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旱地各两亩还好说,咬咬牙也就给了,可县学的名额不仅仅是读书识字的机会,更是结交未来贵人的场所,同时也是在外行走的脸面,夏老四决计不会同意。
自打去了县学,结交了一批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和才子,和他们在一起无论是吃饭喝酒还是逛街做事,总被人高看一头,无论是眼界还是能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对未来更是充满了希望,让他重新回到那破旧没几个学生的私塾读书,不如杀了他!
五十两银子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家就是砸锅卖铁也弄不来,更何况家里还有两场喜事要办,本身还缺一笔不菲的开支。
“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说点现实的吧。”相较于老两口的歇斯底里,夏老四更为冷静,当然是不得不冷静下来掌控局面,“第三条根本不可能完成。”
“爷奶蓄意谋杀自家脑子不清醒的孙女,叔叔刻意纵容包庇,最终全家遭报应,你们觉得这个劲爆的消息传出去,你还有以后吗?不仅那两家会退亲,四叔,你的未来,侄女也看不到哦。好吧,就算你足够优秀考中了秀才,可秀才上面还有举人,听说那是要举荐的,一个坏了风评的人还有人愿意些举荐信吗?”
“哎呀呀,听说啊若是行为不检即使考了功名也是要被取消的,前几天听说啊南边有个举人好不容易当了官,就因为被人揭发曾经纵容家母虐待侄子侄女致残,哦对了,还有他行为不检,还被人泼了一身的大粪,就被撸了官,还被禁考了呢……”
夏鱼呲着一口小白牙气死人不偿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呀眨的一瞬不瞬的盯着夏老四,“我的好四叔,你说这人冤不冤?”
“不冤……那是他咎由自取!”夏老四咬碎了一口银牙,喉咙了有口血不上不下,憋屈的要窒息,掉茅坑之前觉得被人打了一棍子,看来不是错觉。
和这两天上蹿下跳一反常态的张孝脱不了关系,和他这个“好侄女”怕是也有干系,如今已经角色对换他成了被威胁的对象,“咱家啥情况你们清楚,算逼死我们也拿不出五十两银子,你哥早过了读书的年纪,名额拿回去也没用。换个要求吧,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活,其他的你随便挑。”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了,汪氏的眉头一直紧皱着那怨毒的眼睛就差把夏鱼烧出几个透明窟窿了,生怕她狮子大开口。
夏光宗一直不离手的烟锅子灭了都没再点,看着夏学信的那双浑浊的老眼硬是挤出一丝心痛和哀求甚至包容,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慈父面对败家混蛋的儿子。
夏学信嘴抖了几抖,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在还明白他这条命甚至余生是谁给予的,更记得曾经说过要放权给妻儿,“儿啊,田地咱要就要了,留着给你们兄妹以后的日子也有个保证,名额啥的就算了吧,清柏不是给你哥安排好学堂了吗,咱要来也没啥用,还不如成全你四叔,换一个行不?”
说话间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和祈求看的夏光宗肝疼:没用的玩意!
和周氏一样,夏学信一紧张就会唤夏鱼为儿,在他们心里这个女儿还真比儿子强,周氏见自家丈夫吱吱呜呜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明白他是不好直接提银子的事,于是自己揽了过来,她坏了孕小鱼连句重话都不敢对她说,她倒是没那么怕。
“儿啊,你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要不你再想想?照娘说啊,这银子也算了,咱家现在也不缺吃穿,他们可是你的亲爷奶好歹生养了你爹一场,也没让他饿死……”
“咱就当做善事了,或者报答他们对你爹的养育之恩了,五十两就算了。娘知道你也是为你爹鸣不平,否则也不会要的和那年官府的赏银一样多,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家里……哦,是你爷奶也却是拿不出来那么多……要不少要点?三两?五两……”
三五两也没有!聘礼和操持婚宴的银子还不知道从哪出呢,汪氏恨极了!那模样恨不得将夏鱼一家剥皮抽筋,拆骨入腹!
“也不是不行,就卖我爹娘一个面子,名额可以不要,银子换成田地也行,也不和你们斤斤计较了,我你也多要,一共十亩水田就行。”夏鱼一副便宜你们了的样子,眼地里闪过一丝鄙夷。
“你想也别想!简直欺人太甚,家里一共才十亩水田,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你这是想饿死全家人啊!”汪氏当场拍了桌子,再也忍不住了,除了老四,就属田地再她心里重要了。
就在夏老四脸色变来变去,就快暴走的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夏老头开口了,“老二,爹知道你心里有恨,恨爹太忙疏忽了你,是!爹整日里忙着地里刨食忽略了家里,以至于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知道。可爹还不是想给你们娘几个好点的生活。”
“你也别怪你娘,她也不容易,这算命的说了你命里克母,她还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你,就算是后来对你是狠心了些,那也是被逼的。别人家都是老大都是踏实能干扛起家里的大梁,可你大哥……哎,他靠不住,作为老二的你肯定要顶起来,你娘也难做啊,这些年你确实受苦了……”
“这些年,我们也不是不愧疚,否则也不会单单为你一人娶回相中的姑娘,周氏家啥情况你不清楚啊,一两银子都嫌多,见你喜欢我和你娘还不是没二话,二两银说拿就拿了。有那钱咋滴也能娶个近处兄弟多的,有啥事招呼一声就能来帮忙。咋滴也比娶个穷山窝里的周氏强啊。”
“你自己想想,兄弟几个哪个的媳妇不是我和你娘挑的,是不是只有你例外……你真的误会了,你和老大老三老四一样,都是爹娘的亲儿子,那个受累,我们都心疼……”
夏老头老泪纵横,演技达到了顶峰,虽然没有骗过夏鱼可成功的忽悠了极度缺乏亲情的夏学信。
他完全忘记了娶周氏的那二两银子是他自己打猎换来的,更忘了那么多年他干活别人吃喝的区别待遇,一门心思觉得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父母也是爱他的。
若非行动不便,他已经跑到二老面前抱着痛哭了,正是这行动不便的腿脚,让他得到了一丝清明,没有立刻被冲动左右。
“十亩田地不拘好坏,几亩田几亩地随意,不能再少了,两天之类平息所有的负面言论。只是你们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夏鱼不想别过脸不去看他那立场不坚定的蠢爹,更不想再看夏学信那恶心巴拉的装亲情,“小姑三年内不能出嫁,来我家免费帮忙,我爹娘都不太方便,柳奶奶也需要人照顾,就她了。”
“我呸!十亩田地就当是我这做爷奶的分家分给你们家的,可你小姑那是你的长辈,是我们千辛万苦养活大了,这几天正相看人家,还指着她换些聘礼给广才和际泰娶媳妇呢。你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一说,就想把着她不放,是安的什么心?”
“凭啥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一天到晚来要来你这给你们端茶倒水伺候人当丫鬟,还三年?也不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当小姐老爷的命!”汪氏一口吐沫星子差点喷到隔两米远的夏鱼身上。
“除非,你出银子把她买了去,爱让她干啥就干啥我们绝不干涉。五两,哦不!四两银子就够!签卖身契都行。你也别嫌多,要知道镇上的王老爷可是愿意出十两银子买她做妾的,卖给他家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能帮衬家里……”汪氏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突然计上心来。这事还真有,不过不是十两而是五两,也不是买夏青青,而是托媒婆寻摸模样周正的黄花大闺女。
话落,门外一声细微的脆响,像是踩端树枝的声音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夏鱼却第一时间望了过去,虽然一闪而逝,可夏鱼还是看到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背影,正是前来寻父母兄长的夏青青。
王老爷啊,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是个变态,小妾一个接一个的抬进门,可活下来的不多,别说小妾了,正房填房都磋磨死了三四个,他的孙子都赶上夏青青了。
这事连夏鱼都知道,更别提夏青青了,十里八村没谁不知道的。除了那狠心的继母继父和刚搬来不知深浅的,还真没听过谁家愿意把好好的闺女送进去的。
夏鱼听了都心寒,别说夏青青了,原本还只是想拖个两年,慢慢替她物色一个好婚事来报答她,现在看来行不通也拖不得了。
卖给王老爷,还不如卖给戏班子,活命的希望还更大些。
“三两银子,签卖身契。”夏鱼冷笑一声,“哥,你去叫村长来一躺,就说有事让他做个见证,再去趟林大夫家,若是在把他也一起叫来,不在就算了。小荷,你去把柳奶奶请来。”
夏立根和小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汪氏两口子随后回家取地契了,小荷和柳氏先来,然后是乌云盖脸的汪氏、夏光宗和面如死灰的行尸走肉的夏青青,不久夏立根领着林大成还有村长一起来了。
夏鱼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情况,当然是有所隐瞒和保留的。
老两口不想受他们拖累,自愿断绝关系以后大路朝天各不相干,并自愿将名下十亩田地划给他们作为分家的后续,另外三两银子把夏青青卖给柳氏当伺候丫鬟。
断绝书,卖身契夏鱼口述林大成手写的,汪氏他们几乎是呕着血按的手印。
至于地契,夏鱼大致看了一眼就递给了周氏,在夏鱼作为未来的孙媳妇孝顺的,“痛快的替柳氏出三两银子”的情况下,柳氏也拥有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丫鬟”。
夏青青可是她的亲小姑,他们家无论是谁都不合适做那个买主,以后传出去那可是要让人戳脊梁骨的,之前就和柳氏说好了,柳氏只需要配合,回头这卖身契还是要回到夏鱼手上的。
后面也没柳氏什么事了,收了卖身契,领着已经麻木的夏青青先回去了。
交接完成离开时,连一向唱白脸装父慈子孝的夏光宗都卸了伪装,若非这一家子混账王八蛋和他是一个祖宗,他都能指着鼻子骂他们祖宗十八代。
来时还抱着威逼利诱或者打亲情牌让他们出手,甚至要来铺子的房契,不曾想反倒成为了被威胁的一方,赔了夫人又折兵都不能形容他们此刻的凄惨。
残阳如血,一如他们呕血到拔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