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中间几次插嘴都没能打断林大成,这话原本就不是对着她说的,这是逮着机会替她宣扬“好事”又怎会被她轻易打断。
林大成的音调是一声高过一声,就连叹气声都拉的有一米来长,不知情的还以为被虐待的是她的至亲妻女呢。
见林大成终于停了,小汪氏也顾不得屁股上的钝疼,仰着下颚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吊着眉梢指着他就骂,“我说林大夫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就兴她一个傻子忤逆犯上殴打长辈,还不准我们说不了?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克扣吃食了?病人要特殊照顾好要吃好喝的伺候着,家里抢收人手不够忙过来,怕怠慢了他们还好心同意他们单独起火开小灶的过分要求,吃的用的连银子配土地都给他了,还想咋样?”
“咋的?就他们一家能吃,我们累死累活供他们一家好吃懒做的病秧子不说,辛苦劳累那么多天做点吃的也要来抢,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小汪氏吐沫星子喷老远,在阳光下星星点点看得人眼疼。她见众人依旧满脸不屑就改变了策略。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小汪氏肥硕的身躯再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使劲撒泼,汪氏配合的弯腰蹲下扶着她轻声劝慰,表情凄苦无比。
夏鱼侧耳倾听外面的闹剧蹙起了眉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快被这婆媳用齐了。眼角瞥了到拔了之后被随意丢地上的刺猬刺,再看看锅里的翻滚的肉块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招呼兄妹二人靠近小声了嘱咐了一番,两人倒也机灵全程无声,如果忽略他们不时抽动嗅着肉香的鼻头,这场景还挺严肃的……
见她机灵谋划的小模样两人都放了心,听夏鱼说完两人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配合,看着炤台上的锅眼神亮的吓人。
见一大一小两人看向锅子那热情如火的目光,夏鱼才明白感情家里人也不是傻,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想要口能贴饼子能炒菜的锅。本该如此,谁愿意一日三餐用个瓦罐凑合,日日稀汤寡水不说还要时时担心哪日火力太猛把它烧坏了。
在夏鱼的示意下,夏立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脸色煞白的跑到林大成面前,控诉道:“林大夫您快去看看吧,我二妹气着了,那刺猬可是二妹千辛万苦抓来给我爹入药的,可我娘没看住,让大伯母拿来炖了,现在倒好爹还没吃到就被她们祸害了。我二妹死瞪着锅里的肉直掉眼泪,问她话也不吭气……”
他的出现给本来就热闹的场景加了把火,众为看客更是沸腾了:就说这不早不晚也不是饭点怎么就奢侈的炖上肉了,闻闻这肉香都恨不得飘满半个村子,感情不是自己可不就舍得吗。
周氏一听闺女气着了反应可比林大成迅速多了,也不管还在无理取闹的大嫂和婆婆快速走向厨房,可还没进去就见两闺女一起出来了。小闺女呜呜的哭,泪珠子不要钱的一直掉,小手还不忘扯着她二姐的衣角。
再看二闺女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她的心情,手里捧着灰扑扑的什么东西,挤开挡路人的三步并两步的走到林大夫身边,虽然没掉眼泪可那灰心丧气的模样不要太逼真。
夏鱼个头不高只能仰着头看向林大成,“林叔……您看这还能用吗?”
“这……是啥?”林大成摸不着头脑。
“您不是说仙人衣能止血镇痛吗?咱家没钱买不起,我特意去山上抓的刺猬,本来想按您说的剥皮阴干后给您送去入药的,可……”夏鱼一副绝望的模样错开了头,无助的气息无形中散开飘啊飘,飘到了所人的眼中,“可我大伯母……现在皮和肉在一起她们炖锅里了,就剩这些刺了……还能入药吗?”
那林大成也是个人才就凭夏鱼兄妹俩这三言两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配合的伸手捻起几根刺,装模作样的又是闻又是看,这刺根上连点皮屑都没很明显是像杀鸡一般开水烫过之后拔的。
他沉默了一会想了想,毕竟平日里懒散惯了,大多药材都是去县里药店进货,很少自己炮制。仙人衣这味中药又不是常用的,他甚至都没有备货更别提炮制了。
村里人有人传他医术不精,此时他要详细的讲解以显示自身才学。
思索半晌才一脸憾色道:“大侄女,这……哎,算了,我就直说了。这仙人衣啊又名猬皮,顾名思义就是刺猬皮,它需要连刺带皮剥下然后阴干加入特殊物质,经过翻炒磨治而成,期间复杂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当时也就是提了一嘴,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孝心可嘉还特地抓了来,不过你手上的这些却是不能用了,这一看就是开水烫过的,就算没烫过少了皮脂也入不了药,有时间你再去抓吧,回头叔答应免费给你炮制……”他将手上刺随手丢在地上,这古代可没什么垃圾桶,乡下人家都是随手一丢然后一早一晚扫院子,当然有些人家嫌弃麻烦只是在早上打扫一回。其实家里若是不养鸡,没有不时出现的鸡屎几天不扫地都是常事。
经过林大成这么一说,围观的众人算是长了见识,都说这林大成是个抠门没本事的,看来传言有误。这等秘密都能详细道出咋会是抠门无能的,这还要感谢夏鱼这闺女呢,这是给他们指了一条生财之道啊。回头就让自家男人小子干活时所注意看能不能在田间地头抓到一两只。
听听这名字“仙人衣”啊,一听就是好东西,估摸也是个值钱了,可惜这老夏家的大房媳妇是个败家的,听那意思她家这个算是废了……
就连小汪氏都有些后悔了,这刺猬她也不时头回吃,这几年村子附近抓绝了,可搁在十年前这玩意时不时的还是能抓那么一两个的,她今天得了婆婆的吩咐就按以前的方法烧水烫刺,剁碎入锅了,也没人跟她说过需要剥皮啊。
在这乡下赚钱难一个铜板都是金贵的,汪氏心道手快的败家娘们,只是不知能值个啥价。这时有人嘴快问出了她的心声,“林大夫,这仙人衣值钱不?”
林大成乐呵呵道:“不值啥钱,这东西小又不压称一只成年刺猬的皮阴干了一张也就三四文钱,炮制好的要贵些一张约莫值个十几文。”
“呀,还说不值钱,剥下来晾晾而已都值两个鸡蛋了,顺手的事桌上就能多一盘荤菜,可惜了……”有人惊叹有人附和,山前村多是一个鸡蛋掺大把韭菜炒出来就当一盘荤菜,如今这可是两个鸡蛋在他们看来可不就是一盘顶好的荤菜。
小荷已经哭出来了,她以为二姐是哄她玩的,原来这东西真值钱还能给爹治病,早知道吃罢饭她就不出去捡稻穗了,稻穗没捡多少,还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她娘那性子再加上身子不利索咋可能护着住,为了几个稻穗浪费了一锅肉不说还把爹的药弄没了,她哭得更凶了,哽咽道:“林大夫,真的不能用了吗?我二姐钻老林子里受了一身的伤才抓回来这么一只,我爹说了那里面有狼还有熊瞎子,可危险了。不让我二姐再去了,没有这药我爹咋办啊?不会就好不了吧?呜呜……”
这时小汪氏急了,熊孩子瞎说啥呢这不是在拱火吗,“你胡咧咧啥!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编排瞎话,明明是我们在地边抓的刺猬,她忤逆不孝动手打人不说,还进屋抢吃的,啥时候变成她抓的了?谁不知道她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还能钻老林子捉刺猬,你咋不说她打了一头吊顶白额虎回来呢……”
小荷气的脸都红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氏忍了又忍就在她还要再忍时,发现二闺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莫名的她就看出了失望,赶紧站了出来,“大嫂,咱家小荷打小就乖巧懂事啥时候说过谎话了,那刺猬咋不是二丫头弄来的了?”
说着走到夏鱼面前也不管那些废了的刺猬刺,扔就扔吧反正也不能用了,扯着她手就翻转过来让大伙看她的手背,整个过程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你们看看她的手,还有脸,都是伤啊……不到中午就出发了摸黑回来的,脚上还磨了老大一个血泡……这,这刺猬确实是小鱼捉在老林子捉的……”
大家一看夏鱼的手,果然青红一片毫不作伪,脸上都还有道血痕呢,脚上的不用看以周氏的人品也不会骗人。
周氏深吸一口气挺直胸膛看了众人一圈才略微拔高了音调,“我家小鱼已经好了,不傻了,聪明着呢。这是林大夫亲自诊断的,您说是不是?”
周氏期盼的看着林大成,林大成两指并拢指天发誓道:“我作证,她确实好了。”
何止是好了,简直成了人精!
周氏见众人信了这才接着道:“小鱼能因着林大夫的一句无意之言,都能钻老林子给她爹寻药,这都不叫孝顺那什么才是孝顺?!分灶啊……咳咳……”
周氏情绪起伏有点大,在加上刚才还晕过去了一次,说了这一会已经到了极限,她也是觉得家里都生活无望了小汪氏还在那昧着良心抹黑夏鱼这才爆发的,狠了心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
林大夫见他咳嗽且脸色蜡黄适时的走上来为她检查了一番,道:“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这会情绪起伏过大又些受不了,大侄女赶紧扶你娘去休息吧。”
这话是说给众人也是说给夏鱼的,夏鱼想到任务还没完成,于是赶紧给她哥使眼色,朝后院的方向努嘴。
夏立根明白这是二妹在提醒他方才商量的事要将人领到后院,直到等夏鱼和小荷扶着周氏离开后这才一脸的凄苦道“分灶?呵呵,那也叫分灶?说的可真是好听啊,婶子们大娘们啊,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我们实在没活路了,今天我作为二房长子就在这请各位给我们评评理,随我一起去后院看看她口中‘吃的用的连银子配土地’是个啥样的恩赐。”
此时正是农忙,能留在家里的不是得宠的媳妇就是待嫁的姑娘,当然最多的还是年长的婆子婶子并一些孩童。见有热闹可看,本就没啥急事的众人,被他这么一招呼好家伙一群人跟着他用进了后院。
小汪氏一见这阵仗就生了退缩的心思,哎呦哎呦的叫唤着,推脱摔到了想回屋休息,汪氏哪愿意孤军奋战,连拉带拽的扯上她坠在后面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