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同样没法回答杨一的问题。说无迹可寻吧!别人净佛爷都能找到根源;说有迹可循吧!从哪里下手好?
老道说:“归根结底,我们要让他的梦里剑能入梦,才能看出其是否有迹可循。否则,我们就必须挖出这么个人。佛爷,是在关县?还是就在远处的崩龙族里,远在天边他同样能做到?”
关县?佛爷?关县来往的人不多不少,漂泊江湖的和尚道士尼姑也常有经过,甚至逗留小住几日。如今年代,本来就是一个让人居无定所的年代。外面的世界,每一天都在传递着军阀互相攻伐的信息,使人不得不颠簸流离。
唐老想想,说:“其实这个问题,因为无解,所以困扰了我十多年。这十多年之间,我一样在试图去推测,试图去破解。梦里剑由佛鼓控制,而佛鼓,控制人的灵魂。我一直在猜测,梦里剑的幻化方式,是否与三尸神有关?”
“三尸神?”老道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唐老将他大胆的假设继续吐出:“准确说是三尸神中的上尸神踞。其控制人思维,令人胡思乱想,思而成像。如果将其斩除,人的神识将比过去清明,心智因此不得动摇而坚定,则梦菩萨的幻剑无法在梦中成型。”
斩三尸?几个道行不错的人互相对望,都很怀疑,三尸的存在,在场有谁身上除却了一尸吗?怕都是一群三尸俱全的人物。斩三尸证道对于他们都很遥远,一个个全是俗物!
唐老也觉得,斩三尸太遥远,才解释说:“他梦里剑的形成方式,可能就是通过控制上尸踞,这可能成为我们寻找破解之道的一个途径。”
杨一问:“如果他是通过上尸踞控制,使钱老爷梦中幻剑?我们有没有方法,可以做到断掉他与上尸神的联系?而不一定非要斩掉上尸踞。毕竟,我想我们在座几位,恐怕自己身上的三尸都一尸未除。”
断掉两者之间的联系?似乎是一个办法。众人都有所思,却……没有人接话。
聂水师很久才说:“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能做到,而且只是临时性地,不可能永远断掉……”
临时性地阻断?多长时间?让钱老爷可以安心睡一觉吗?众人都挺失望。
可没想到,唐老竟然眼睛一亮,急切地问:“莫约多长时间?”
众人一思索,反应得快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对,就是睡觉!如果时间足够长,能让钱老爷睡上一觉。如果所谓的临时性一天能有三四个时辰,那太美了,都不用再头疼,直接让聂水师每天来一趟,咱们就互相耗一耗时间,看谁先不想玩!而且还可以趁此跑崩龙族内部去请个净佛爷来跟你斗斗都来得及。
他们这纯属于梦想,幻想;哪有这么美的梦?
绕是聂水师这样脸皮厚的人都有些尴尬,说:“不很确定,不过最多半个时辰时间,而且还不一定成。毕竟,对方在进攻,姓聂的也从不曾见识过;上尸神本身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它肯定会反噬,其劣性如此。”
众人那眼神儿,瞬间就黯淡下来了。半个时辰,还不敢保证,还没把握?哄人开心呢?
唐老听后,却并不曾失望,而是显得有些犹豫……最后,他还是决定开口:“虽然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如果聂师傅为我断绝掉两者之间的联系,我有可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去追寻出施法者的方位;如果他离得近,在半个时辰的路程范围类,甚至我有可能把他找出来。”他抬抬头,同样加一句:“当然,一样并没有把握。”
“所以,你们两相结合。”老道总结性地说:“都是没有把握,却都必须让钱老爷进入睡眠,引诱对方施法。假如老聂这里出问题,那么钱老爷是否还能醒过来就会成为未知数。”
杨一说:“但我们也不敢保证他便是直接通过上尸神控制,所以其中种种,都不过是一种试探而已。当然,如果的确由上尸神控制,而且聂老也能阻断两者的联系,那么不论唐老成与败,至少让我们能见识到他施法后钱老爷的反应,顺便估测一下对方的道行。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对他施法知道得太少,连那些信息量本身就少的传言尚不确定真假。有了一次真切的见识,难保我们的困扰会瞬间迎刃而解。”
唐老望着钱家的每一个人,说:“犹如一场赌博,生死皆在两可之间。每一个人都没有把握,所以,一切都只能由命运决定,就看你们做晚辈的,或者钱老哥他本人是否同意拿命去赌。”
他和钱老爷相对亲近,所以连称呼都比人亲近一些。
钱家人听他的说法,有些犹疑不定。如果问钱老爷自己,现在恐怕他已经开始连一群人究竟说了什么都连接不到一起。那么其实,做决定的还是得靠他们这些儿子女儿女婿。
丁副议长犹豫一下首先开口:“外婿如半子,对于我来说,二十几年来,丁某人和钱家的亲子也不无区别。但这毕竟关系到老人家的生死,所以心反而更乱了。因此从情感上,我本人并不很赞成这样的冒险,稍微不慎他老人家就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他看看钱老大,说:“冀深,你是家中长子。人多想法即多,众口难能一辞,你来下这个决断吧。不论你做什么决断,别人都不能有反驳,过后也不能有怨言。因为,不论你做什么决断,都是背负着我们众多姊妹孝心,和全部压力。”
钱老大名冀深。但这一刻,那一份压力,真的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额头冒汗。丁副议长说得简单,可过后呢?两可之间哪一步跨出去都不是轻松的,都跟死路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心里甚至有这样的认为。
他犹豫不定,但是钱媚儿看不过去了,道:“横竖不过死,他也是六十几的人了,早晚安天命。与其活着一天天受罪,不如赌一把,兴许还有活命的希望。有什么好犹豫的?他死了你们找不着地儿推,尽往我身上落罪便是,一个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小妹。”丁副议长怒斥一声,却下不了口。
钱冀深来到床头,仔细看看钱老爷子。钱媚儿姐姐刚才被几人的吵闹和丁副议长的一声怒斥惊愕地转移掉注意力,这还没半分钟的时间,钱老爷竟然就又把眼睛合上了,而且似乎基本睡着。等钱冀深过来,她才反应过来,赶忙再次把钱老爷摇醒。
钱冀深看着老爷子的样子,真的不知道做何感想,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说实话,也许所有人之中,最不想钱老爷马上死的,就只有他了。不是因为他最孝道,而是因为在关县,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还需要钱老爷子活着。别说在关县,在自己家里,他的脚跟都还没法落实。
终于,他也没开口问钱老爷,而是慢慢站起身,对唐老和几人分别鞠躬,道:“那就麻烦各位了,还请各位看在我等姊妹的一片孝心,尽力而为。”
唐老点点头:“相交几十年,肯定尽力而为。”
说罢,他站起来,道:“既然有了决定,趁现在时辰还早,就先把准备工作做好;等天黑以后,我们就可以开始。”
又转向聂水师:“聂师傅,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都叫他们准备来。”
聂水师点点头,道:“那先出去做做准备吧!”
聂水师吩咐要的东西不多,黄纸做符,鸽子一只即可。倒是唐风水,准备的东西比较多。需要四盏斗灯,再以大量香蜡纸钱辅佐。
斗灯有现成的可让人回去取,罗盘他随身携带。唯一斗灯上的圆伞,需要重新改制一下。斗灯的原配伞盖太小,唐老让胖子回去,顺便多带一些材料回来,将小伞盖改成大伞
斗灯由油灯、米斗、斗灯伞以及安奉在斗米上的镜、剑、秤、剪、尺等五种法器组成,以符合五方五行之数。斗灯的整体造型成天圆地方之说。其底部为方斗,以象地方;中有圆形凉伞,以象周天。凉伞又称华盖,下有斗签,书有星辰圣讳。
但经过老道和唐老改变的斗灯,其伞盖不再只是插斗上面只有象征意义的一把小圆伞,而变成可以笼罩住斗身一半的大圆伞,将斗上面的五种法器全罩在里面,也将斗上的油灯笼罩里面。
入夜不久,吃过晚饭,经过一个下午的准备和等待,唐老觉得可以步入主题。
聂水师让人准备的黄纸,做符两张,化水后又以鸽子血滴入水里,血在水中散而不凝,颜色浑浊淡红。
所有需要及时准备的东西准备妥当,唐老让人搬一张方桌进房间,以东南西北四正角摆放正中央,将罗盘放桌子正中央位置。再取出送进来的香蜡纸钱,燃烧四个桌角下方,四盏灯每个桌角放一只。
他朝床头走去,对照顾钱老爷的胖子挥挥手,让他让开,回头看看聂水师。
聂水师端着一碗鸽子血融合的水,对他点点头。