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根特意先避开周氏给她缓神的时间,领着众人避开南屋从最北边的厨房开始。
东西就那些一目了然,有人疑惑道:“夏家小子就这么点东西?不是你们藏起来了吧?连口锅都没给,感情你们老夏家分灶就是分个空灶台啊?”
大家看着墙角堆得那点东西,两个连一半都没装到的破麻袋,还有一小堆土豆茄子,来个壮汉一人都能全部抗走,这能够吃多长时间?就这王婆子还说够吃十来天的……成年汉子一天可劲的吃两斤粮食都不够,啧啧,他家可是五口人呢,想吃十天那可得勒紧了裤腰带……
夏立根也不过多解释直接领着他们挨个屋子看,先是夏鱼的再是他的,然后到了夏学信他们那屋。屋子小一次进不去所有的人,有的人先进去,就有的人就在在门外等,议论纷纷也不急。
南屋里躺着个病人他们就大致看了一眼,没像刚才那边细看。见了面都还和夏学信礼貌的打招呼。
除了梁上吊个篮子有些可疑之外其实的啥也没,可一个小篮子能藏多少粮食,见挂的高夏立根没拿下来大家也都没起疑。夏立根是连床底都露出来让他们看了,柜门也打开了,确实没藏啥。
夏立根对着夏鱼道:“二妹把奶给的钱拿出来让大娘婶子们看看。”
夏鱼从衣兜里掏了出来:“给咱爹看病已经花了一百文,就这么多了……”
众人一看连半吊钱也没,家里没粮就这么点铜板光是吃喝都不一定能撑下月,怎么可能还养的起一个瘫子,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没看到后面跟着的汪氏婆媳,说出的话也没什么顾忌,“这是不把你们当人看啊,就你们这点东西连头猪都养不到出栏,真是作践人啊……”
“养是头猪也挣不来前院的大院子,这是瞅着学信腿好不了往死里作呢。啧啧,老话还说虎毒不食子呢,看来不可信啊。”
……
大家挨个屋子参观时小汪氏就杵在院子里不上前,听着议论声越发心虚的往后退。可惜被婆婆拿胳膊肘怼了一下,在她的淫威下只好站出来解释道:“我是火二弟你怎么这么没良心,重要的事情藏着掖着不说!咱家不是把最值钱的瓜地都给你们了吗?一地的瓜呢咋的也能卖个三两多银子吧,咋到你们嘴里就变成饿着你们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要唆使你儿子闺女败坏家里名声?还是说你非要把家里败的一干二净才高兴,一家十几口人都陪你们喝西北风才满意是吗?”
夏愚冷笑一脚把脚边的西瓜踢到她面前:“这就是你口中值三两多银的西瓜,你出二两银子我就愿意把它们全给你。”
说完夏鱼就好整以暇的等着汪氏接话茬,可惜她憋红了一张脸也没憋出一句话。
这瓜地被盗也就是昨天早上才发现的,难免有人还不知道于是出声询问,那王婆子又开始眉飞色舞的帮着宣扬。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越说越难听,汪氏的脸上结了霜再不站出来解释就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道:“给你们时咱可是毫不知情,我和你爹可是一心为你们着想。”
“你这不孝子咋在这冤枉好人呢,家里弟兄四个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这当父母的也不容易,几个弟兄看你们过的辛苦一商量把家里最值钱的瓜地送给过来的,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咋还能反咬一口?这是非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吗?我的老天爷啊,儿子不孝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汪氏专攻夏学信,这个儿子她一向拿捏的好。
众人莫名的觉得后面这句“日子没法过了”有点耳熟,好像小汪氏刚才在前院拍着大腿也是这么喊的吧……
不愧为亲姑侄啊,亲上加亲就是好,吵起架来喊话都是统一的……
可惜她这番卖力控诉的效果并不理想,众人的表情很是精彩。
由于王婆子在前院时就先说了分瓜地的事,饶是汪氏唱作俱佳依然打破不了众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众人还是一面倒的指责汪氏他们心狠。
汪氏见场面即将失控,眼睛怨毒的刮了周氏一眼,然后靠近了两步对着夏学信眼泛泪光的问道:“老二,我和你爹为了你的腿是愁白了头,一家人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地里忙活,就想着多捞两个好给你治腿。好心贴补你们一地瓜,你们还这么编排,这是拿钝刀子在剜娘的心啊……你说,是不是非让娘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信?”
夏学信一见她娘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那流泪立刻乱了立场,他一向孝顺,从小到大都不受宠,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得到家人尤其是父母的认可,母亲如此掏心挖肺的和他说话,对他来讲还是做梦般的头一回。
他是坚信虎毒尚且不食子的,或许真是他们误会了,于是安慰好他老娘就劝大家,“这里没啥事,大家散了吧,都是误会,误会……是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一切都是误会,根儿小鱼你们要明白他们是你亲奶叔伯,是爹的亲娘兄弟,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至亲之人,他们还能故意害我们不成。”
夏鱼对他爹这是非不分的的模样气乐了,这爹不仅是个愚孝的还是个耳根子软的。可这就是他是亲爹,那他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夏鱼咬牙道:“半中午分瓜地一事,到底是在瓜地出事前还是出事后,我都听我爹的不再追究,咱做儿孙的总要讲究个孝道,您既然如此说了,那咱姑且听着信着。”
汪氏内心在吐血,瓜地出事是一大早,你特意点出分瓜地是半中午这还叫不追究!
本来听了夏学信的逐客令想离开的众人又被夏鱼的话吸引了。
夏鱼接着道:“诚如我爹所说咱家是父慈子孝兄弟友爱,那么,奶,我的亲奶啊,现在您也知道这瓜地是废了,您看要如何处理?我爹的腿可还等着钱治呢……要不您可怜可怜我们,折合成现银给我们算了?”
不待汪氏回答小汪氏尖锐的嗓音就响了起来,“你们命不好,到手的瓜废了怨的了谁?地已经给你们了,还想讹钱咋滴?当初可是说好了,地和瓜给了你们,你们卖多少钱是你们的本事,我们不眼红也不会要你们一文钱。想反悔啊?门都没有!”
“再说了家里十几口子人呢,难道为了你爹一个治不好的瘫子其他人就不活了,我们这些可怜的叔伯姑嫂就算了,老四可是童生是咱家的希望,娘,你说是吧!他可是连县里的夫子都夸,状元不状元的咱不知道,考个秀才做个官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是念书免费可县里开销多大啊,纸笔不得自己花钱买啊,吃的喝的还有房租哪个不都得要钱,没银子,你让四弟开春还下场考秀才吗?二弟你一向懂事顾家,这回怎么这么自私?”
“大嫂,你误会了,我没那意思。我咋会不顾家里还耽误四弟的前程,我这腿治不治都没大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小鱼,你闭嘴吧……”夏学信被吵的脑仁疼,这会就听见自私两字赶紧解释,周氏也拿幽怨的眼神看着夏鱼里面的祈求之意都快溢出来了。
这时夏立根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嫌县里开销到就回镇上啊,镇上的吃食房租都便宜……”
夏鱼发誓他看到了夏立根眼里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怨恨,莫非四叔去县里读书还惹到他了?
反观她爹娘刚才还一副让她闭嘴的模样,这会竟然……蔫了。是心虚还是内疚?果然有猫腻。
夏鱼头疼原主的记忆实在不靠谱,里面完全没这事,不过总有搞清楚的一天。夏鱼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地上的瓜,心道目前最重要要彻底甩开前院的人,别回头见他家瓜赚了钱再来扯皮。
夏鱼耸耸肩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给我爹治病不仅影响家庭团结,还能断了家里的希望,我也不是不讲理的。这钱咱就不要了,这瓜地和一地瓜我们也认下了,就当我们倒霉。”
众人见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有些惋惜,但转念一想夏鱼作为一个小女孩又怎么可能真的和一家子人作对,也唯认命一途了。
汪氏和小汪氏对视一眼藏不住的得意,就知道老二是个好拿捏的孬种,打蛇就得打七寸。
“这钱就不让家里出了,但是,”夏鱼突然拔高了声音,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汪氏,嘴角上扬等着看她的好戏,“但是,奶,可不可以把我爹三年前存您那的五十两银子还回来?我爹现在急用。”
她记得汪氏说过什么县太爷奖了他爹五十两银子,被老太要走了。小荷也道:“对,那是县太爷见我爹举报匪徒有功,亲自奖励他的,给我爹一人的。”
汪氏拉长了老脸,道“什么你爹一人的,没分家就是全家人的。再说那钱都花完了,柴米油盐哪个不要钱,再说咱家还起了房子早就没了……”
明知道如此,夏学信和周氏听了还是觉得心里发苦,夏鱼可不管这那,继续追问,“我爹的钱是全家的,那反过来全家的钱也是我爹的,既然如此为啥不能全花在我爹身上?你们这是哪国的强盗理论?”
“你个傻子懂啥?”小汪氏都不敢看周围邻居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这能一样吗?那钱也不是只有我们花了,你们家也用了,家里哪顿饭你们没吃,哪样东西你们没用?”
“大伯母说的有理。”夏鱼欣赏够了小汪氏的得意这才接着道,“我们用了的部分确实不该算,可房子我们没住,能折成钱给我们吗?我们急用,或者让我爹住进去也行,毕竟这环境对养病也很重要……”
“你……”小汪氏无力反驳,强词夺理道,“你个傻子懂啥?”
夏鱼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她已经不是傻子了好吧。
不再理她,对着看好戏的林大成伸出手臂,“林叔您再给我看看,这有人怀疑您的医术呢,你倒是仔细检查检查看我还傻不傻,当着村里人的面今个咱把话说清楚了,省的有些人再诬赖我,说什么我傻到除了抢吃的啥都不会……”
林大成无语,好好的又牵扯到他,还是顺从的坐到凳子上,示意夏鱼也坐下,然后把了把脉,还问了些问题。
众人也都好奇,这夏家傻丫脑袋灵光的事情竟然没半点消息透露出来。这会都屏息等着答案,过了半晌林大成才收手,“好着呢,除了营养不良身体有点虚别的没啥,至于这脑子我昨天一早就说了,已经好了,全好了。你在这嘚啵嘚啵半天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哪还需要我诊脉。”
夏鱼一脸本就如此我没说谎的样子,夏学信一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关心则乱真怕诊出个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