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三十度这个数字把安清吓了一跳,什么睡意都消了。在江横市,最低温度也就零下五六度,现在直接翻了五六倍,难怪会被冻醒。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瑟缩了一会,才把手伸出一点感受气温,供暖停了有段时间,温度怎么也有零下十五。
裹着被子都受不了,迅速伸手把搭在床头的羽绒服拽过来,再快速穿上,然后重新用被子把自己包好,才觉得好受些。
期间,她无意中瞥见门缝里漏了些灯光进来,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的说话声。旅馆已经有些年头的,隔音也做得不好,她凝神屏气地听,居然也听到几个零星的词语,“拍戏……技巧……琢磨……”
心头大石松下,看来是剧组里的人在深夜讨论,凌晨四点?要不要这么拼。
好奇害死猫,但她还是忍不住地好奇,反正没了睡意,再睡也睡不下,或许可以去蹭蹭课?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楼下的大厅亮着灯,昏黄昏黄的灯光,有人在轻声讨论着什么,安清站到楼梯边往下一看,居然是赵疯和季延之。
桌上用小炉子温着白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在喝酒,赵疯显然已经有些迷迷瞪瞪地不清醒了,季延之仰头又喝了一口啤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的赵疯,仿佛在盯着猎物似的眼神。
灯光有些暗,但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安清有不好的预感,刚往楼梯处踏出一步,他便察觉,锐利的目光向她扫来,一秒后垂下眼,再扬起时已经毫无波澜。
赵疯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含含糊糊地在说话,“喝酒多……多好,老弟你和我合……合拍,以后……以后一起干大事……”
然后“呃”了一声打了个嗝,便彻底昏睡过去。
干大事?安清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被截胡了?难道季延之也有当导演的心思?这人明显是被他两瓶白酒给拉拢了去。
心里胡思乱想的时间,已经走到桌前利落地坐下,一点也不在意季延之疑问的眼光,她故作无意地说:“这么晚还讨论电影啊……”
这行为有点像搭讪,不过她只是想要点赵疯的信息,所以会不会被误会也完全无所谓。
他轻轻“嗯”了一声,“冷醒了,没事干,正好看到他在喝酒,就搭伙。”
说着,他随意拿起碗内的花生米扔进嘴里,微微斜着眼看安清。
这家伙完全不顺着她开的话头往下说,根本让她无处可入,她心里寻思了几番,觉得单刀直入或许会更合适,“我觉得他能力很不错。”
安清指了指睡得像猪一样的赵疯,然后在旁边的桌上扯了一张桌布随手盖在他身上,这么低温睡得这么死,很容易出事。
“嗯,加国电影学院出身的,摄影系,的确很厉害。”季延之给安清倒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透明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晃了晃,微微冒着白烟,安清用手握住,温度合适。加热过的酒会随着酒精的蒸发降低度数,她现在从内到外都冷成了冰渣子,便接受了他的邀请。
一口下去,感觉心肝脾肺都暖和起来,她微微眯了眼,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加国电影学院?原来是师兄,难怪。”
她也是该学院出身,虽然从年龄上看,应该和赵疯差了许多届,而且不同系,但同一个学院出身称呼一声师兄也无碍。
加国电影学院可谓人才辈出,也极其难考,从这学院出身的人里,进了娱乐圈的人数占了全校百分之七十,而在这百分之七十之中,能力出众成为高阶层的人,又占了百分之二十,比例相当的大。
当然,安清觉得自己属于其余的那百分之三十。
毕竟她现在还在很没出息地做狗仔。
这下倒让季延之惊讶了,他直视她,“你学电影出身的?怎么做娱记?”
安清脸色坦然,无奈地摊手,虽然这真是十分堕落的选择,要是被她以前一起读研的同学们知道,估计得笑话她很久。
“国内的制片人还有投资方都不愿意信我一个女人能吃导演的苦,有领导一个剧组的能力,和导演一部作品的实力,虽然我有毕业作品。”
她当时作为毕业作品的微电影,在加国也是小小红了一把,但似乎没蔓延到国内,加上女导演之名已经让煤老板们望而却步,所以尽管她努力拿着剧本、作品拉了大半年投资,到处找制片人,但还是没人愿意搭理她。
人家第一个反应就是,女的?能不能拍好啊?
虽然她很想说,能不能拍好是能力问题,跟性别无关,但他们就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她,挥挥手就让她走人,要不是她母亲看不过眼,一把将她塞到路子雯的杂志社,估计她会继续找投资方,直到找到为止。
仰头将剩下的半杯白酒送进肚里,暖烘烘的,气氛也正好,便直接向他说明白,“我看中他了,他的能力,很有个人风格,我希望能和他合作,现在我最缺的,就是人脉和资源。”
季延之漫不经心地挑着花生米,随意地“哦”了一声之后,“真巧,我也看中他了。”
安清现在深深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和她,无论是思路还是眼光,都十分相似,但她不太在意。
“对你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安清忍不住提醒他。
季延之是演员。
虽然不是没有从演员转型成导演的,但对季延之现在来说,还是太早。
他挑眉轻笑,“你也是。”
针锋相对。
但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而且她似乎比季延之还要困难好几倍,他的圈子,注定了能接触更多的名导和各类大人物,而安清的职业却局限了她。
安清被呛了一下,可她就是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的人,要她放弃基本不可能,赵疯这人,她也必须拢在手里,毕竟人才可遇不可求。
“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我的照片?”
季延之给安清的杯子满上酒,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