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道扯着扯着，杨一说：“我应下了。”
老道喝一口酒等下文。
“但风险很大一步错全盘输，而且我现在都无法补全哪怕一半的漏洞，我一应下，就已经开始陪你们赌命，暂时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这是我出生以来所做出最大胆的一次赌博。”
老道眉头紧皱后随即挑开，举起酒杯朝杨一碰一下。
“我承你情。”
“所以这么低的几率我都愿意下水，一脚天堂一脚地狱，你该能明白我必有所求。我求我的，你不能干涉。”杨一必须和老道把话挑明处，解除内部战线互相之间有可能出现的猜忌太重要，大家心里明白不如相互说到表面上来，免得各人内心揣着东西思虑多了出幺蛾子。
老道点点头：“我只要干系我这条线没问题就成，别的我不掺和，你大可放心。”
杨一说：“我会一个阵，专门困人的。但是摆起来很复杂，地方太大太敞亮我暂时也没有布局好的能耐。所以地方只能选择二当家家里，最好的屋子就是昨晚那间，封闭而紧密，就是似乎小了点。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山寨的所有男人同时骗进去，昨天的昏迷给了我不少启发，但全进去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这……”
老道听着，也皱眉头。山寨里的男人又不是牲口，怎么可能同时全撵进去？屋子本来就不宽，七米多点的径身被隔去一半放工具，开间七米左右还隔去一个楼梯位置，剩下不过二十多个平方。四五十汉子进去肯定拥挤。
农村房子，二当家这两间正房加一个竹楼一共占地还不到一百五十方实在算小。一般正三间结构别人动辄两百个地平方上下甚至更大。
“你帮忙想想老道。想不出更好的就努力补全，死一些人都无所谓。我从昨天晚上想到现在，脑仁有些疼。”
老道扫几眼经过大堂出入的人，沉吟：“他确定日期后，那晚一定所有男人都在，而且好处是没有小孩拥挤。或许，到时时间还得问问我，我让妇女都尽量少些。”
老道的话再明白不过。举行阴阳冥婚肯定在晚上，冥婚不会有小孩子观礼，第二天必须趁早上山。宋二黑现在都没有确定时间，但法事是老道在做，宋二黑肯定得问他意思，到时他把婚礼安排晚一些，妇女都会少很多，这是自然现象。
冥婚真要不是非参加不可的谁愿意去凑热闹？真以为是堂堂正正的喜事啊？对生死人类总是充满敬畏和忌讳的，有一个从小在山寨长大的姑娘会被活活订进棺材，想来男人都有多半不乐意参加，只是拗不过情面或真怕宋大熊回山寨作怪而已。
“但……少杀孽。”老道忽然把声音压到最低，端起碗在杨一放桌子上的酒碗边缘碰一下，发出一声脆响，仰头一饮而尽。
“如果杀孽太重，我宁愿选择不下山，你明白？你说得对，人都自私……”
“你想多了。”杨一平静地告诉老道：“若先起冲突，死的一定是我们。若控制住局面，我不会乱杀一个。我想要的，是还能提枪的活人，而不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寨子。”
老道瞪大眼睛看着杨一，这……的确够疯狂；看来怕是自己想得还不够多，杨一这份痴心妄想，他不是想洗劫二郎山这么简单，而是想鸠占鹊巢？想着，老道的双腿在桌下都不住颤抖。
人，怎么可以钻营到这等疯狂？难怪……三四成几率都能入局，这胆量是被心撑大的……
“得……暂时别让你徒弟知道，不论信得过信不过。等宋二黑找你做这场冥婚法事后你先把法事的事告诉他们，他们神情怪异点都没人会觉得有问题。
至于这事，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可以抽一两个绝对能信得过的告诉，没用他们就干脆一个都别说了，难免节外生枝。努力多想想，尤其步骤，吃饭时随时告诉我。我先走了，你喝着。”杨一说完，站起来走出堂屋……
晚饭后，杨一又和老道交流过各自一个下午得出的所有想法，杨一感觉今天的脑子很重，比做活的四肢沉重得多。
夜，杨一再次找到二当家和徐小倩，还是那间小屋坐着。
“我答应入局了，今天也认真和老道交流过。现在我问你们些问题，你们如实回答。”
杨一总感觉自己太阳穴有些鼓胀生疼。
徐小倩和二当家都有些惊喜，对望一眼，但同时也忐忑，二当家小心问：“您……有办法？”
“有些想法。”杨一使劲压着太阳穴。
徐小倩看着，有些踌躇，鼓起勇气上前两步，却又前后失措进退不知。
“你干嘛？”杨一偏头问。
“我……”徐小倩一脸羞红，声音像蚊子：“我看你头疼……”
杨一挥挥手：“一边坐着去。”于是把头转向二当家，“你给我说说姚天柱和肖秃子，肖秃子今天我看了，山寨里唯一的秃头，比姚天柱魁梧太多。”
“说……说什么？”二当家一时无法理解，该说的他觉得昨晚都说了。
智商是硬伤，杨一无语地看着二当家。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特别累，你得抓住自己心里的某些一闪即逝的念头不放，还要抽出心思努力为他打开思路。
“家庭，比如婆娘孩子，对家人孩子好不好，念不念情！为人狠不狠，对宋二黑有多衷心，有多少最贴心最亲近的弟兄？有没有什么亲兄弟之类的，你知道的都可以说。”
说这么明白二当家当然领悟过来，而且还能闪出一个成语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总结语。这份后知后觉如果让杨一知道他此时悟透后的文雅肯定得一个巴子刮过去，就不能不整这些没用的？
“他俩都差不多，上无老被逼无奈才落的草。后来上山稳定下来才抢回的媳妇。姚老三有三个娃子，大的女儿有十二岁，第二个还是女儿，所以后来又抢回来一个女人前年终于给他生出个儿子，他对这儿子宝贝得不得了。
肖秃子就好些，生两个都是儿子也就没生了。他很怕婆娘所以没敢讨多的，据说现在在山寨里还经常助济着娘家。媳妇虽然是抢来的但毕竟娘家还是有的，生了儿子总要认着回去。他大儿子比姚老三大闺女小上两岁好像是十岁吧，小的只有六岁。”
“至于和大当家关系，反正都挺衷心的，都是为了活命，在这山寨里的人全都是为了活下去，大当家也能给大家，所以没什么好争抢的，抢回来的吃穿从来缺不了人，还都是我在做着分配，大当家从来不过手，只是如果他想要什么都只管来取，做个记录就成。”
杨一听到最后也明白过来，敢情二当家的存在就是给宋二黑抗雷的了，难怪他顶着个二当家的名声却不怎么受人待见，很正常。宋二黑过着潇洒的山大王生活，只要没有外患这日子他就能安生到老，的确蛮不错。
“姚老三有个堂弟和他最亲近，你见过，都叫他老五。”
杨一记得，合棺材一直都跟着，当时去赵家大院的也有他，敢情俩是堂兄弟。
“肖秃子就没有亲戚在山上了，就他一个人。除了就是各自总有五六个平时最喜欢一起喝酒的弟兄，相较比和别的弟兄要亲近。”
内部很简单的一个山寨。当然也没什么可复杂性，如果欲。望只是吃饱喝足，几十条汉子在一个没有阶层的山头也不用想着吃饱喝足后再争权夺利，那么即使因为几句话大打出手，想来也没有什么隔夜仇的。没有政治治下没有草民引不出多少龌龊，肮脏的东西暂时还没进入寨子。
“我来做一个设想。”杨一琢磨一会：“假如宋二黑选定日子，肯定会送凤冠霞帔过来，也许还会给送一俩妇女过来帮蹭着。”
看把两个人紧张得，杨一笑笑。
“你们两家这么近，路也狭窄，可能花轿会免了，不过肯定得找一个宋大熊生前最亲近的兄弟把你背过去。”杨一看着站旁边的徐小倩。
“那……”
二当家摸不着头脑但听着很着急，想象着脑门都在冒汗。那画面没得，连徐小倩也局促不安，似乎想到随后的棺材，脸色苍白。
“你这里有没有枪？”
“有，有。”二当家快速回答：“我这里有两支盒子炮，其实山下碉堡里还放着二三十支没发下去的，不过……”
“算了……”杨一摇摇头：“不能节外生枝，就这两支给我就成。以后你们还是不能出去，一直呆家里。宋二黑肯定得随时来看看情况，至少也会让人来注意着。你说的你那个可以信任的人是谁？”
“我徒弟。”二当家道：“以前在山下私塾就是我学生，上山后大当家就安排给我一直跟我学着，联络各方面的鸽子窝整理记录山里的财务进出等。”
“你确定信得过？”
二当家使劲点头：“肯定信得过，我对他很好，而且，而且……”
他看一眼徐小倩：“他一直对小倩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