难……这样吧,再分给你们一半,只能这样了,爹也知道这一吊钱对你来说也不顶事,可实在抽不出更多了,而且,你这腿希望也渺茫,就是全给了你也不够用……”
“也只能等咱田里的稻谷换成银子了,这时田里还有庄稼你总不能逼着爹卖田卖地吧?若是你这腿有了这钱就一定能治好,就是卖屋卖田爹也愿意,可林大夫也说了没个几十两银子下不来啊……哎,算了,说多了都是错,咱家情况就是这样,分灶不分灶的都由你们吧,要是你们愿意就此分家也行……哎,儿子大了有主意了,我也老了,管不了喽……”夏光宗背着手满脸落寞,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话说的好漂亮,看周氏和夏学信都是一脸后悔。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他的帐,大家议论纷纷,那王婆子还在那撇嘴。
呵呵,说的再好听,那瓜地的事大伙都心知肚明,分灶分家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在众人看来他们家这情况不很扒着老夏家就不错,怎么可能自寻死路的闹分家,真是可笑至极!
关于她不孝被雷劈经此一次怕是无人再信,就是有人提起怕也会被人当个笑话来看。
众人都看向夏学信和周氏,周氏不是个有主意得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装作专注的看林大夫上药。
大家的顺着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夏学信的腿上,虽然上了药可毫不掩饰它的狰狞,他的两条腿跌倒时摔在锄头上伤着的,左腿跪在锄头把上的还好只是青了一大块外加有点骨折,可右腿三年前的旧伤未愈如今又跪在了锄头铁质的面上,伤上加伤那大大的口子看着甚是吓人……
众人这一看更加怀疑夏光宗说夏老二家想分家的说法了,都这样子了换成谁第一反应都是抱紧大腿求收养,哪有人自己往外跳的。
这老夏家的戏码可真精彩啊,都赶上唱大戏了。
沉默良久夏学信才点点头,嗓音低沉带着鼻音,“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儿子还是懂的,但儿子也不想再给爹娘兄弟添麻烦了……就分灶吧……多给点粮食就行,至于银钱我们就不要了,留着家里用吧。横竖多那点钱我这腿也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