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午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筛子里晾晒的藕粉块,终于到了一触即碎的程度,夏鱼大手一挥宣告成功。
忙活了十来日才把所有的藕化成粉,如今正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夏鱼的手已经完全好了,不疼不痒就剩淡淡的一点疤了,自己煮了一点尝尝,那滋味别提多诱人了。
住处的汤,大人小孩都爱,于是干脆把柳氏也被请了过来,周氏和小荷烧水煮藕粉,她和夏立根、顾清柏一起把他爹扶到厅里的凳子上坐着。
夏学信的左腿已经好了,有人扶着时可以偶尔单腿活动一二,他恢复的速度喜人,顾清柏还特意给他弄了根拐杖说是再过些日子就能用上了。
桌上摆了两盘瓜子,一盘是西瓜子,一盘是葵花子,几人刚坐好藕粉也烧好了。
藕粉的甜糯桂花的清香,甚是好闻,可惜太烫肯定不能直接喝,等待的过程中,两家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起了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夏鱼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时间一步一步的逼近顾清柏离开的日子。
柳氏的去向成了问题,夏学信和周氏那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个问题刚提出来就主动揽下了,说是一定好好照顾她,就差没说你奶就是我娘,绝对好生供着了。
夏家如今收入稳定,别说养一个人,就是养个十个八个都不是啥大问题,更何况是对自家帮助甚大的亲家。
于是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顾家祖孙俩自是赶紧不紧,顾清柏当场就要跪下感谢,好在夏鱼眼疾手快阻止了。
顾清柏也将今日的安排说了出来,学堂已经帮夏立根安排好了,虽然是在镇上,可夫子的学问绝对没问题,是他爹爹昔日的同窗,他也认识而且打过招呼了。等夏立根去了,他会重点照顾,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尽管问。
时间定在了开春后,年前这段时间他联系了一个昔日同窗,会每隔三五日来一天为夏立根讲讲课,帮他补一补方便赶上学堂的进度。时间可以根据情况调整,也可以错开了逢会的日子,读书做事两不耽误。
那书生姓刘,家境贫寒所以才愿意大冬天的来回跑挣点散碎银子,好在要价不贵,钱他已经付过了。
见夏立根紧张,还特意就说人脾气和学问都不错,他约了人过两日先来见见面,若是觉得不合适也是可以换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谈到银子的事,出了点问题,夏家的意思是卖东西得的那两千多辆银子他们在家也用不着,不如全部至少大部分拿给顾清柏让他带走留着防身,出门在外没银子那是寸步难行。
可这遭到了顾家祖孙俩强烈的反对,甚至到了翻脸的程度,不仅不收,甚至还流露出想把从顾家那讹来仅剩的二十来两银子给夏家家。
说是欠他们的太多……
先不说药材是夏鱼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就单单是那药膏就不是几百两银子可以买的到的,更何况这关系到了顾清柏的未来。
这回轮到老实的夏学信和周氏翻脸了,这场谈话言谈激烈却气氛融洽,最终双方只好都妥协了,话聊的差不多了,瓜子也磕了一大把,这桂花藕粉也晾好了,正好喝下去润润喉咙。
爽滑细腻的口感以及馥郁的香气加上入口即化滋味,夏鱼都觉得自家那没见识的味蕾奢侈了一把,那熟悉的味道甚至让她记起了一些如烟的陈年往事。
不过,再回想,彷如隔世。
大家都在用心品尝时,赞赏之声不绝于耳,可一向喜好甜食并被未来岳母特殊关照多放了一勺白糖的顾清柏,却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眼看着见底了,也该散场了,他再也崩不住了,突然将碗重重一放,引起众人注意之后这才幽幽开口,“我找人算过了,这月还有两个好日子,离开前把我和小鱼先把婚事先办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柳氏面对夏家众人质问的眼神,表示很无辜,这是孙子没和她提过啊,她事先毫不知情,于是和大家一起看向自家语出惊人的孙子。
顾清柏被看的没奈何,只好解释了一句:“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端着几个月长则一年,万一被人误会是抛下小鱼不要,那影响多恶劣,还是把名分定下来的好……”
夏鱼眼一横,这理由骗鬼去吧,不成亲顶多是被说成被未婚夫抛弃,若是成了亲就变成弃妇了,更何况她这小身板……
“我才十二岁,你也下得去口,怎么和那三少混的多了还学了这富家子弟的恶习?”
恶习?什么恶习?其他人可是不懂恋童癖这玩意,顾清柏隐隐有些明白,不过还在挣扎,“不不不!只成亲,不洞房的,有个名分我走的也安心……”
“呵呵……”夏鱼皮笑肉不笑,就连柳氏和周氏都听懂了其中的拒绝。
“实在不行……咱补个定亲宴吧?”成亲之事他本就没抱希望,这才是他的目的,面对如此美好的未婚妻他太没安全感了,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人是他的。
生怕他一转身,人就被勾搭走了,这些日子他那么上心的上门干活,还不是想让村里人都知道人是她的。
他每日从镇上带饭回来,都不掩饰,有人问他就乐的告诉别人这是送给她未婚妻的,还特意咬重未婚妻这三个字,可这些还不够。
他们订婚既没有媒人,也没有大张旗鼓,知道的人太少了,他就想着把村里人,以及其它村子里认识的人都请了,越风光越好,最好人尽皆知她定亲了,对象还是他顾清柏。
“行啊。”夏鱼想也没想就当答应了,可又跟了一句,“咱们两家人在一起聚聚吃顿好的也行,就当提前给你送行了。”
“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咱两去镇上买点肉菜,就定在今天晚上吧。”
在夏鱼的强势下,他的想法再次落空了,好在未来的岳父岳母大舅子心动了,帮着他说话,最终说动夏鱼把定亲那日前来帮忙的村长及几位夏家老人都请来,当然山子和大壮叔也在邀请之列,就连顾家的老宅的人都通知了一下。
吃饭时间改成了第二日,地点也从夏家变成了顾家,夏光宗老爷子也被破例邀请了过来,既然不能人尽皆知,那就敲打一下某些不太安分的人吧。
所以混混头子马二奎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兄也来了,人多开了三桌,厅里摆的两桌是男人,屋内摆了一桌是女人,做的比较急,周氏,柳氏、夏鱼陪着村长夫人李婶子以及顾家老宅来的两位媳妇一起上桌吃。
征求了顾清柏的同意,小荷叫了冬子等几位要好的小伙伴来,桌上坐不下柳氏一人发了个小碗,各色菜都夹了一些端着吃。
顾清柏甚至建议把他们的父母也叫来,几个孩子很给力果然带着自家父亲一起来的,端着碗在女人那桌和父亲那桌之间来回转,好不欢乐。
今日的宴席专门请了镇上的厨子,不用家人动手,菜色十分丰富,味道当然也不差,鸡鸭鱼都有,猪肉牛肉也不吝啬,十二个盘子只有一个凉拌菜是素的,其他全是荤的,这席面绝对风光,女人这一桌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吃的相当满意。
可男人这一桌,尤其是长辈那一桌。
顾清柏要离开了,总是不放心,自家未婚妻的特殊性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暴露,虽然可以谎称受过武林高手的指点,可终归有些经不起推敲。
万一有人欺上门来,控制不住动起手来,会是麻烦。
他是在震慑也是在拉拢,他要离开了,还是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在这些人看来那是飞黄腾达了,刚开始或许还会有些顾忌,可时间久了呢?
人走茶凉的道理他最清楚不过了,否则也不会叫了顾家老宅的人和马二奎过来,他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这些人,我走了,可我的人和关系还在,时刻盯着你们呢,谁也别想欺负了他们。
顾家老宅的人或许没什么威慑力,可马二奎不一样。
那家伙话不多,到了就撸起袖子搬桌子抗椅子,端盘子,啥都干,,对着夏鱼一家人和顾清柏以及柳氏十分的礼貌,别人可就没这么个待遇了。
尤其是面对夏光宗时,一句话不对胃口他就瞪眼睛,毫不收敛自身的杀气,他身上的煞气本来就中,冷夏脸子都能冻死人,更别日端出气势了,看的旁边的人都不敢动筷子。
村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可马二奎一拍桌子,他含在嘴里的酒都不干咽。
马二奎对别人要么冷言冷语要么爱答不理,可对着顾家夏鱼家一口一个恩公、小姐、少爷、夫人的叫的殷勤备至。
菜刚上齐那会,人也都坐好了,在一桌子人都忘了夏学信存在时,他突然来了一句:怎么不见夏老爷,要不要我去接他?
一桌子人莫名其妙的看向夏光宗以及几位夏家几位老爷子,夏老爷子不是都在这了吗?
顾清柏回了句岳父大人伤势没有全恢复不方便移动,众人这才明白是“夏老爷”不是“夏老爷子”,感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夏学信如今都被人尊称老爷了。
村长和山子还有王大壮这三人可是受了夏鱼的好处,不管夏家那几个老人和夏光宗乌青的脸,很上道说着热络话。
马二奎很会装傻,一拍桌子暴怒:伤了?怎么伤的?谁打的,告诉我老马,我保证他后悔出声。
顾清柏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夏光宗,这才说是意外。
于是马二奎拍着硬邦邦的胸脯保证。在顾清柏离开之后会好好照顾他的家人以及未婚妻一家,决不让人欺负了去。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只要别惹到官老爷,普通的小商小贩或者地痞流氓在咱们竹溪镇我绝对说的算,不小心弄死了个吧人我都能给摆平,就算是到了成安县提我刀疤脸马二奎的名号,别人也是要卖三分薄面的。”马二奎很得意的指了指自己几乎占了半张脸的刀疤,他一个下过大狱混黑的,这玩意就是勋功章,最能震慑宵小。
恩公叫他来的意思他知道,不就是吓唬一个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吗,他十分自信。至于夏小姐那个四叔他不过是叫人堵了两回,就吓的什么都答应了,这夏老头看起来还不如他呢。
都说人老成精,桌子上的老人可不少,虽然一直围着田地转可这话里的威胁还是听懂了。
交好的心里没鬼,倒是没什么,可夏家那几个老的就有些瑟缩了,人老惜命一点都不假,那态度转变的一个快啊,都跟着夸起了夏学信,说大小就是一个孝顺的,干活还踏实等等……
他们好说,马二奎吓唬两下就完事了,可夏光宗是顾清柏点名要重点照顾的,于是他的待遇尤其的“好”。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来之前还想着顾清柏攀上了京城的人,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来了就借机寻摸点回去,此时别说开口了,想都不敢想,在马二奎的逼视下两股战战,只有面部勉强维持衣服和蔼的形象。
终于熬到酒席结束,匆匆说了几句场面话走了,不急不行啊,生怕慢上半刻家里那群不省心的已经开始行动了。
近些日子谣言越来越多,尤其是这几日顾家攀上了京城发了的事传到人尽皆知,都说傻丫得了很多好处,否则老二哪来的银子去看御医。
被自家嫌弃好不容易甩掉的扫把星一家子,突然转运了攀上了高枝,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家里人等着他来打探消息,若是还有油水家里的娘们就要行动了。
好在摩拳擦掌的汪氏并没有贸然行动,还在家等着他消息,踏进家门看见人都在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他可不认为那个莽夫马二奎会平白无故的询问他家老四的事,这是在威胁呢。
于是心有余悸的交代了一番,莫要不知死活的上门找事,并将自己的顾虑说了一遍。
不管一家子怎么辱骂夏鱼他们白眼狼,可到底是打消了念头,只等着最聪明的夏老四回来商量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