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奶闻着臭烘烘的，安清直接拒绝，干啃面包。
晚饭过后便开始拍摄，就在旅馆的仓库里，安清挤进去一眼望过去。
乱糟糟的。
这是第一个印象。
旅馆租了仓库给剧组使用，拍的正是男主被囚禁的那一段戏。地面上铺设了轨道，是给移动摄像机使用的，还乱七八糟地耷拉着许多电线，压根不知道哪条对应哪部机器。
人也多，将近三十人挤在一个小仓库里，虽然清空了大部分物品，只留了道具，但还是有些拥挤，空气也很浑浊。
季延之一边听着导演卓文贡说戏，一边配合着化妆师化妆。
季延之这次扮演的是一个二十岁，大学在读的男生，性格特点就是少年意气还带着嚣张，但在这一幕，被囚禁中的他，是恐惧但又不服气的。
所以造型师给他的发型整成了有刘海的造型，很学生气，但配合剧情，将发型弄得很凌乱，脸上再添些脏兮兮的阴影，便完成整个妆容。
他皮肤很好，基本不需要太多底妆，很快便化好了。
钟队长跟在摄影师后面拍照，安清挤到他旁边，也拿起笔写写画画，总要干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季延之身上瞟，因为要从他的戏份开始第一场戏——在仓库里乱翻，找能撬门的工具。
还没入戏的季延之看着除了发型不同以外，和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但一旦导演喊了action，他瞬间入戏，一个眼神动作，都是一个正处于暴躁恐惧中的少年应有的。
他仿佛瞬间倒退了六年，他就是那个二十岁的学生。
这是一个长达二十秒的、连续的长镜头，摄影师提着手提式摄影机跟拍他的背影，他往前一步，摄影师也跟着前进一步。他得从东边的箱子货架翻到西边的铁通粮食，而且动作要完全一气呵成，不然一个卡，工作人员得重新收拾箱子货物，再来一遍。
很耗时的一个镜头。
入戏之后的季延之从地上爬起来，烦躁地抓着头发，左右张望两秒，便急促地走向最近的箱子开始一顿乱翻，东西被他乱扔一地，动作十分有劲，仿佛在发泄，同时也在告诉仓库外的人，他在反抗。
他很急，又很躁，最后一直锁着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从门缝里泄露灯光。
背影顿住，往门口望去。
摄影师两步从他的身后移动到他的正面，他先是一脸决绝狠辣的表情，要冲上去拼命，但一秒后，他表情再度变换，一脸恐惧地急速往后退几步，“啊啊”地惊叫着摔倒在地，仿佛即将会见到的，是魔鬼。
“卡！一条过！”
季延之很有天赋。
长镜头是最难拍的镜头之一，因为并不是剪辑出来的片段，所以它对演员连贯的表达能力要求十分苛刻。
季延之这次的镜头虽然重点不在表情上，但通过背影表达人物情绪，这比做表情更困难。
但他一条过了。
安清站到卓文贡身后，盯着通过显示屏播放出来的，刚才的镜头。昏暗的室内，轻微摇晃的镜头，粗重的喘息声，疯狂的肢体动作，只一个背影，便给了观众无限联想，毫无疑问，完成得十分出色。
但她在思考，如果她是导演，那会怎么拍这一个镜头？
她会再拍一遍，季延之还有发挥的空间，这条他完成得很好，但其实可以更精致些。
“卓导，可以再试一次，我能演得更细致些。”季延之就站在安清的身旁，他皱着眉盯着显示屏。
安清忍不住看他一眼，跟她的想法一样。
卓文贡摸着下巴考虑，再抬手看看手表，已是晚上十点多。
半响，“大家收拾一下，再拍一条看看效果。”
全员动起来，季延之也重新投入到拍摄之中，但安清刚才还注意到另一个重点，那就是摄影师。
她手上的笔在手中转了两圈，视线却盯着正跟在季延之身后的摄影师，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乱糟糟不修边幅的男人。流浪汉一样的打扮，浑身上下都灰扑扑脏兮兮的，头发更是像鸡窝一样，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多久没剃，一团乱。
他像是喝醉了酒，脚步都有点飘忽，但偏偏他提着摄影机的手十分稳，该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清清楚楚。
人才！
安清眼睛都亮了亮，一个已经形成了个人风格的摄影师，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她瞬间升起想拉拢的心思。
钟队长走过来推了推在走神的安清一下，“干嘛呢？还不快干活？”
“好的好的。”安清笑眯眯地应下，然后采访工作人员的同时，顺便问到了摄影师的名字。
赵疯。
人如其名，经常喝醉酒耍酒疯的男人。
剧组里的人都知道，是卓文贡习惯用的摄影师，每次一发工资便去买醉，第二天准能在附近的公园找到人，同一个剧组的人都不太喜欢他，觉得他不专业，跟他合作很多时候都找不到人，耽误大家时间。
但卓文贡偏偏喜欢用他，只有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才会让备选的摄影师顶上，但拍出来的十有八九不满意。
安清沉思半响，跟赵疯合作的确问题很多，但他个人能力又确实出色，如果她将来真的有机会拍自己的电影，那或许会找他，不管怎样，先把联系方式要到再说。
镜头又拍了四五遍，磨蹭到凌晨一点多，最后取用最后一条，季延之最后的表演十分出色，卓导满意地点头，终于放大家回房间休息。
屋外的风沙鸣响、屋内的磨牙呼吸声在深夜里十分清晰。
安清紧紧裹着被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太阳能供能的暖器不止停了多久，她是被冻醒的，借着手机的光望一下周围，房间里另外三个人还在熟睡中，虽然被冷得翻了好几个身，但还是没醒过来，估计刚刚被卓文贡磨得够呛。
由于旅馆位于沙漠最边缘，所以勉勉强强收得到一两格信号，网络气温提醒：北汶沙漠晚上气温零下三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