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茫茫亮夏瑜就从地上铺的草席上翻身起来了。呕——自从第一晚睡过一夜床后，他都打草席的；想床上挤挤，要师傅乐意啊！
晨跑结束，杨一不多时也回来了，大汗淋漓的。
夏瑜赶忙去打来水。白天鬼叫的声音就会平白小很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夏瑜给自己的解释是鬼叫了一晚上肯定也累了吧，所以也得休息。
“师傅，今天还是去市场？”小子很有狗腿命，端上水脸还不住陪笑。
前天刚把精瘦中年家的寿棺合完，昨天两人去市场坐了一天结果没捞到活。
杨一可没什么兴致给他回个笑脸，板着脸说：“我翻过黄历，今天天期也不怎么样，没什么人会请人修房造物，迟点没关系，多半又是一些合合棺材的活。刚合完一个，休息一天两天暂时饿不死。”
“呕——也是。”夏瑜深以为然。棺材这东西，给人的感觉总是因冷冷的。每当干着活想起做的是棺材，他打心眼里就有点发寒。
“那还不做饭去？”杨一横他一眼。
夏瑜屁颠屁颠就跑了，转个身嘴就歪个不停，鬼脸动作丰富得很。
两人正吃着早饭，结果听到大院门似乎有响声。
不能怪他们奇怪，实在这地方，从杨一住下来开始就没有客人进门过，曾道士可能算唯一的。难道是老道？想着都不可能，老道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杨一心里可清楚的很。
“出去看看——”
夏瑜站起来就打算朝大堂走。丫两人吃法就在厨房凑合的，懒似乎是男人的通病。
“杨木匠在家吗？小杨木匠？”
夏瑜回过身，意思叫你呢！
呕——很陌生的声音，还有点粗阔，杨一表示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
院子里，两青年正四处打望着，眼看就打算朝堂屋钻。
“小杨木匠？”
杨一看这两人疑惑的样子，其实他更疑惑。两人身材都不高，一米六多点，但很强壮。而且，两人的袖口都有孝套，证明有亲人过世。
又是棺材？所以这是杨一第一反应，大清早的……
“两位是？”
年纪看上去稍微大点的，也稍微强壮一些莫约三十的汉子看来才是主事的，他鼻子尖上有老大一颗痣，中心一根很长的黑毛一翘一翘：“谁是小杨木匠？”声音依旧粗阔。
“我——”
“那就你了。”汉子不由分说。“带上你的家伙跟我们兄弟走，二郎山上合副棺材；合好了少不了你赏赐。”
杨一暗自皱眉，二郎山他是知道的。
“我手上还有别家活没完，可不可以担待几日？”
汉子眼睛直直地看着杨一，半晌才撩起衣服，阴声说：“小兄弟，折磨哥的耐性？哥没时间和你啰嗦，走——”
杨一一看，身旁的夏瑜更是瞪大眼睛，两人撩起的衣角下分别都是一支王八盒子，日本产的。不过杨一不知道王八盒子这称谓，但明白它肯定能让人听响儿！
“去，把家伙背上。”杨一没法拒绝。
两人被夹在中间，俩带把的一前一后。夏瑜走近杨一一些，挤眉弄眼：“师傅，还是棺材……”
杨一气不打一处出，但又发作不得，心里也想，还真他。妈又是棺材，这命……
领路的汉子很急，速度相当快。二郎山和赵家院子隔河却不相望，得通过铁索桥一直往下走，大约七八里路才开始爬山。
二郎山的高度也是关县沿河一带最高的。因为面处西北，所以太阳一出来准就它先沐浴阳光。不过明显吃过早饭再沿河往下游急匆匆走七八里，然后爬山已经不可能遇到暖洋洋的阳光咯。
所以杨一和夏瑜都很不幸，汗水打湿衣服依旧盼不到领路汉子停下说一声休息。走这么几里路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丫前后两人至始至终甚至连屁都没放过一个。
“我……我说，我们能歇歇再爬不？”夏瑜背一背工具，抬头看着高高的二郎山和金灿灿照射的太阳，抹着汗两腿直打鼓。
“大当家说了，走不动就敲断胳膊腿，不用往上请了。”前面那汉子喘着粗气瓮声瓮气回答。
夏瑜看看自己的一双细胳膊细腿，默默地不说话了。
“大哥怎么称呼？”杨一气息有些急促，但反而好像是几个人中表现最好的。
“二郎山姚天柱，不用套近乎，该走走着。进山什么看不见，下山什么不知道。”这姚天柱倒是干脆，但也是警告；该干啥干啥，婆婆妈妈的知道多了出不了山门绝不是稀罕事。
杨一明白，所以不再说话，继续跟着就成，不还有一个背工具的吗？这么瘦一个人，权当多锻炼了。
来到山门，太阳毒辣得几乎让人脱了层皮。杨一没侥幸多久，现在工具就在他背上背着。实在是，在枪口下低的头。他气不过瞪一眼夏瑜，夏瑜委屈地把头低得更低，就空着手爬半个山坡也把他累成狗。
抬头打量这二郎山，说实话，入眼的第一感觉就是挺震撼。三四米宽的寨门两边矗立两根不规则石柱近乎十米高，难能土匪些还能在上面盖上瓦篷子。
石柱旁边一边一个碉堡也是用长条石头扣成的，底座五米见方，往上逐渐收小到七八米结束，顶端可能只有三米径身。但所用的条石实在亮眼，有最长的两块一沿到底，一沿平均算一尺半高度，那一块得有多重？按吨位去称量吧！
碉堡上开出不少小孔；都是枪口，照里大外小设计的，很多寨子都会有，很方便里面的人往外射击。外面基本不可能做到把子弹射进去，可能现在里面就有好几支枪对着自己。而且，听说还有两挺重的快子。
再沿着碉堡两边看去，是高高的悬崖断壁。也就是说，这个寨门成了唯一能上去的路，杨一很怀疑这是不是老天特意给土匪留下的窝子？
“姚三哥回了。”不待杨一细看，里面已经有人来开寨门。
“麻利的……”走后门那青年开始催促。
倒是没有什么复杂陈序，实在是你几个人从山下上来，人家在山头看得清清白白的，用不着递个什么暗号或哑谜，都就差不见你裤衩颜色了。
“弄口水喝成不？”杨一着实口渴得紧，看夏瑜嘴皮同样快脱皮了。
刚出来的是一半大青年，二十一二，挺低调，至少没动不动就露盒子跑。但神色挺为难：“大当家等得急了。”不过人是对姚天柱说的。
姚天柱也渴的难受，于是说：“就喝几口水，马上上去。”
率先朝右边碉堡里走去。
进了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条凳子和一张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有一架楼梯斜放着往楼上去。桌子前面，一个木桶里装有半桶凉水，桶里还漂浮一把用葫芦掏成的瓢。
姚天柱跨着大步率先抓起瓢就是一通猛灌，只听得咕噜咕噜大作顺便那喉结上下不住起伏。满满一瓢水下肚丫畅快地打个嗝才把瓢递出。
不过没杨一啥事，他排第三个。这水真的很甜，也透心凉，确实名不虚传。四个人一通喝下来，半桶水几乎见底了。
“走——”姚天柱大手一挥，缓过气了。
路还挺远，感觉和盛家寨子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盛家寨子几乎都是人工堆砌起来的，不论石梯还是房屋都做过很完美的规划。这土匪窝明显不同，路弯弯曲曲没有规则，几乎全是天然的；大概只有不便利通行的地方被人修整过。
几人绕着山转了两三个拐，拐角处还好，会搭一个简易亭子在旁边供人息辞。但没他们享受的份，一路根本就没停过一次脚，很快听到上面有锣鼓响声，证明上面正做法事。
“老道来多久了？”姚天柱有些喘息地问。
那二十一二青年道：“没多久，一来就开始搭建道场，这不刚起法事。”
姚天柱道：“这木匠人陌生得紧，只听说过人但大多都不认识，更不知道住什么地方，让我们兄弟好问了些时候才打听到。”
“大当家应该理解，否则不能让三哥你和五哥单独跑一趟。”青年到是很会说话的一个人。
越靠近山顶，树木越多起来；二郎山的山顶和一个孩子的脑袋差不多；四周没什么毛发，山顶树木却茂盛得很。
在快入林边缘，几人转角一块大石头堵前面；而锣鼓声就从大石头背后传出的。
几人从石头背后转进去，里面是一块不宽却狭长的坝子，人工砌成的高坎。坝子边缘，几个汉子正在竖竹竿，明白人都知道是为飘幡用的。
坝子前方，一眼望去是一架宽大的串架，正五间构架，很大气。杨一能想象当初修建时地基上下的功夫最大，否则根本不可能在这接近山顶找出这么大块平地来。
大门外，用稻草新鲜搭建起一个草棚子，棚子里木板上停躺着一具白布盖住的尸体。尸体不进屋，那死者一定不是在家寿终，风俗如此。
不过明显死者地位或者家庭比较讲究，才在外面临时搭建出草棚。普通人家条件限制大多只能把尸体往屋檐下一放了事。
跟着走上屋檐，杨一抬眼往大门里望，不见主人先看见熟人，正做道场的曾道士，真不知道是悲还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