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珊脸色煞白,含泪扶着宛枝回了景岚苑。
宛枝现在很是不好过,别看她在前厅那么威风,不怕死敢顶撞沈江。那不过都是堵住一口气而已,这会子一回到熟悉的地方,顿时浑身酸疼接踵而来,浑身疼得像是大石头给狠狠碾了一遍。脸上更是一抽一抽的疼,尤其是春珊给她上药的时候,她差点儿就没出息的哭出声来。
“嘶!!轻轻轻点儿。”宛枝疼得狠皱眉头,不想又扯动了额头上那个鼓起的大青包,顿时整张脸都变得扭曲,龇牙咧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适应过来,深深吐出口气。
给宛枝脸上上药的时候,春珊尚且还能够憋着。当宛枝褪去身上衣物,露出那浑身伤痕时,春珊忍不住抹眼泪。
但见其身上一片一片狰狞的青紫,膝盖,小腿,手拐处更是破了一大块皮肉,袭衣上亦是被染上些斑斑血迹。宛枝肤质凝白,如此也更加衬托身上那些伤口的可怕,再加上那已经肿得看不清原样的脸,真是要有多惨就有惨。
“夫人,您这是为何这般作弄自己。”
春珊抹了把泪,红着眼圈坐在床边给宛枝上药。动作仔细,小心翼翼,那谨慎小心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动作重点儿,就会见人给碰碎一般。
宛枝躺在床上,咬牙忍着春珊为自己上药。她这些伤口其实也就是看着严重,就是摔破皮的,除了疼了些并无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好不容易等到春珊涂完伤药,宛枝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整个人就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子她脑子里竟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沈江打得半死不活的丫鬟。当时,那个小丫鬟怕是比自己怕是不知疼上多少。
高阳公主带着沁兰走进来时,就正好碰上宛枝神魂游离发呆。不过落在旁人眼中,这发呆就变成了哀戚,迷茫,难受。尤其对上那双空洞无焦距的眼眸,更是没一人会觉得她如此模样是在发呆。
高阳公主眉头一皱,冷着脸走进。
人影渐渐走进,宛枝恍惚回过神:“公主?”
目光直盯着宛枝那高肿的半张脸,高阳公主冷哼一声开口道:“明知是自讨苦吃,却偏要去触霉头,弄得这般模样,也不知该说是活该,还是该说咎由自取。”
“……”这二者之间有何区别吗?
宛枝伸手摸了摸肿痛的脸颊,挥手让旁边低头站着的春珊退下去,待人出了屋子并将门关上后,方才开口说道:“公主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本公主来来就是为了看你笑话,看看你又将自己弄得多惨,多狼狈。如何!”高阳公主俯视目光睥睨看着躺在床上,动一下就疼得倒吸冷气宛枝。
“一次次去挑怒,一次次将自己置身险地之中。若非知晓你想离开这里的决心,我都快怀疑你是想要寻死了。”
“公主真会说笑。”宛枝身子一僵,面上浅柔一笑,不过因为那半张脸,这笑看上去就有些扭曲不忍直视。
高阳公主闻言呵呵笑了一声,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走到一旁椅子前坐下,挥手让沁兰退下。宛枝见此情景,便知道该是说正事儿了。也唯有这个时候,高阳公主方才会让沁兰退下。
“一回府便惹出这么大阵势,想来出去一趟并不顺利。可是没见到人,亦或者是见到了人,但对方亦然忘了你?”
对于高阳公主知道自己出府去,宛枝没有丝毫的意外。这府邸明上叫驸马府,但实则已是公主府。要说谁对府邸了如指掌,那无疑是眼前之人了。
“在茶馆中做了半天没见到,大约是我走错了城门,错过了。”平淡的语气仿若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哦这样,那你去的哪个城门?”
“东门。”
“怎会!”高阳公主讶异看向宛枝:“据我所知,他们走的便是东门,怎可能没见到。”
这下不只是高阳公主惊讶了,宛枝听到这话也是惊呆了:“可我在茶馆二楼处等了一上午,确不曾见到人。”
当时她生怕错过了,眼睛几乎一直盯向窗外街道,看着往来之人,没有理由会错看过。
高阳公主摇摇头:“我的消息不会有错。”
原以为是走错了门,不想是……一时间宛枝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五味瓶被打翻,难言其觉。
或许天意本如此,缘分也该是这般结果。
宛枝低垂眼帘,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澄宁,仔细一看又仿若隐隐带了些笑意。整个人一改方才低弥之气,好似脱去枳皓的枷锁,没由来的轻松,给人一种,嗯,就好似退一步海阔天空那般的豁然开朗。对,豁然开朗。
高阳公主微愣片刻,奇异的上下打量宛枝,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宛枝无所畏惧,由着她打量。
“真倒是奇了。”高阳公主称赞两声:“你这人自醒来后便觉得变了许多,倒是让人想结你个朋友了。”
宛枝呵呵笑了一声:“公主抬举了。”
若是没有沈江,没有过去之事,她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高阳公主说这话,也不过只是句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抬举算不上,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好了,闲话也就到此打住了。”高阳公主敛去笑意看向宛枝,语气隐隐不善道:“我记得我曾经警告过你,这些日子安分些。”
“前不久为了下人顶撞驸马,往后又是院中丫鬟连夜逃走,再到现在当庭怒怼驸马爷。一桩桩,一件件,是生怕自己所做之事不够引人注目?”高阳公主横眼,一身气势,犹如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凌然迫人。
宛枝浅笑出声,扯到伤口又是嘶了一声:“引人注目,倒也不必,只是不想些人痛快罢了。”
高阳公主蹙眉,对于宛枝这般说辞很是不悦:“你就不怕为了一时口舌之争的痛快,毁了计划?”
“公主出手,可会失败?”
宛枝讶异挑眉,那惊讶的语气听得高阳公主眼太阳穴一跳,沉着脸:“自是不会。”
“这不就结了。”宛枝眉眼弯弯:“我相信驸马就是再大火气,公主也有办法消之。”
高阳公主脸一黑,要是再不清楚宛枝的一石二鸟,她就妄自了:“算计我,对你可没好处。”
面对高阳公主骤变难看的脸色,以及那隐含刀子眼神,宛枝视若无睹,侧着身子笑呵呵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同样的话回敬同样的你。”
若非高阳公主算计她在先,她又何需弄出那么多事儿给她添堵。尽管她很乐意看他们窝里闹翻,不痛快,但这些招式可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次数多了也是伤身的。
高阳公主冷笑两声:“你人变了很多,但讨人厌这点却如何也没变。”
“与公主相比,还是差了些许。”
“牙尖嘴利。”
“比不得公主伶牙俐齿。”
宛枝不急不缓回应,而她每回一句,高阳公主身上寒气就重两分。前些日子两人都装得太好了,这下突然撕下那层伪装,高阳公主那眼刀子是毫不掩饰刷刷射向宛枝,就差没将她给捅成马蜂窝。
宛枝也不在意,随她冷眼看。反正也不少两块肉,更何况,看见她被自己气成这样,心情别提多舒畅。脸上,身上的伤也似乎都好了一般,一点儿也不觉疼。
可惜高阳公主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只过了一会儿便敛了神色,脸上重新挂起浅浅微笑。只是那笑容与之前相比少了分温度,看上去虚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