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朦胧,犹如女子轻柔发丝,淅淅沥沥细长如丝线般轻扬无声落下。雨水顺着瓦砾流淌,在屋檐边蓄积成一颗颗晶莹珍珠,啪嗒啪嗒,一颗接着一颗掉落而下,砸在地上渐起水花几朵。
雨天之下,青石之上,沁兰走在前头,而宛枝主仆二人则撑着把油伞,顺着蜿蜒熙攘的街道往前走,最终停在一红坊楼前。
红坊楼传来靡靡之音,门前倚立站着女子美艳勾人,勾得路过男子不禁神往,走进门前自伸手揽入名女子,女子也不挣扎,饭旖旎一笑贴入男子怀中,被其拥着入了门里边儿。看得不远处三人面红耳赤,眼神慌乱不敢看。
先前宛枝坐在院中赏雨,沁兰忽然来访,说是公主有事相商,已在春兮楼等候,让她前来带宛枝过去。
宛枝闻言古怪的瞧着沁兰。
春兮楼,若是她不曾听错,也不曾记错的话,那应该是青。楼吧!其楼虽不是京中最大,却也不差,甚至就名气来说,隐隐要超第一。你要问为何,那自然是因为春兮楼虽为青。楼,却也是名副其实清楼。
里边儿女子妖艳的,绝尘的,清丽的皆有之,且各有千秋,但这些女子大多为清倌。当然既然开的是青。楼,自然也少不得那些买卖之事,不过这一切都是在你情我愿之下,若姑娘不想,不管是谁都不可逼其接。客。
或许有人会问,楼里搁着如此多美女,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就没人闹事?
京城是何地?能将此楼做到这般,背后要是没人,脑袋扯下来给你当球踢。
更何况,就是想要在京城地界闹事,后边儿没人可就得掂量掂量着了。毕竟是天子脚下,权贵之地,一脚踩下去,怕也能踩着几个权贵之人,就算不是,那也差不多是沾亲带故。
扯远了,春兮楼就是再好,背后再有势,但到底还是脱不过青。楼二字,接待的皆为寻。欢男子。
她们去合适?
最后,三人换了衣裳,扮作俊俏公子由着沁兰带路出了驸马府。虽然路上早已心有准备,但真到此处,见那场景未免还是有些,咳咳咳,难以招架。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沁兰。
“咳咳!宛公子,请吧!!”沁兰伸手退后小步,手做了个请势。
宛枝嘴角抽了抽,别以为她不知道沁兰那些小心思。
罢了,不过就是个红尘楚馆,去便是。
深吸口气,宛枝亦然带着两人走过去。一走进,门口那些女子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要往三人身上扒。宛枝唯恐被发现,避之如蛇蝎,让那些女子嘴角忍不住抽搐。
宛枝瞧此情景,亦知自己反应过大,不好意思轻咳两声道了声抱歉,然后说明自己来此只为寻个好友罢了!
旁边沁兰适时站出,报了高阳公主告诉她的房间号。
那些人也是有眼力之人,见此也就不再涌过来退回去继续守门,只留下一人引宛枝去上楼。
“姑娘,就是这儿了。”女子笑语殷殷冲着宛枝眨了眨眼,然后掩嘴走了。
宛枝酡红着脸,原来人家早就知道她们是女子,那方才……
感叹一声,宛枝伸手敲了敲门,里边儿却半晌无声。宛枝皱眉,转头盯着沁兰,问她可是此处,没记错?
沁兰点点头,表示公主说的就是这里,不曾有错。
楼上人来往,不想为人注目,宛枝迟疑片刻,伸手又敲了两声然后推开门。
屋开一瞬暗香萦绕,宛枝踏进屋子,环顾一遭空无一人。
“你家主子呢?”宛枝回转身问着沁兰。
一瞬间沁兰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主子只吩咐让小的带公子前来,其他的并未多说。”
宛枝脸色随着这话变得难看,自觉被人耍弄出口的语气也没了和善温柔:“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怎么,欺负我主仆二人无权无势?”
若非沁兰说高阳公主有事相商,她如何也不会进来。可是现在倒好,临头不见人,沁兰竟是陡转口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带她们过来。这如何让她不气。
“公子息怒,主子即是吩咐小的带你而来,那主子自是有打算。”
宛枝眯眼盯着沁兰,思索片刻,也觉得沁兰即为高阳公主心腹,而高阳公主向来不做无用之事,若说是戏弄自己那也是不可能。
“事到如今,那便等上一等,左右已经进来了。”宛枝收了那点儿不满,拂袖坐到一旁椅子上。
沁兰闻言便也知道宛枝是同意了,随即放了心,和芸香端站一旁守着。
就这么等着等着,时间在外头喧嚣,屋里静候间悄然消失。伴随着一声锣鼓响,外头吵闹说话声倏地静了下来。
艳美女子走上一楼圆台上,看着大厅中挤满的人满意点点头。
“各位官人,才子能光临舍楼,真是让舍楼蓬荜生辉。”艳娘笑盈盈说了串客套话,随后便直言而道:“舍楼每季月末花魁轮换,规矩大伙儿想来都是知道,远道而来不知道的公子问问旁人便是。艳娘也就不多说了,接下来先由咱楼里姑娘清娥为各位跳支舞,这花魁乱换大会便开始了。”
语毕,艳娘便摇着团山,笑着退下台子。
一名蒙着轻纱,赤足女子上台,足间,手腕间,腰间系着的铃铛随着女子一动而叮铃铃响,其声清脆响亮。待女子站定,一侧乐师起音,女子随着的音律旋转舞动柔软腰肢,犹如蹁跹与丛花见蓝蝶,又如那盛世惑人的妖精。
一舞尽,女子欠身行了一礼,歉然退下。
台下人看得眼睛都不眨,人走后仍是回味留恋,真想再看一眼。
宛枝虽同为女子,虽说不是如此如醉,却也是看得感叹夸赞这舞跳得真是。
“我没说错吧,此处当妙吧!”
似乎是屋子隔音不好,隔壁屋子隐隐传来说话声,宛枝听得眉头一皱,随后也没放在心上,转头继续盯着楼下太子,看下一个上台起舞的女子。
上台的女子舞也不差,但大约是上一个女子跳得太过出色,隐隐压了其风头,落人眼中也就只能算不错,让人有些惋惜。
“我原本还挺看好小裳的,谁想珠玉在前,再看……啧啧啧,可怜公子的小裳了,看那黯淡欲泣的脸蛋,真让人心疼。”
隔壁屋子,三人围坐桌前,说话人是一穿着锦裳,面容英俊的男子。但瞧面相觉着这人真殷俊,是个俏公子。当然他若是不说话,给人感觉便是如此。一说话,流氓相尽显。
“荣哥,你说我现在让人将小裳请上来,柔声安慰,你说我能够抱得美人归不?”付彦转头两眼放光的盯着下边儿,然后转头问着身边坐着的人。
“你问我作何,若想知道,试试不就明了了。”那人淡淡说道。
“那成,就听荣哥的试试。”付白一巴掌拍在桌上,然后打开门叫来人让其将方才跳舞小裳请进来。
“荣哥,要我能够抱得美人归,回头我请你去裕华楼。”付白搓着手,嘿嘿笑着,那笑容真是猥琐至极,令人不忍直视。
等到美人进来,付白瞬间端坐温和淡笑叫美人坐到身侧,然后一副正人君子的看台上表演。
这厢三人倒是聊得格外愉快,又有美人作陪,隔壁屋子的宛枝却脸色陡变,一副失魂样。尤其是听见拿道梦中不知听过多少遍,熟悉到入骨髓声音时,她是何等吃惊不敢置信。
曾想过会再次相遇,曾想过无数次再见会是如何,但真到这一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管想再多,准备再多,还是会心慌失守,手足无措如蝇头苍蝇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明明知道对方不晓得自己。
芸香亦然被下边儿人吸引,丝毫没注意到宛枝的反常。倒是沁兰多看了宛枝两眼,但她并不曾出声询问,转头将目光落在台上。
台上一舞接一舞,一曲接一曲,台下人看得性意盎然,连连鼓掌叫好。但凡事总是有尾,接连一个半时辰的表演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压轴的是前花魁。
不愧是前花魁,那身段儿,那样貌,往台上一站,就明分晓,更别提人家精湛的琴音,令人恍神,魂牵萦绕的歌声了。若说所有人中有谁能够与之一拼,那无意识最开始跳舞的清娥了。
“你们说,这一季花魁会花落哪位?”付白偏头问道。
周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说谁相貌不好,但仔细看个个都不差,说比才艺,呵呵,他是个粗人,对这些不懂。所以让他说,还是算了吧!
也没指望周庆能够回答,付白直接越过他看向荣褚。
荣褚端茶动作一顿:“看我作甚,我就一介匹夫,不晓这些。你常留恋烟花地,这些事儿你该是最为清楚的。”
来不及阻止,就直接被揭了底儿,还是当着美人的面。看着美人那明显变了变的眼神,再看着明显事不关己,淡定喝茶的荣褚。付白嘴角忍不住抽搐,这叫什么什么事儿,这叫个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