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用力，用力……”
“水，热水，热水，快快快快……”
“让让，让让水来了……”
因为突然的临产，不大的小院儿里挤了好些人，七嘴八舌焦急的望着那关着的屋门，与屋外的喧吵想比，屋内就显得稍微平静一些，但气氛却比比外边儿凝重肃穆。
屋内宛枝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身下腿被打。开，涓涓鲜血流淌，斑斑腥锈味儿弥漫开，充斥在屋子里不是很好闻。
但是现在，不管是坐在床边的接生婆，还是不停给宛枝擦着汗打起的莫大娘都没有那个心思去注意，皆是焦急的看着面色越来越白，越来越虚弱无力宛枝。
接生婆也是急得不停抹汗：“丫头，跟着老婆子深吸两口气儿，然后憋着咬牙用力。”
宛枝听着接生婆的话，用力吸了两口气，咬牙绷紧全身向下用力，额上青筋突起，看上去有些渗人得慌。
“对对就这样，再来，再来。”
然而只几次，宛枝便觉着浑身脱力，别说是用力，就是想动一下手指头都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分毫动弹不得。
接生婆也是看出了宛枝虚弱，果断说再这样下去不行，别说生孩子了，怕是这丫头最后都撑不住，脱力活活耗死在这儿。
莫大娘在边儿上听着，一惊，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抓住接生婆：“苏婆婆，你可是咱们附近最好的稳婆，你要是没办法阿宛和小崽可咋整啊！”
那苏婆婆到底是专给人接生半许，虽然宛枝这情况有些棘手，却也没慌阵脚。但见她镇定的拍拍莫大娘的手，亲切叫她莫大妹子，让她先别着急。
“姑娘原本底子就不好，肚中怀着个孩子能撑到现在，可见平日不管是吃食之上，都应该是在好生调养。但到底还是差了，平日难察，这会儿生孩子就显出来了。”
莫大娘听得连连点头，随后焦急的追问苏婆婆那现在该咋整。
苏婆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家中可有红枣，最好还是参片，先弄点儿来让姑娘含在嘴中撑着来。”
“这……”莫大娘有些为难看着接生婆：“苏婆婆你也晓得，咱农家人哪能像那个大户人家，别说是参片，就是红枣那也得去挨家挨户问问，看谁家正巧有。”
红枣还好说，参片，那玩意儿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他们这些人家里别说是有了，就是有怕也是拿去给卖了换银子去咯。
“现在跑去镇上药铺买，大雪天来回少说都得一两个时辰。更何况，大年初一，那些个铺子指不定开张没。”苏婆婆发愁的皱起眉：“莫大妹子你再好生想想你们村儿或是这就近的，哪家可能有。这可是一尸两命的大事儿，轻易糊弄不得，你好生想想。”
苏婆婆说完也就不管莫大娘了，转身揪了张汗巾开始给宛枝擦额上的汗水，，又换了张汗巾清理宛枝血染模糊的下身。
莫大娘焦急的走过去走过来，使劲儿的想村里谁家可能有参片，有大早的。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看着宛枝无力闭上的眼睛，听着那三长两短的吐气儿声，就好像背后有火烧着过来了一样。
最终莫大娘一咬牙，下定决心让苏婆婆先照顾着宛枝，自己出去问问村里有谁家有参片，红枣的。
苏婆婆听了慎重点点头，让莫大娘快去快回，她这边先稳住。
交代完，莫大娘的扭头便跑了出去。大雪天儿的，莫大娘就那么挨家挨户的敲门儿询问那些人家中可有参片，红枣。
可惜就像莫大娘说的，她们这些普通人家家里要是有这些玩意儿，早就拿到镇上去卖了。又怎会搁在家里头，那不是招贼惦记眼馋吗！
是以莫大娘按着问了数十户人家，都说没有。莫大娘心头急，却又很是无力，要真是问不到参片，红枣，宛枝岂不是挺不过。
宛枝是个好丫头，平日里莫大娘一人在家时，都是宛枝过来陪着，从不曾嫌弃。有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自家孙媳妇儿待自己，都没宛枝待自己好。莫大娘不疼她，又该疼谁。
想着躺在床上还等自己回去救命的宛枝，莫大娘抬袖抹了抹发红的眼睛，继续往前跑。她相信上天是有好生之德的，不管是宛枝还是那腹中的孩子都会平安无事。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莫大娘心中那迫切声，就在她接连问了大半个村子都没有，失落得快要不知该怎么办时，终于问到了那么一家有的。
莫大娘喜极而泣的握住悦荷的手：“悦荷啊，你家真有参片？其实没有参片，红枣也是成的。”
悦荷笑着拍拍莫大娘的手，让她放心，她既然说有，那肯定是有。她总不能无中生有，拿这事儿洗涮莫大娘吧！这大过年，又人命关天的。
说完悦荷就让莫大娘先在门口等会儿，她这就去进屋给她拿！不一会儿，悦荷就抱着个长木盒子出来。
“大娘你瞧。”悦荷打开那长木盒子。
那是一根茎须细长密多，肥厚，根分三支缠绕，像小孩儿睡觉手抱脚一样的人参乖乖巧巧的躺在盒子里的人参。这根人参其实算不得多少，但也不差，至少不比荣褚托人带回来的差。
可惜莫大娘只是个乡野鄙妇，识不得货。不过只要是人参，那就成。
“悦荷你真是好心的姑娘，大娘也不会白拿，待晚点儿大娘就将钱给你拿过来。”
“瞧大娘您说的，大家都一个村儿，早点儿晚点儿也是无妨，更何况你这可是拿去救命的。”悦荷笑呵呵的关上盒子，不过却没有直接递给莫大娘，反而是开口继续说道：“大娘，我跟你一起过去吧！多个人，也多个帮忙做事儿的。”
“这……”莫大娘余光扫了一眼她那隆起，丝毫不小于宛枝的肚子。她内心是想要拒绝的，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别说去帮忙，就是不添乱，不碍事儿就是不错的了。
纠结了会儿，最后还是拍腿一口答应。不答应也是不行，人大方给了参，承了这么大的情，好意思拒绝吗？
最后莫大娘扶着悦荷，焦急的疾步往宛枝家去。嗯，如果不是因为悦荷拖着，她就开跑了。
“参来了，孙婆婆，参来了。”莫大娘拿着人参冲进屋子。
苏婆婆接过看了看：“不错。”说完就揪了几根儿人参须儿，叫了几声宛枝，待到人眼中好不容易清明下，便赶忙的将东西塞进宛枝嘴里：“嚼了！”
宛枝已经体力不支昏过去一次了，这时候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底子有多差，单靠自己，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最终憋死在腹中。是以，知道嘴里的是人参须后，就是再没力气也得撑着将东西嚼碎吞了。
苏婆婆在旁瞧着人吞了，又给揪了几根儿人参须塞进宛枝嘴巴里，这才转头将剩下的递给莫大娘：“拿去灶房切成片儿，取两三片儿过来，身下的赶紧煮水端过来让她喝！”
莫大娘二话不说，接过就跑，不一会儿就取了三片儿切好的参片跑进来，不想屋里多了一人。
“悦荷你咋进来了，不吉利不吉利，快跟我出去。”莫大娘一边将参片递给的苏婆婆，一边大惊失色的拉着让悦荷出去。
自古女子生孩子，男人不能进，怀着孩子的更不能进。
悦荷闪闪神，没强留着下来，任由莫大娘拉着自己出去。出去以后，莫大娘让悦荷先在屋檐下坐会儿，自己则跑进屋子瞧情况了。
许是因为那参起了效果，这会儿屋内又响起了苏婆婆大声叫着用力，以及宛枝嘶吼呜咽的声音。
“快快快，要出来，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人快挺不住了，参汤，快去把参汤端过来。”
屋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一阵慌乱，外边儿坐着的悦荷却是眼睛陡亮，然后佝下身子，无指弯曲似鹰爪般紧紧抓着隆起的肚子，痛苦叫出声，白洁的裙摆出现斑斑红迹。
旁边儿个大姐眼尖瞧见了的惊呼一声：“悦荷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要，要生了……啊！！！”悦荷面部扭曲的倒在地上。
“啊啊要生了，悦荷也要生了，怎么办……”屋里的那个还没生出来，屋外的另一个也要生了。真是好事儿都凑巧，打得人措手不及。
“还能怎么办，苏婆婆就在这儿，赶紧抬进去啊！！人命关天的。”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说的这话，总而言之此话一出，几个大娘合力将悦荷给抬进去屋去。
其实这本不合规矩，就是是一家人，那也得分两屋生，免得冲撞了。可是现在也事来突然，加之没有多余的屋子，也只能先由着人进来。好在因着周雅的到来，屋子里多搁了一张床，不然还躺不下悦荷。
苏婆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声音微颤的开口道：“如今又多了一人，那参怕是不够，莫大妹子你还能再去哪儿寻点儿来不。”
“我这都是悦荷给的，也不晓得还有没得。”莫大娘看着两要生的大肚姑娘，也是焦头烂额。一个已经够让人头大了，如今再来一个。
“大……大娘，我家中……还有，你去……你去拿！！”悦荷揪着肚子上的衣服，吐字艰难的开口。
不待莫大娘说话，旁边儿苏婆婆便直接接过话催着莫大娘：“你先去拿参，这边我先看着。这姑娘才动了胎气，破了羊水，要生出来还没那么快，我一个老婆子勉强应付得过来，你快去，拿了东西就回。”
苏婆婆开口了，莫大娘也不好再说啥，说了句好，然后便跑出去。不过她还是不有些不放心，心里不踏实，走前叫了个熟的大姐进屋帮忙，这才稍微放心些的去取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