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娘嘴上说着不可能,但还是坐下将那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荣褚。
荣褚抿着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发出嗒嗒声。无端给屋子里坐着的两人一种威迫,压力感。不由自主正襟危坐,紧张兮兮的盯着荣褚。
“所以说,其实大娘你并没亲眼见着孩子出生。”
被叫到的莫大娘打了个激灵,随后迟疑点点头:“不过接生的是苏婆婆,在周围还是挺有威望。她应该不会……那么做的吧!”
“再说了,那天我走时盯着了阿雅进去帮忙的,有人看着,苏婆婆哪会那么傻。”
在十里八乡苏婆婆那是有名的接生婆,经验老道,镇上有些有钱人家生孩子都会去找苏婆婆。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那害人的事吧,毕竟她们无冤无仇的。
再说了,她当时就不怎么放心,还特意让周雅进去帮忙看着的,苏婆婆不可能那么傻当着外人的面儿动手。想想莫大娘也觉得是那个理,越发觉得不可能。
“周姑娘那天可是在屋里?”荣褚偏头看着周雅。
周雅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荣褚是在问自己,诚实摇摇头:“莫大娘走后,我确实依言进屋帮忙。可是我刚进去,苏婆婆就说阿宛姐有些撑不住,让我出去灶房看看参汤煮好没,要是煮好了就赶紧吹凉送过来。”
“不过,等我凉了参汤送进去的时候,姑娘已经生了。”
莫大娘蹭的站起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周雅:“怎么可能。”
“莫大娘。”
莫大娘泄了气,整个人像霜打的落叶跌坐在凳子上:“荣褚,是大娘对不起你。你走前托我好好照顾人,大娘却让丫头遇上这样的事情。”
她一直觉得自己将宛枝照顾得很好,却不想让宛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最足要是,对于这事儿她和那些外人一样。虽不至于觉得宛枝疯了,但心里是隐隐有些倾向的。
“莫大娘先别自责,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至于事情是否是我们想的那样,还得找到苏婆婆才能下定论。”荣褚虽然心头很是冒火,却并不能怪罪莫大娘。
大娘是真正疼宛枝,因为心疼,所以才会担心,才会那么轻易的被苏婆婆支开。
尽管荣褚已经宽慰莫大娘,可莫大娘心里还是觉得愧对宛枝,回去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自责不已。
而睡在莫大娘隔壁屋的周雅也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因为荣褚回来了,为了避嫌,她别不能与宛枝同屋。就被大娘带回来,在侧屋将就睡两晚。
周雅平躺在床上,眼睛穿过黑暗盯着屋顶上的横梁。荣褚回来了,这是她希望的,可是现在她又万分希望荣褚不要回来。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做事,好好的伺候宛枝,那么就有机会留下,留在荣褚身边。
可是今天她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现在该怎么办。
周雅双手捂脸,侧翻过身子,蜷缩成一团的。
不想要离开,她做了那么多,就这么离开,凭什么,凭什么!!
嫉妒,不平,不甘在黑暗的滋养之中,化成一头狰狞凶兽在胸腔嘶吼着,叫嚣着。周雅捏紧拳头,死咬着嘴唇,淡淡血腥味飘逸而出刺激得周雅双目龇裂,陪着那被染红的唇,好似午夜的鬼女惊悚下人。
周雅悄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外趴着耳朵听了会儿,听见外头静悄悄一片,周雅这才转身穿上鞋子衣服,悄悄的,慢慢的打开屋子门离开了。
正打算睡觉的莫大娘听见屋外头的动静,本来以为是遭贼了想起来看看,但仔细一听好像不对,脚步声是从里头往外走。想着大约可能是周雅起夜,犹豫下就没起身看。
有时候这天意就是这样的,要是莫大娘起身去看看,或许,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可惜啊,可惜啊……
第二天,宛枝是在荣褚的怀中醒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熟悉气息包裹萦绕周身的缘故,她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谁也没梦见。
宛枝往荣褚怀里钻了钻,手紧紧抱住荣褚,生怕人跑了不见了。
“醒了。”荣褚撩开宛枝额前的发丝,凑近吻了吻。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待会儿咱们去找苏婆婆,弄清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你放心,若真如你说的那样,我这个做爹的就是拼了所有也会将孩子夺回来。”
“然后,等这件事情结束,咱们就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去江州买一处宅子我们一家人住着再也不分开如何?”
宛枝睫翼颤了颤,随后越是往荣褚怀里靠了靠:“荣大哥。”
“嗯?”
宛枝没说话,紧紧抱着他,赖着。
她能够遇见荣褚真好,可惜她没懂得珍惜,生生错过了这段本该是温馨美好的姻缘。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了?”
荣褚低头看着宛枝,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心让宛枝微微愣了愣:“我想……”
“宛枝你出来,给我出来……”
宛枝话还没说完,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尖锐嘈杂声,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院子里的狗被吓得竖起毛发冲着那些人汪汪叫。
悦荷一把推来那些拦住自己的人,一脚踹开院子门:“宛枝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我出来,你想说什么。”宛枝打开门,因为匆忙,头发并没挽起,一头靓丽黑发柔顺披散在身后,目光冰冷看着在自己院子里叫嚣着。对于悦荷,宛枝从前不喜欢,现在更是厌恨。
对于一个抢走自己孩子的人,她不需要什么好的态度。
悦荷指甲死死掐着掌心嫩肉,怒目瞪着宛枝,瞪着瞪着温热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唰唰将圆圆小脸蛋儿打湿。
“现在你高兴了吧,开心了,满意了吧!”悦荷冲着宛枝嘶吼。
宛枝皱眉:“你在说什么。说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话,不知道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你要是想没事找……”
“阿宝没了,没了,你知道吗,阿宝没了……”悦荷偏着头,红着眼看着宛枝,嘴皮颤抖:“大夫说去得太晚了,没办法了。”
宛枝眼瞳一缩,身子一晃娘跄跌后两步,堪堪扶着门框才没摔倒:“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害得我的阿宝没了。如果不是你抢了阿宝,耽搁了看大夫的时间,我的阿宝现在都还好好的,根本不可能离开我。”悦荷冲着的宛枝怒吼,双目刺红,像一头发怒的雌狮。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宛枝拼命摇着头,悦荷嘲弄一笑:“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要是你不拦着早一点将阿宝还给我,我就能早一点带阿宝去看大夫,我的阿宝说现在就该乖乖的躺在我怀里冲着我笑。”泪水犹如雨下,啪嗒啪嗒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惹得旁观人一阵心疼。
“我的阿宝没了,没了。现在你高兴了,痛快了,我跟你一样孩子都没了,你也不用抢了。”
旁边围观的那些人有的忍不住上前安慰悦荷,让她别难过,大家都是一个村儿别弄得那么难看,算了什么的。也有的脾气不好,跟着指责宛枝,拿昨天的事儿说,还抖出宛枝去秦家将容氏给气着的事,好像坐实了所有的错都是在宛枝什么的,听着真叫人气得肺炸了。
“够了。”荣褚听不下去了怒喝一声,大步从屋里走出来,伸手将止不住发抖的宛枝抱入怀中。宛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趴在荣褚怀里放声呜咽大哭。
她的孩子,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可是还没来得高兴,还没来得及接回来,就……为什么老天爷要对她那么的残忍,为什么
悦荷被荣褚那一声吼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再哭,惊惧的看着荣褚。荣褚怎么回来了,周雅为什么没告诉自己荣褚回来了。该死的!
“一大早上我家闹成什么事,你既然知道孩子当时病着为什么不早点带着他去看大夫,现在跑到我家门口来闹,推卸责任,是当我家没人是不是。”荣褚目光在院子里一扫,那些看热闹的人又是诧异,又是有些害怕的往后缩退两步,看样子大家都挺怕荣褚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莫大娘匆匆带着周雅跑进来,看着紧紧抱着宛枝的荣褚,再看看跌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悦荷,眉头一皱:“大清早这是闹的哪一出。”
“大娘,大娘,阿宝没了。”悦荷见着莫大娘顿时缓过神,忍不住开始抹泪啼哭。
“你说什么。”莫大娘被这消息砸得头一晕,往后跌退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悦荷:“孩子怎么没了,怎么会没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大夫说阿宝风寒伤体,发热不退,又受了惊吓送来又晚。我的阿宝,撑了半夜,最终还是没能撑住就去了。”悦荷抹着泪痛哭随后指着宛枝嘶吼:“都是她,都是她害的,要不是她我的阿宝……”
“你住口,那是我的九儿,不是你的阿宝。是你,是你偷了我的孩子,偷了九儿。”宛枝气得浑身颤抖,一把推开荣褚怒红眼:“也是你故意围着不让我走,不让我带九儿去看大夫。是你故意害死了九儿。”
“你的九儿,你的九儿已经死了。是你自己没用,没办法把他生下来,生生憋了死他。”悦荷也是气了,一抹去脸上泪水站起来:“我告诉你,我悦荷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害死了自己孩子我不管,但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事儿就没完。”
“我今天就替我当家把话撂在这儿,以后我们家再也不与你宛枝同伍,但凡与你走得近的日后有个什么难处,以后别来找我们。而你,宛枝最好别再碰见我,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悦荷说这话一说出,周围围着的人差不多眼神都变了变。悦荷没本事,可是莫老二有本事,她们之中有不少人或多或少都曾麻烦过莫老二。但是让她们与宛枝交恶……
看看荣褚,现在的荣褚明显与以前不一样了,那一身的衣服崭新不说,一身气势就感觉这人肯定在外头出息了,顿时大家伙儿犹豫了,索性就愣站着不动接着看戏。
“你以为你是谁,替莫老二撂话?凭的什么?妻子吗?”荣褚看着撂狠话的悦荷,像是看傻子一样,眼中讽刺还不掩饰。
一句句的问话,啪啪啪打在悦荷脸上,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紧接着变得煞白。
“要我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罪过不一定就在我媳妇儿身上。你个做娘的没看好孩子,让孩子被疯子抢走了,我媳妇儿冒着危险从疯子怀里将孩子救回来,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我们也不稀罕。但你倒好,反倒过来诬陷我媳妇儿。”
荣褚锐利盯着悦荷,丝毫没因为她是个女人就饶嘴的意思:“明知道我媳妇刚没了孩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面一次次揪着我媳妇儿的痛楚掐。说别人没有良知,你自己有吗?”
“我……”悦荷张口想要反驳,荣褚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说大夫说是送完了,所以孩子撑不住去了。那好,我问你,孩子最初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立刻带他去看大夫?”
悦荷抓着机会急急开口解释:“我想要带阿宝去的,可是阿宛姐不把孩子还给我,大家当时都看见了的。”
“是吗?”荣褚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当时不上去将孩子给抢回去?”
“我想抢来着。”悦荷弱弱开口。
“那你为什么不抢?那么多人,难不成我媳妇儿是绝世高手,三拳能敌众。”荣褚毫不掩饰对宛枝的偏袒,有些得罪人,但不得不说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管是昨儿看见了热闹的还是没瞧见的都陷入了深思。
悦荷见周围那些人开始动摇,用着怀疑的目光看自己,顿时心慌了:“你们不要信他的,我,我,我只是怕伤了孩子,怕弄伤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